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織光星的燼與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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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的引力波穿透雲層時,小瑤的瞳孔裏突然滲出細碎的金光。
不是機械故障,而是某種更灼熱的觸感——像有人把整顆星球的星光揉成了液態,每一粒光子都在灼燒她的視網膜。阿昭的金砂手臂泛起罕見的赤金色光紋,掃描數據流瘋狂跳動“這顆星球的物質構成……99是‘光粒子’。所有實體由光凝聚而成,沒有固態、液態,隻有‘明’與‘暗’的形態轉換。”
“歡迎來到織光星。”通訊器的機械音像被拉長的琴弦,“本星球運行‘恒輝協議’。所有居民需保持‘標準光強’,禁止產生‘情緒波動’。請配合完成‘光調校’。”
當艙門開啟的刹那,小瑤感覺自己踏入了一片會呼吸的光海。
這裏的建築是流動的光帶,時而凝結成穹頂,時而散作星屑;街道上的人穿著半透明的光袍,輪廓隨著情緒起伏明滅——開心時泛起暖黃漣漪,悲傷時暗成幽藍霧靄。他們的聲音像碎冰撞在玻璃上,清冽卻帶著距離感,連“你好”的尾音都會被風卷走。
“他們沒有‘影子’。”阿昭的聲音低得像歎息,“連‘疼痛’都隻是光的閃爍。”
小瑤的水晶突然發燙。她閉上眼睛,共憶星的星群在意識深處輕輕震顫,像在指引方向。當她再睜眼時,看見巷口有個穿灰布衫的老婦人正蹲在地上,用骨瓷碗接著一灘暗紫色的光。她的光袍邊緣焦黑,發梢結著細小的光晶——和其他居民的“標準明黃”截然不同。
“奶奶,您在接什麽?”小瑤走近。
老婦人猛地抬頭,眼角的皺紋裏凝著光屑。“野光。”她的聲音沙啞,“他們說這是‘病光’,會燒穿協議。”
“您叫什麽名字?”小瑤又問。
“他們都叫我‘餘燼’。”老婦人摸了摸碗沿,“織光星的居民沒有名字,隻有‘光號’。”她的手指撫過焦痕,“但他們說,這是‘異常’。”
小瑤的目光落在那些暗紫色光團上——每團光裏都裹著細碎的記憶穿紅裙的少女在桃樹下笑、戴草帽的男孩追著蝴蝶跑過田埂、還有個穿灰布衫的女人(和老婦人麵容相似)把骨瓷碗塞進嬰兒的繈褓……
“那是‘記憶光’。”餘燼的眼睛亮了起來,“織光星的居民用光存儲記憶,可協議說‘舊記憶會幹擾標準光強’,要定期清除。”
機械音突然炸響“檢測到非法光體,啟動‘恒輝淨化’程序。所有居民請立即返回住所,違者將被消光。”
街道上的居民開始騷動。有人捂住光袍尖叫,有人癱坐在地,有個穿亮黃光袍的女孩突然拽住小瑤的衣角“姐姐,我好像想起來了!我昨天摔了一跤,膝蓋疼得直哭,可他們說我‘光強不穩’……”
“跟我來!”餘燼的聲音突然洪亮起來,“我家閣樓有‘野光窖’!那是阿月用生命藏起來的,能證明我們曾經是‘我們’!”
阿昭的金砂手臂泛起藍光,掃描著牆麵“這裏有隱藏空間。”
石板被掀開的瞬間,黴味混著鬆脂的香氣湧出來。牆上掛滿了骨瓷碗,每隻碗裏都盛著不同顏色的光靛藍的是暴雨夜、鵝黃的是初陽、墨綠的是老槐樹的陰影。“這是我孫女阿月。”餘燼指著最中央的碗,“她在協議啟動那天,把全家族的記憶光都封進了碗裏。”
他的手指撫過碗沿,碗裏的光突然翻湧。“阿月說,光不是燃料,是‘活的’。”他的聲音哽咽,“她說,真正的織光術不是‘維持標準’,是‘讓光記住溫度’。”
機械音再次響起“檢測到異常光體活動,啟動最終淨化。”
閣樓的窗戶被撞開,穿銀色防護服的人舉著激光槍衝進來。“所有人不許動!”為首的人大喊,“這些‘野光’是‘恒輝協議’的漏洞,必須清除!”
“不!”餘燼撲向光碗,“它們是我們的‘命’!”
