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淼微微眯起眼睛，遠處那個單膝跪地的金色身影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耶夢加得的盔甲仿佛由液態黃金澆築而成，每一片甲片都在海邊的陽光下流轉著耀眼的輝光。
    距離二百米開外，那個身影卻像是被釘在了沙灘上，連頭盔上的翎羽都凝固般紋絲不動。
    太耀眼了，張淼下意識抬手遮在眉骨處，這個動作讓她意識到自己正在適應新的感官。
    曾經會覺得刺目的陽光，現在卻像是透過一層柔和的濾鏡。
    海風突然靜止了，以耶夢加得為中心，方圓數百米內的空氣都凝滯如固體，細小的沙粒懸浮在半空，連海浪拍岸的聲音都消失了。
    這片空間仿佛被抽離出現實，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耶夢加得？”
    張淼的聲音在真空中異常清晰，像是一柄利劍劈開了凝固的時空，跪著的身影明顯顫抖了一下，盔甲碰撞發出細碎的金屬聲。
    “我……路過…...”耶夢加得的嗓音繃得極緊，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感受到您的...…神威..….”
    張淼這才注意到對方的狀態異常，耶夢加得跪著的沙灘已經凹陷成一個完美的圓形，細碎的金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
    她的盔甲接縫處滲出細密的汗珠，卻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汽化成金色的霧靄。
    是張淼身為星球主人對星球內高位階生物的威壓。
    “起來吧。”張淼隨意地揮了揮手。
    刹那間，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金色光芒迅速收斂起來消失不見，凝固的時空重新開始流動，懸浮的沙粒簌簌落下，遠處海浪的聲音如遲到的潮水般湧來。
    耶夢加得猛地吸了口氣，像是溺水者突然獲救，盔甲下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當她終於顫抖著站起身時，張淼看見那雙總是驕傲的眼睛始終低垂著，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陽光穿過她盔甲的縫隙，在地麵投射出蛛網般的光紋。
    看張淼不說話，耶夢加得躊躇半天才想出一個好的開頭，這種時候，總不能讓神明想話題吧。
    “其他維度的玩家說...…”耶夢加得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動什麽，“有些神明會清除所有真神位階的.…..”
    她說到一半突然噤聲，張淼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發生奇異的變化。
    自己的影子時而拉長成參天巨樹，時而收縮成璀璨的光點，這是神性不受控製的外溢。
    “你覺得我會那麽做？”張淼輕笑，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威嚴。海風突然轉向，卷起耶夢加得完全由光鑄成的披風一角，露出下麵緊握到發白的指節。
    “不敢妄自揣測...…”耶夢加得終於抬起頭，卻在目光觸及張淼衣角的瞬間又迅速低下。
    有金色的液體從她眼角滑落，在臉頰上留下灼燒般的痕跡。
    那是神性生物麵對更高位存在時本能的淚水，僅僅是站在這裏，就已經需要非常多的勇氣。
    張淼忽然意識到，在她眼中溫順如蝴蝶的耶夢加得，此刻正承受著怎樣可怕的壓迫。
    那些環繞自己的朦朧白光，在對方看來恐怕是能灼傷靈魂的烈焰。
    “走近些。”她放柔了聲音，主動收斂周身流轉的神力。
    耶夢加得試探性地邁出一步，盔甲發出清脆的鳴響，當她確認不會被無形的屏障阻擋時，步伐突然變得輕盈起來。
    但在距離張淼十步之遙時，她又自覺地停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距離。
    陽光穿過兩人之間的空氣，在沙灘上投下奇異的雙影。一個巍峨如山嶽，一個謙卑如塵埃。
    海風重新流動起來，帶著鹹濕的氣息掠過兩人之間的空隙。張淼注視著耶夢加得低垂的側臉，發現她的睫毛在微微顫抖，像是風中振翅的蝶。
    “你怕我？”張淼忽然問道。
    耶夢加得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盔甲下的肌肉繃緊，但她的聲音依然平穩：“不，是敬畏。”
    她終於抬起頭，卻隻敢將目光停留在張淼的衣領處。那雙曾經銳利如刀鋒的金色眼瞳，此刻卻像是蒙了一層薄霧，倒映著張淼周身流轉的朦朧白光。
    張淼忽然意識到，耶夢加得眼中的世界，和自己看到的已經完全不同。
    在她的視野裏，耶夢加得的身後隱約浮現出一道虛幻的輪廓。
    那是一道金色的神明印記，像是棱鏡一樣。
    張淼眼眸一閃，那道神明印記變成盤踞的巨蛇，鱗片如黃金鑄就，蛇瞳冰冷，在她的心意下很快又轉變成老虎、蝴蝶、小鳥，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動物全都低伏著身軀，頭顱緊貼地麵，像是在向某種更高等的存在臣服。
    張淼微微眯起眼睛，巨蛇的虛影便如煙霧般消散了。
    “你剛才說，其他維度的神明會清除真神位階的玩家？”她換了個話題。
    “是的。”耶夢加得的聲音很輕，“為了穩固信仰，也為了……減少威脅。”
    張淼輕笑了一聲：“你覺得我需要擔心這個？”
    她的語氣很隨意，可話音剛落，周圍的空間卻驟然一沉。
    沙灘上的細沙無聲下陷，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向她的腳下俯首，遠處的海浪凝固在半空，浪尖的水珠折射出萬千細碎的光點，宛如時間靜止。
    耶夢加得的呼吸一滯。
    她清晰地感覺到，張淼甚至沒有刻意釋放威壓——那隻是一個隨意的念頭，世界便為之改變。
    “我不需要靠殺戮來穩固地位。”張淼收回目光，海浪重新落下，濺起一片碎玉般的浪花，“況且，你們對我構不成威脅。”
    這句話不是傲慢，而是陳述事實。
    耶夢加得的喉嚨微微滾動，她忽然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個古老的禮節：“我的忠誠永遠屬於您。”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決絕的意味，仿佛在立下某種誓言。
    張淼靜靜地看著她，“我知道了。”
    刹那間，耶夢加得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湧入身體，像是春日融化的雪水，滌蕩過每一寸骨骼，感覺與這個世界更加融入了一些。
    這是……神明的賜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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