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子夜燈籠滅,暗影顯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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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如墳,唯有林墨指節叩擊沙發扶手的輕響,在凝固的黑暗中切割出時間的刻度。身下黑影如墨汁般暈染開,隔絕他與這房間的任何實質接觸。茶幾上,那隻借來的黑紙燈籠,內裏微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竭,仿佛被無形的嘴貪婪吮吸。光暈收束,黑暗便如潮水一寸寸吞沒空間,最終“噗”地一聲輕響,燈芯徹底熄滅,最後一點暖意被冰冷吞噬。
子時已過,一點鍾的陰冷,準時降臨。
林墨沒有動。他像一尊融入暗影的雕塑,感官卻如蛛網般無聲張開,捕捉著這死寂宅邸的每一絲震顫。老太太的房門依舊緊閉,門縫裏透不出半點聲息,仿佛那後麵是虛空的深淵。然而,林墨的感知早已穿透木質的屏障,如同無形的觸手,牢牢鎖定了門後——那裏,一個枯瘦的身影正以一種近乎凝固的姿態蜷縮在床榻角落,每一次壓抑到極致的呼吸都帶著瀕死般的顫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窗欞,仿佛那裏隨時會爬進擇人而噬的怪物。
果然,隻有一個小時。林墨的思緒無聲流淌。保安室那個老東西的黑紙燈籠卻能亮上兩個小時……這時間差的秘密,如同魚刺卡在咽喉,必須拔除。
他緩緩起身,腳下的黑影如活物般悄然收縮回本體。目光掃過茶幾上徹底死寂的燈籠,又掠過那扇緊閉的房門。盧茜家緊閉的房門、六號樓那個房間緊鎖的門、以及眼前這扇門……三個看似毫無關聯的住戶,卻共享著同一個詭異的儀式在子夜時分,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禁錮,龜縮於那個特定的房間,任憑門外天翻地覆,也絕不輕易踏出一步。是恐懼?是必須?還是某種……獻祭?
藥味,燈油味……盧茜家濃烈的藥味,是為了掩蓋那黑紙燈籠燈油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這念頭如電光火石,瞬間串聯起破碎的線索。這三盞燈籠,三個房間,絕非巧合。它們像黑暗中睜開的眼睛,彼此凝視,構成了一個冰冷而沉默的三角。
保安室的燈火,是今夜必須叩開的第一個謎。
林墨的身影融入樓道濃稠的黑暗,腳步無聲,如同夜行的貓。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通往一樓的樓梯轉角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窺視感,如同附骨之疽,陡然從上方傳來!
六號樓!那個方向!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刀鋒般刺向頭頂虛空。隔著層層樓板與混凝土的阻隔,他“看”到了——六號樓那個房間的窗簾被掀起一條細縫,縫隙後,一隻布滿血絲、充滿惡毒與貪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他的背影!那目光,帶著一種獵人鎖定獵物的殘忍興奮,還有一絲……忌憚?不是忌憚他林墨,而是忌憚他此刻所處的這片公共區域的黑暗!
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獵物按捺不住,開始冒頭了。他並未停留,反而加快了步伐,將那道窺視的目光甩在身後。黑暗的樓道成了他的披風,每一步落下,都讓那窺視者的焦躁增加一分。
保安室孤懸在小區入口旁,像一座被遺忘的崗亭。
那扇熟悉的、沾滿油汙的玻璃窗內,橘黃色的燈光依舊亮著,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死氣沉沉。林墨上次“借”走的那本無字古書,此刻正安穩地躺在他隨身的陰影裏。他走到門前,抬手,指節尚未觸及冰冷的鐵皮門板——
“吱呀……”
門,竟從裏麵被拉開了一條縫。
老保安那張布滿溝壑、如同風幹橘子皮的臉龐,從門縫裏擠了出來。昏黃的燈光打在他半邊臉上,另一半則沉在深重的陰影裏,顯得格外陰森。他的眼神渾濁,帶著一種奇異的麻木,直勾勾地盯著林墨,嘴角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你……回來了?”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書……書看完了?”
