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案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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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風卷著落葉掠過警局大樓,季潔推開重案六組辦公室的門時,王勇正對著一疊卷宗唉聲歎氣。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
    “又碰上硬骨頭了?”季潔放下剛打印好的報表,順手拿起最上麵的卷宗。封皮上的“城南公園碎屍案”幾個字讓她指尖微頓——這案子上周就聽說了,受害者身份至今不明。
    王勇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死者是女性,年齡估計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現場隻找到部分軀幹。法醫說凶器可能是軍用匕首,切口平整得嚇人。”他點開電腦裏的現場照片,“最邪門的是這個。”
    照片裏,死者衣物碎片上沾著幾粒深綠色的顆粒,在證物袋裏泛著冷光。“初步檢測是某種特殊顏料,成分裏有鈷和鉻,一般用在工業防腐塗料裏。”王勇調出檢測報告,“全市用這種塗料的工廠有十七家,我們排查了三天,沒發現可疑人員。”
    季潔的目光停留在照片角落——碎片邊緣有個模糊的繡痕,像是半朵綻放的玉蘭花。她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一個積灰的紙箱,裏麵是她調去行政崗時整理的舊物。翻到第三本相冊,她抽出一張泛黃的合影“你看這個。”
    照片是十年前拍的,警校畢業合影裏,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站在後排,胸前的學員服上別著個玉蘭花胸針,針腳和卷宗裏的繡痕如出一轍。“這是林薇,我同期同學,後來分到了物證科。”季潔的聲音有些發沉,“三年前她失蹤了,案子至今沒破。”
    王勇猛地坐直身體“你是說……”
    “不確定,但這繡痕太特殊了。”季潔指尖劃過照片上林薇的笑臉,“她當時負責的最後一個案子,就是追查一批非法流入市場的軍用匕首。”
    辦公室的空氣瞬間凝重起來。季潔立刻申請了dna比對,結果出來時,她正在醫院給楊震換藥。他的傷口恢複得不錯,隻是醫生叮囑還不能劇烈運動。看到手機裏的“比對成功”四個字,季潔拿著棉簽的手突然一抖,碘伏滴在紗布上,暈開一小片褐色。
    “怎麽了?”楊震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指尖冰涼。
    季潔把手機遞過去,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城南公園的死者,是林薇。”
    楊震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記得林薇,那個總愛抱著證物箱追在老鄭身後問東問西的姑娘,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三年前她失蹤時,不是說可能跳槽去了南方嗎?”
    “那是她家人的說辭。”季潔深吸一口氣,“其實她失蹤前三天,給我發過條奇怪的短信,說發現了‘不該看的東西’,讓我幫她保管一份文件。等我回電話時,她已經關機了。”
    那天下午,季潔請了假,帶著楊震去了林薇當年租住的老小區。房東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聽說林薇的死訊,眼圈立刻紅了“那姑娘可文靜了,失蹤前一晚還幫我修過收音機呢。”她顫巍巍地打開儲藏室,“她的東西我一直沒敢動,總覺得她會回來。”
    儲藏室裏積滿灰塵,角落裏放著一個半開的行李箱。季潔蹲下身翻找,在箱底摸到個硬紙筒,裏麵卷著幾張圖紙和一份檢測報告。圖紙上畫著某工廠的內部結構,標注著“廢料處理區”的位置;報告裏的數據顯示,該區域土壤中含有大量重金屬,與城南公園死者衣物上的顏料成分完全吻合。
    “是城東的宏業化工廠。”楊震認出了圖紙上的廠徽,“三年前因為汙染超標被查封過,後來換了老板又重新開工了。”
    季潔的目光落在報告末尾的簽名處,除了林薇的名字,還有個潦草的“趙”字。“趙立東,宏業化工的前技術總監,當年查封案裏他是主要負責人,後來因為證據不足,隻判了緩刑。”她拿出手機翻出檔案照片,男人戴著金邊眼鏡,嘴角有顆明顯的痣。
    “林薇肯定是發現了他們用非法手段處理工業廢料,甚至可能牽扯到更多。”楊震將圖紙折好放進包裏,“軍用匕首、特殊顏料、失蹤三年……這背後一定有個龐大的利益鏈。”
    回到警局時,天色已經擦黑。季潔把新發現的線索匯報給老鄭,申請立刻傳訊趙立東。但王勇帶來了個壞消息“趙立東上周去了國外,說是考察項目,要下個月才回來。”
    “查他的出入境記錄和近期聯係人。”季潔的語氣不容置疑,“另外,盯緊宏業化工現在的負責人,還有當年參與查封案的所有人員。”
    接下來的幾天,六組全員出動。王勇帶人排查趙立東的社會關係,發現他和一個叫“疤臉”的廢品回收商來往密切;季潔則泡在檔案室,翻遍了三年前宏業化工的查封卷宗,在一份不起眼的證人名單裏,看到了張海峰的名字。
    “他當時是汙點證人?”季潔盯著名單上的簽名,心頭疑竇叢生。張海峰被開除後怎麽會牽涉到這個案子?她立刻去看守所提審張海峰。
    隔著厚厚的玻璃,張海峰的臉色比上次見麵時好了些。聽到“宏業化工”四個字,他握著杯子的手頓了頓“三年前我確實幫過林薇,她找到我時,手裏拿著份廢料處理記錄,說能證明趙立東偷排有毒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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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記錄呢?”