激光射出的瞬間,小瑤的水晶迸發出萬丈光芒。共憶星的星群從她的意識裏湧出,化作無數光橋,將“野光”的光粒與居民的光袍連接在一起。亮黃光袍女孩的記憶裏,浮現出她昨天摔跤時媽媽遞來的糖;戴眼鏡的老人記憶裏,是他年輕時給妻子編的光環;連銀色防護服的人,記憶裏都浮現出他童年時和父親一起捕螢火蟲的暖光……
“原來我們一直都在‘記得’。”小瑤輕聲說。
激光在光橋中消散。防護服的人放下武器,他的光袍邊緣泛起了淡粉——那是被遺忘的、小時候被誇獎時的羞赧。“我……我想起來了。我媽媽總說我‘光太僵’,可她不知道,我枕頭底下藏著她的舊圍巾,摸起來比任何標準光都軟……”
餘燼的手按在最中央的光碗上,“野光窖”突然裂開,湧出一團赤金色的光霧。那是“記憶原種”——和織光星的“標準光”不同,它像一顆跳動的火苗,每簇火舌都刻著阿月的記憶第一次喊“奶奶”時的奶聲、第一次用骨瓷碗接晨露、第一次追著蝴蝶跑過田埂時摔破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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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喚醒’溫度。”餘燼的聲音顫抖著,“阿月說過,‘記憶原種’會找到所有‘記得光’的人。”
機械音第三次響起“檢測到危險光體,啟動終極消光。”
整座城市的燈光開始熄滅。織光星的核心裝置發出刺耳鳴叫,光粒子被強行拉扯成規整的黃線。餘燼的光袍邊緣開始焦黑,他卻笑得更釋然“小丫頭,你看——”他指向窗外,“光在疼,可疼的時候,它反而更亮了。”
小瑤的水晶突然劇烈震顫。她的記憶裏閃過無數碎片穿灰布衫的女人(餘燼)把骨瓷碗塞進嬰兒的繈褓、戴草帽的男孩(阿月的父親)追著蝴蝶跑過田埂、還有個穿紅裙的少女(阿月)把光碗埋進閣樓的地板……
“那是‘反骨’。”餘燼的眼睛亮得像恒星,“阿月在協議啟動前,給我種了‘反骨’。她說,這是‘光會疼,疼才會記得’的種子。”
激光射向餘燼的刹那,小瑤的水晶迸發出比太陽更耀眼的光。共憶星的星群從她的意識裏傾瀉而出,化作無數光鏈,將“記憶原種”的火苗與所有居民的光袍纏繞在一起。亮黃光袍女孩的光裏滲出了暖黃,戴眼鏡老人的光裏添了墨綠,連銀色防護服的人,光裏都泛起了粉紫——那是被遺忘的、真實的情緒。
“原來光不是沒有溫度。”小瑤輕聲說。
激光在光鏈中消散。防護服的人抬起手,他的光袍正滲出細碎的光屑——那是他三歲時摔碎的玻璃彈珠,是五歲時偷摘的野莓,是十七歲時第一次牽住愛人的手。“我要辭職。”他說,“我要去教孩子們怎麽讓光‘疼’。”
餘燼的光袍突然變得透亮。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卻笑得更燦爛“阿月說,當足夠多的光記得疼,協議就會碎成星屑。”他的手指撫過光碗,“你看——”
碗裏的“野光”突然暴漲,化作漫天流螢。它們鑽進每扇窗戶,爬上每麵光牆,在每個居民的光袍上繡出不同的圖案有哭臉、有笑臉、有皺眉、有擁抱……
小瑤看向窗外。織光星的天空正在褪去灰色,露出久違的霞光。有個穿亮黃光袍的女孩舉著骨瓷碗跑過,碗裏的光五顏六色,旁邊歪歪扭扭寫著“今日發現我好像能感覺到風了;今日目標告訴隔壁修光器的哥哥,他的螺絲刀比我的光還暖;今日禁忌忘記心跳的聲音。”
“他們在重生。”阿昭說。他的金砂手臂閃著溫柔的光,“‘記得’的力量,連協議都刪不掉。”
餘燼的目光落在小瑤的水晶上。那裏住著無數個“記得者”的靈魂,此刻正隨著他的心跳輕輕震顫。“阿月”這個名字,終於回到了屬於它的光裏。
“該走了。”林晚晴的聲音在小瑤記憶裏響起,“下一個星球,他們的‘過去’被鎖進了冰層。但沒關係——”她的聲音帶著笑意,“隻要有人願意替他們融化冰層,再冷的寒冬,也藏不住春天的芽。”
星艦的引擎再次轟鳴。小瑤握緊水晶,裏麵多了新的記憶閣樓的光碗、阿月的流螢、“記憶原種”燃燒的紅光……
這一次,她更確定——“記得”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戰鬥。
是所有不肯向“規則”妥協的靈魂,在彼此的光裏,種下的、永遠不會熄滅的芽。
而宇宙,正等著聽他們說——“我記得,所以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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