林墨心中警鈴大作。這老東西的狀態不對!上次見麵時,他雖然陰沉古怪,但眼底深處還有活人的神采和算計。此刻的他,卻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提線木偶,隻剩下僵硬的軀殼和一種被外力強行驅動的詭異感。那渾濁眼底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掙紮,如同溺水者最後的泡沫,轉瞬又被更深的麻木吞噬。
“快了。”林墨不動聲色,目光銳利如針,試圖刺穿對方麻木的表象,“有些地方,還需當麵請教。”他側身,毫不客氣地擠開半開的門扉,踏入室內。
一股濃烈的劣質煙草和汗餿味撲麵而來。狹小的保安室內,東西擺放得異常整齊,甚至透著一絲刻板。桌上,那盞黑紙燈籠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燈油的氣味比老太太那盞更刺鼻,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陳舊鐵鏽的腥甜。橘黃色的火苗在紙罩內穩定地燃燒著,散發出虛假的暖意。
林墨的視線掃過燈籠,掃過老保安僵硬的身軀,最終落在他那雙枯槁的手上——指甲縫裏,殘留著極其細微的、暗褐色的泥垢,像是……幹涸的血跡?這絕不是打掃衛生能沾染的汙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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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教?”老保安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慢慢轉向林墨,脖子轉動時發出輕微的“哢吧”聲,“你想……問什麽?燈……還是……書?”他的語速很慢,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艱難轉動,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而那麻木的眼神深處,被林墨捕捉到一絲極力隱藏的恐懼。
“都問。”林墨拉過一張掉漆的舊木椅,大馬金刀地坐下,陰影在他身後無聲蔓延,隔絕了地麵,“這燈,為何你的能亮兩個時辰?這小區裏的人,為何夜裏都像見了鬼似的,把自己鎖在房裏不敢出來?”他單刀直入,目光如炬,緊緊鎖住老保安渾濁的雙眼,“還有你,老張,你現在的樣子,可不像個活人。”
“嗬……嗬嗬……”老保安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身體篩糠般抖動起來,不是害怕,更像是某種內在的劇烈衝突。他猛地抬起手,指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動作僵硬如木偶,“它……它們……要來了!鎖好門!點……點燈!不點燈……就……就被……拖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絕望和瘋狂,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
“它們是誰?”林墨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身體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籠罩著老保安,“拖到哪裏去?”
“不……不知道……不……不能說!”老保安猛地抱住頭,發出野獸般的低嚎,身體蜷縮著撞向身後的鐵皮櫃子,發出“哐當”巨響。就在這崩潰的瞬間,林墨瞳孔猛然收縮——他清楚地看到,老保安後頸衣領下,一小片皮膚上,赫然浮現出幾道扭曲的、如同黑色蚯蚓般的詭異紋路!那紋路正隨著他的崩潰而微微蠕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陰冷氣息。
是烙印!也是枷鎖!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毫無征兆地穿透厚重的牆壁和夜色,狠狠砸在保安室的玻璃窗上!整座崗亭都似乎搖晃了一下!
林墨和老保安同時轉頭!
巨響傳來的方向——六號樓!正是那個窺視者所在的方位!
林墨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老保安則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地,渾濁的眼中隻剩下徹底的絕望和空洞,嘴裏神經質地反複念叨“……來不及了……都……來不及了……被……被找到了……”
林墨的速度快到了極致,黑影在他腳下延伸,如同一條通往深淵的捷徑。
幾個呼吸間,他已如鬼魅般出現在六號樓下。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血腥味如同實質的鐵鏽,刺鼻地彌漫開來,源頭正是三樓那個熟悉的窗口!
