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庭穹頂的星軌投影流轉到第七象限時，林墨的指尖在青銅案幾上叩出輕響。他望著對麵懸浮的全息屏——那是來自十三重天外“晶焰文明”的訴訟影像，熾烈的火紋在屏麵跳動，將整個仲裁室的空氣都烘得發燙。
    “人類仲裁官，”晶焰文明的首席代表奧瑞安的聲音帶著熔金般的震顫，“暗蝕維度竊取了我族守護三千紀的‘時繭’，那是維持我們子維度存續的能量核心！”
    林墨抬眼，注意到奧瑞安身後站著位銀甲老者。老者袖口繡著扭曲的暗紫色紋路，每動一下，空氣裏便溢出細碎的嗡鳴——那是被高維輻射灼傷的痕跡。“我是暗蝕維度影歌者議會的長老赫爾，”他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時繭本就是混沌中自然生成的公共資源，晶焰文明仗著維度屏障強行圈占，如今反咬我們偷竊？”
    仲裁庭角落的星圖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林墨知道，這是維度幹涉的征兆。他揮手展開防禦法陣，金紋自指尖蔓延，將那道裂縫重新熔鑄成光點。
    “根據《跨維度資源法》第三章第七條，”仲裁庭主腦的機械音響起，“自然生成的維度資源歸屬需經仲裁庭裁定。”
    林墨摩挲著腰間的青銅令——那是上一任“維度仲裁使”交付的信物。三年前他接任時，前任拍著他肩膀說“仲裁不是斷是非，是在規則的裂縫裏種善因。”此刻他忽然明白，所謂“裂縫”，大概就是各方都不肯退讓的執念。
    “帶我們去現場。”林墨站起身。
    傳送光膜在腳下亮起時，奧瑞安的火紋披風掃過林墨手背，燙得驚人。他們穿過七層折疊空間，最終停在一團旋轉的淡金色光繭前。時繭表麵流轉著細密的紋路，像嬰兒的胎發，又像宇宙初開的星圖。
    “看！”奧瑞安指向光繭一角——那裏有道焦黑的裂痕，邊緣還沾著暗紫色的能量殘渣。赫爾卻冷笑“那是我族探索者留下的標記，證明我們曾試圖溝通共享，是晶焰先動的手！”
    林墨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裂痕。他能感知到兩種能量殘留一種是晶焰的烈陽火，帶著毀滅性的灼燒；另一種是暗蝕的陰熵力，像冰冷的針，在腐蝕光繭的結構。
    “這不是戰鬥痕跡。”他低聲道，“更像……實驗。”
    奧瑞安的瞳孔驟縮“你質疑我的族人？”
    “我在質疑你們的視角。”林墨抬頭，“時繭每天釋放的能量波動有細微變化，最近三個月，這種變化頻率增加了三倍。是誰在頻繁接觸它？”
    赫爾的銀甲泛起微光。他調出一段影像暗蝕的探索者穿著防護服靠近時繭，手中儀器射出幽藍射線。“我們在檢測它的穩定性！晶焰卻把這當成侵略！”
    林墨卻注意到影像角落有個模糊的身影——不是暗蝕的探索者，也不是晶焰的守衛，而是個半透明的小孩，正踮腳觸碰時繭的光暈。
    “等等！”他放大畫麵，“那個孩子是誰？”
    奧瑞安和赫爾同時僵住。
    三天後，林墨坐在仲裁庭的觀星台，麵前攤開著從時繭裏提取的記憶碎片。那些碎片拚湊出一個驚人的事實時繭並非自然生成，而是某個已經消亡的高維文明“織網者”留下的遺產。它能吸收維度裂縫的亂流，轉化為純淨能量，但每使用一次，就會在自身核心孕育一個“時靈”——類似生命的雛形。
    那個半透明小孩，正是最新的時靈。
    “所以晶焰和暗蝕都在爭奪的，不僅是能源，”林墨喃喃，“還有這個未成形的生命。”
    主腦突然發出警報。林墨抬頭，星圖上代表時繭的光點正在劇烈閃爍，暗紫色的裂紋從內部蔓延，烈陽火則從外部灼燒。
    “他們在強行抽取能量！”奧瑞安的聲音帶著恐慌，“時靈要被撕碎了！”
    林墨抓起青銅令，令牌瞬間化作流光沒入星圖。他“看”到了時繭內部時靈蜷縮成一團光，周圍是兩股力量拉扯的鎖鏈。晶焰的火鏈刻著“守護”的銘文，暗蝕的熵鏈刻著“公平”的符印——雙方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
    “夠了。”林墨的聲音響徹維度夾縫。
    火鏈與熵鏈同時一滯。時靈抬起頭，目光落在林墨身上。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更像兩片流動的星雲，卻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你……能聽見我嗎？”林墨試探著伸出手。
    時靈的光輕輕觸碰他的指尖。無數記憶湧入腦海織網者創造時繭時的歎息，說“再完美的規則，也需要有人願意先放下武器”；晶焰祖先第一次發現時繭時的敬畏，暗蝕先哲記錄它時的期待……
    “原來你們都隻是怕失去。”林墨輕聲道，“怕失去能源，怕失去希望，怕失去這個可能帶來改變的孩子。”
    仲裁庭的大鍾敲響九聲。林墨睜開眼，手中多了份裁決書。
    “本仲裁使裁定時繭歸屬全體相關維度共同管理，設立聯合議會監督；時靈由各維度派代表共同撫養，禁止任何形式的能量掠奪。”他看向奧瑞安和赫爾，“你們的文明都曾為守護或爭取它付出代價，現在，該學會共享這份代價帶來的饋贈。”
    奧瑞安低頭撫摸火紋披風，沉默片刻後點頭。赫爾的銀甲不再泛光，他對著林墨行了個暗蝕傳統的屈膝禮。
    當兩人走出仲裁庭時，時繭的光突然變得柔和。林墨站在觀星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青銅令在他掌心發燙。
    “前輩，”他對著空氣輕聲說，“我好像懂了。仲裁不是判輸贏，是給執念找一條和解的路。”
    風掠過星軌投影，帶來若有若無的回應。林墨知道，這不是結束。維度的故事裏，永遠有新的糾紛在萌芽，而他，會繼續做那個在裂縫裏種善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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