    “被人搶了。”張海峰的聲音沉了下去,“我們約在老倉庫見麵,我剛到就聽到打鬥聲,進去時林薇已經不見了,地上隻有一攤血和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個用布包著的東西,遞過來時,季潔發現是半枚玉蘭花胸針,斷口處還留著鏽跡。
    “那天晚上,我看到趙立東的車從倉庫門口開走。”張海峰的眼神銳利起來,“他車裏坐著個戴口罩的男人,左手手腕上有個蛇形紋身。”
    蛇形紋身。季潔腦海裏立刻閃過一個人——疤臉的手下裏,有個外號叫“蛇仔”的男人,之前因尋釁滋事被處理過。她立刻給王勇打電話,讓他重點排查蛇仔的行蹤。
    掛了電話,季潔看著桌上的半枚胸針,突然想起林薇當年總說“證物不會說謊,它們隻是在等懂的人來聽。”現在,這半枚胸針正在無聲地訴說著三年前的真相。
    傍晚時分,王勇傳來消息蛇仔昨天在城郊的廢棄碼頭出現過,有人看到他和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交易,手裏拎著個黑色箱子。“我們查了碼頭的監控,白大褂的胸牌上寫著‘宏業化工’。”
    季潔立刻申請了搜查令,帶著隊員趕往碼頭。夜色像濃稠的墨汁潑灑開來,碼頭上的風帶著鹹腥味,吹得人睜不開眼。廢棄的集裝箱像沉默的巨人矗立著,手電筒的光柱掃過鏽跡斑斑的鐵皮,發出空洞的回響。
    “隊長,這邊有動靜!”對講機裏傳來年輕隊員的聲音。季潔循聲跑去,看到兩個黑影正從集裝箱後麵竄出來,其中一個手裏的箱子掉在地上,滾出幾瓶貼著標簽的試劑瓶,上麵的標識和林薇報告裏的重金屬成分完全一致。
    “站住!”季潔拔槍喝止。兩個黑影分頭逃竄,她毫不猶豫地追向那個戴白大褂的,對方跑得踉踉蹌蹌,在一個拐角處被絆倒在地。手電筒的光打過去,季潔看清了對方的臉——竟是宏業化工現任的環保負責人,李濤。
    “不是我殺的林薇!”李濤嚇得臉色慘白,連連擺手,“是趙立東逼我的!他說如果我不幫他處理廢料,就殺了我全家!”
    就在這時,王勇帶著人押著蛇仔過來了。蛇仔手腕上的蛇形紋身在燈光下格外刺眼,他惡狠狠地瞪著李濤“你敢出賣東哥?”
    “三年前,是不是你們把林薇綁走了?”季潔厲聲問道。蛇仔梗著脖子不說話,李濤卻抖著嗓子喊“是!那天在倉庫,趙立東讓蛇仔下手,我隻是幫忙開車!我看到他們把林薇塞進了後備箱,後來……後來聽說扔到江裏了……”
    季潔的心沉到了穀底。她想起林薇總說要研發新的物證檢測技術,讓冤案無處可藏;想起她抽屜裏總放著的糖,說加班時吃一顆就不困了。這樣鮮活的一個人,竟然被如此殘忍地對待。
    “趙立東現在在哪?”楊震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顯然是不放心,悄悄跟了過來。季潔想讓他回去,卻被他眼神裏的堅定攔住。
    “他沒出國!”李濤突然想起什麽,“他在郊區租了個別墅,說要等風聲過了就帶這批廢料去鄰市!”