窗戶大開!破碎的玻璃碴子像尖利的牙齒,散落在窗台和樓下冰冷的水泥地上,在稀薄的天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微芒。狂風正毫無阻礙地灌入那個黑洞洞的房間,發出嗚嗚的悲鳴,卷起窗簾如同招魂的白幡瘋狂舞動。
林墨沒有半分猶豫,黑影托舉著他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升入三樓窗口,輕盈地落在房間地板上。
地獄般的景象,撞入眼簾。
房間內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雜物破碎。地麵中央,赫然是一大灘尚未完全凝固的、黏稠發黑的血液!血跡呈噴射狀,濺滿了牆壁和天花板,形成一幅猙獰恐怖的潑墨畫。而在那灘血泊邊緣,一隻被齊腕斬斷的、屬於成年男性的手掌,如同被遺棄的垃圾,靜靜地躺在那裏,斷口處血肉模糊,骨茬森白。
人呢?!
林墨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掃遍房間每一個角落。沒有屍體,隻有這隻斷手和滿地的血腥,無聲訴說著剛才發生的極端暴力和倉促。那個窺視者,那個躲在房中的住戶,就像被這濃稠的黑暗徹底吞噬,隻留下這隻斷掌作為血腥的祭品。
冷風灌入,卷動著血腥和塵埃。林墨緩緩蹲下身,指尖並未觸碰斷掌,但一道極其精微的黑影細絲已如活物般延伸而出,輕觸在黏稠的血跡邊緣。一股混亂、恐懼到極致、幾乎魂飛魄散的殘念,夾雜著被撕裂的巨大痛楚,如同尖針狠狠刺入林墨的感知!
“不……不!放開我!燈……我的燈!”殘念中最後瘋狂的嘶吼,如同厲鬼的詛咒。
燈?林墨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矮櫃被粗暴地拉開,裏麵空空如也!隻有櫃底,殘留著一點淡淡的、熟悉的燈油氣味!那個窺視者的黑紙燈籠,不見了!被強行奪走了!
“嗤……”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冰冷戲謔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突兀地在林墨身後的窗口響起。
林墨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猛地轉身!
破碎的窗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它幾乎完全融於夜色,隻有一個人形的、更加深邃黑暗的輪廓。沒有五官,沒有實體細節,像是一團流動的、凝固的暗影。唯有“頭部”的位置,兩點猩紅的光芒幽幽亮起,如同地獄中睜開的眼睛,貪婪而殘忍地鎖定了林墨。那猩紅的目光,帶著一種非人的惡意,穿透黑暗,落在林墨身上,仿佛在欣賞著獵物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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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右手”,並非實質,而是一團不斷扭曲、變幻著形態的濃鬱陰影,此刻,那陰影正“握”著一盞散發著微弱橘黃光芒的燈籠——正是從這房間櫃子裏消失的那盞黑紙燈籠!燈籠的光芒在它陰影構成的“手”中顯得如此脆弱,仿佛隨時會被徹底捏碎、吞噬。
“新鮮的……恐懼……”一個幹澀、摩擦般的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鑽入林墨的腦海,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你的……燈籠……也……很香……”它的“目光”掃過林墨,最終停留在他腰間——那裏,老太太借出的那盞已熄滅的燈籠,正靜靜掛著。
暗影的意圖,昭然若揭。它狩獵的,是燈籠!是燈籠背後所代表的……恐懼?還是更深層的東西?
林墨緩緩站直身體,麵對窗口那非人的存在。腳下的黑暗無聲沸騰,如同活過來的沼澤,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蔓延、擴張,所過之處,連破碎窗戶灌入的風聲都仿佛被吞噬、隔絕。狹小的房間內,溫度驟降,空氣凝滯如鉛。他右手虛握,一柄純粹由粘稠陰影凝聚而成的狹長利刃,自虛無中無聲抽出,刃身無光,卻仿佛能切開一切光源,散發出斬滅靈魂的森然銳氣。
“想要?”林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如同冰封的湖麵下湧動的暗流,他抬起左手,輕輕拂過腰間那盞冰冷的燈籠,“自己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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