城市的霓虹在雨幕裏暈成模糊的色塊，小瑤的越野車停在“星穹科技大廈”樓下。玻璃幕牆映出她的影子，裂痕在掌心躍動著金紅光，像一團不肯熄滅的火。
    “這裏是基因鎖的中央數據庫。”林墨的第四瞳掃描著建築結構，“地下五層藏著‘原初代碼’——所有芯片的底層程序，還有……”他頓了頓，“所有實驗體的記憶備份。”
    小女孩突然拽她的袖子，指著大廈頂層的觀景台：“姐姐，那裏有星星！”
    小瑤抬頭。觀景台的玻璃穹頂下，懸浮著數百個發光體，像被串起的螢火蟲——是人類被抽取的情緒記憶。最亮的那團泛著草莓味的甜，是小宇畫的全家福；最暗的那團裹著血絲，是精神病院父親循環的噩夢；還有一團忽明忽暗，裏麵能看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舉著融化的蛋糕，嘴角的笑裂成碎片。
    “那是‘情緒樣本庫’。”林墨的聲音沉下來，“他們把人類的快樂、痛苦、悔恨，都做成燃料，喂給基因鎖的核心。”
    ——
    地下五層·記憶的熔爐
    電梯門剛開，熱浪就裹著焦糊味湧出來。小瑤的裂痕自動護住口鼻，光刃在掌心躍動——眼前的場景像座地獄：無數透明容器排成長龍，每個容器裏都泡著一個人，皮膚皺縮如幹屍，後頸插著銀色芯片，正滲出紫黑黏液。
    更恐怖的是天花板。成千上萬根數據線垂下來，刺穿每個容器的頂部，將他們的記憶抽成光束，匯進中央的熔爐。熔爐裏翻湧著紫黑色的“情緒湯”，偶爾浮出幾張人臉——是被格式化的實驗體，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歡迎來到‘原初代碼’的廚房。”
    周明遠的克隆體從陰影裏走出來。他的右眼球已經完全變成金紅光，左眼的晶核卻裂成了蛛網，露出底下泛著幽藍的機械核心。他舉起手，一根數據線纏上小瑤的手腕，紫黑黏液順著皮膚往下爬：“你們以為摧毀了幾個芯片就贏了？這裏的數據庫，存著人類所有負麵情緒的‘原初代碼’——等它成熟，基因鎖就能反向入侵，讓全人類主動擁抱痛苦！”
    “那我幫你燒了它。”小瑤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裂痕光刃劃開數據線。黏液遇光即燃，發出刺啦聲響，“但你得先告訴我，怎麽進去。”
    克隆體的機械核心突然發出警報。他的右眼球滲出更多金紅光，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懇求：“求你……看看那個容器。”他指向最角落的透明罐，“裏麵是……是我妹妹。”
    小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罐子裏的女孩紮著羊角辮，和小女孩畫裏的“太陽姐姐”一模一樣。她的皮膚已經皺縮，後頸的芯片卻閃著幽紫的光，記憶光束正被抽進熔爐——那是屬於“羊角辮女孩”的快樂記憶：和哥哥在香樟樹下分蛋糕，雨天躲在屋簷下踩水窪，媽媽給她編歪歪扭扭的辮子。
    “他們連死人都不放過。”林墨的刀刃劈開最近的容器鎖扣，救出一個渾身濕透的老人。老人的後頸芯片還在滲血，卻咧開嘴笑了：“我孫子最愛看我釣魚……謝謝你們……”
    克隆體突然衝向熔爐，機械核心迸出火星：“停手！你們不知道這些代碼有多珍貴——”
    “珍貴？”小瑤的光刃抵住他的咽喉，“你妹妹的記憶在疼，你妹妹的笑在被燒，這叫珍貴？”她抽出藏在腰間的草莓蛋糕——是從精神病院自動販賣機順的，“你看，這才是珍貴的。”
    蛋糕的甜香漫開時，熔爐突然劇烈震動。所有記憶光束開始扭曲，紫黑色湯裏浮起無數張臉：有小宇的爸爸，有精神病院的“病人”，有孤兒院的孩子，甚至有克隆體自己的妹妹。他們的嘴型開始同步：“我們要自由。”
    “不——！”克隆體的機械核心迸出藍光，“原初代碼不能被汙染！”
    但已經晚了。第一滴記憶光落進熔爐，紫黑色湯突然沸騰著化作金紅光。小瑤的裂痕與所有記憶光連成一片，形成巨大的光繭，將熔爐包裹其中。
    “這是……”林墨的第四瞳映出光繭裏的景象——被格式化的記憶正在重組：羊角辮女孩的蛋糕重新完整，歪扭的辮子被媽媽重新編好；小宇的全家福被蠟筆重新塗色，弟弟的臉不再空白；精神病院父親的噩夢被拆解成碎片，拚成了女兒三歲生日的蛋糕。
    “原來……”克隆體的機械核心突然熄滅，右眼球的光徹底消散，“人性不是程序，是……是記憶裏的糖。”
    ——
    黎明·數據的餘溫
    大廈外的天剛蒙蒙亮，小瑤坐在台階上，舔著被雨水泡軟的草莓蛋糕。孩子們圍在她身邊，用樹枝在地上畫太陽；林墨靠在車邊，第四瞳泛著溫暖的棕褐，調試著從數據庫裏順來的“記憶修複器”。
    “姐姐，”小女孩舉著樹枝跑過來，“這個叔叔說要修好大家的記憶！”她指著克隆體——此刻的他正蹲在地上，幫老人撿散落的照片，機械核心裏溢出的不再是藍光，而是淡金色的微光。
    “他現在是‘修複者’。”小瑤擦掉嘴角的奶油，“人性這東西，就算被格式化了，也能從裂縫裏長回來。”
    林墨的修複器突然發出提示音。他調出一段數據，屏幕上是基因鎖總部的全息地圖，中央標著醒目的紅點：“原初代碼已被汙染，基因鎖核心啟動自毀程序——倒計時23小時。”
    “他們要同歸於盡？”小女孩歪著頭。
    “不。”小瑤撿起腳邊的香樟葉，葉麵上的金紅光比昨天更亮了，“他們在害怕。害怕我們會用記憶裏的糖，把他們的‘完美計劃’，變成最甜的炸彈。”
    遠處傳來警笛聲，這次不是追捕，是支援。晨霧中，幾個舉著“光盟”旗幟的人朝這邊跑來，為首的女孩手裏也捧著片香樟葉，葉麵上的光和她胸口的棱鏡同頻震顫。
    “下一站去哪？”林墨問。
    小瑤站起身，牽起小女孩的手。陽光穿過雲層，照在她們掌心的光刃上，映出漫天霞光。
    “去基因鎖總部。”她說，“帶點更甜的東西——比如，明天的太陽。”
    風卷著香樟葉掠過，落在數據中心的廢墟上。一片葉子裏，正滲著細密的金紅光——和小瑤的棱鏡，和所有“不完美卻鮮活”的生命，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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