    警車呼嘯著駛向郊區。別墅周圍靜悄悄的,隻有二樓的窗戶亮著燈。季潔示意隊員散開,自己和楊震繞到後門。門鎖是最新款的智能鎖,但在楊震眼裏形同虛設——他當年在檔案室研究過無數鎖具構造,三兩下就打開了門。
    屋裏彌漫著刺鼻的化學氣味。二樓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季潔和楊震對視一眼,默契地拔槍上樓。書房裏,趙立東正瘋狂地往背包裏塞文件,看到突然出現的警察,他抓起桌上的台燈就砸過來。
    “林薇發現了你用廢料提煉重金屬,還私藏軍用匕首販賣,對不對?”季潔避開台燈,一步步逼近,“你怕她把事情捅出去,就殺了她滅口!”
    趙立東的臉扭曲起來“那女人自不量力!那些廢料能賺多少錢,她懂什麽?”他突然從抽屜裏摸出把匕首,正是和林薇當年追查的同一型號,“既然你們都來了,就一起下去陪她吧!”
    匕首帶著寒光刺過來,楊震猛地將季潔推開,自己卻被劃到了胳膊。鮮血瞬間湧了出來,他卻像沒感覺到疼,反手抓住趙立東的手腕,一個過肩摔將他按在地上。“你這種敗類,不配提她的名字。”
    手銬鎖住趙立東的刹那,季潔看到他嘴角的痣在燈光下泛著油光,突然想起林薇失蹤前發的最後那條短信“痣在動,他們都在動。”原來她早就發現了趙立東的破綻,隻是沒能等到說出真相的那天。
    案子破了那天,季潔去了林薇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她警校畢業時拍的,笑容依舊燦爛。季潔把那半枚胸針放在墓碑前,又拿出另半枚——是她從趙立東的保險櫃裏找到的,斷口完美吻合。
    “你看,真相大白了。”季潔蹲在墓前,聲音輕得像風,“你的證物沒有說謊,我們聽到了。”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滿墓園。楊震站在不遠處,默默等著她。季潔站起身,走到他身邊,看到他胳膊上的繃帶又滲出了血。“又不聽話。”她伸手想碰,卻被他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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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說這點小傷不算什麽。”楊震的掌心溫暖而有力,“回家吧,孩子們該等急了。”
    回去的路上,季潔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秋意漸濃,路邊的梧桐葉落了一地,像鋪了層金色的地毯。她想起老鄭常說的話“每個案子都是一塊拚圖,有時候你以為拚完了,其實隻是開始。”
    但隻要身邊有彼此,有六組的兄弟,有追尋真相的決心,再難的拚圖,總有拚完的那天。
    車拐進熟悉的胡同,遠遠就看到家門口站著兩個小小的身影,由保姆抱著,正朝著車來的方向揮手。季潔的心瞬間被填滿了,所有的疲憊和沉重,都在看到那兩張笑臉時煙消雲散。
    楊震停下車,解開安全帶時,季潔突然湊過來,在他受傷的胳膊上輕輕吻了一下。“下次再這樣,罰你給孩子換一個月尿布。”
    楊震低笑起來,眼底的溫柔像化開的蜜糖“遵命,季警官。”
    暮色四合,萬家燈火次第亮起。客廳裏,哥哥正拿著玩具槍比劃,妹妹抱著布偶熊咿咿呀呀。季潔看著楊震笨拙地給孩子們講故事,突然覺得,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負重前行,而你,恰好是那個可以讓他卸下防備的港灣。
    她走到窗邊,看著遠處警局大樓亮著的燈,那裏還有無數像他們一樣的人,在夜色裏守護著這座城市的安寧。明天,或許還會有新的案子,新的挑戰,但隻要他們還在,正義就永遠不會缺席。
    因為這是他們的選擇,是重案六組的信仰,是刻在骨子裏的責任。就像林薇用生命守護的真相,就像老劉用犧牲換來的安寧,一代又一代,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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