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師的棺槨前，座頭鯨感到了一絲恍然若失，悲傷嗎？或許吧。但畢竟是早就做好準備的事情，他也沒有悲傷到不能自已。在老師生命的最後一程，他確實的陪伴在其身邊，並且努力的思考著自己該做什麽。
    他本來以為，就算這一天來到，他也能做好萬全的應對準備，然而，事實卻遠超他的想象。連他都尚且如此，就不要提別的人了。
    看著站在棺槨一圈的戰友們，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向了另外一邊：“黎先生，要不，你和海虎先回去吧！紅港那邊，應該也陷入了混亂。”
    麵對這個提案，黎言卻慢悠悠地搖了一下頭：“還不到時候，至少，我還沒見到我想見的人。”
    座頭鯨稍稍愣了一下，隨後開口說道：“洛基先生不會來的，所以您......”
    隻是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我要等的人並非洛基，他打什麽小算盤也跟我沒關係。我要等的，是另一個人，一個很快就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您說的，難道是卡爾.霍普嗎？”說實話，這個答案並不難猜，因為能讓黎言費心的人並不多，更別提他還十分篤定，對方一定會出現了。
    對於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有承認，隻是稍稍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也許是，也許不是，總而言之，你還是先把葬禮處理好吧。”
    本來這種葬禮應該由神父主持，眾人上來表示哀悼才對。但鑒於藍鯨的身份，他的葬禮並沒有什麽主持人，深海的特工們也沒有上台說些什麽。他們隻是在座頭鯨的示意下，擺上了代表哀思的花。
    至於那些歐洲各國的達官貴人們，他們也僅僅是派了代表來。所以這場葬禮很快便結束了，第二天的早上，深海眾人便來到特別挑選的墓園，將棺槨下葬了。
    再之後，眾人回到了那個莊園別墅之中，開始了他們的未來計劃。而黎言卻沒有跟著走，他隻是站在墓碑前，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諾爾老師知道自己能在這種日子下葬，一定會高興的。”
    他並沒有等多久，因為來者早就出現了，隻不過除了他以外，現場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黎言側過頭，看向了手拿一瓶白蘭地的男人：“終於肯露麵了嗎？希望小子。”
    “本來我想等您走了之後再露麵的，不過看您的意思，似乎並不準備離開就是了。”卡爾走到墳墓前，將白蘭地給打開，然後反手把酒倒在了墓碑上。
    “我隻是不確定罷了，現在看來，你願意出現，對他而言才是最高興的事情才對。”說著，黎言打了個響指，他的屁股底下立刻出現了一個椅子。
    “呼~真是沒想到啊！”卡爾抬頭看向天空，今天的陽光似乎太過燦爛了一點，居然刺的他感覺眼睛酸酸的。
    就在這時，黎言突然聲音大了幾分：“嗚呼藍鯨，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魂若有靈，以鑒其心！”
    “從此天下，更無知音......”雖然藍鯨不是美周郎，但他確實是卡爾的知音，如果不是他，恐怕現在自己不過是個以力量謀私的蠢貨罷了。
    黎言斜瞟了他一眼，隨後淡淡的開口了：“活也罷，死也罷，就算隻有今天一天，也好好的哭一場吧！因為明天，總會到來的。”
    “在大概四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們家附近，有一個可憐的人。他是一個唐氏兒童，並沒有什麽親人在，社區服務人員也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家庭去收養他。”卡爾看著手中的空酒瓶，雙眼毫無焦點，或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說給黎言聽的，還是說給已故的藍鯨聽的。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說了下去：“在某一天，我們學校的人看見了他，那個孩子，當時可能隻有十歲左右吧。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站在那裏......傻笑著。”
    黎言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件事，恐怕就是卡爾這個人的原點。他想知道，這個原點，到底給對方帶來了什麽樣的影響，才會讓他如此堅持自己現在的事業。
    “那些人動手了，他們用石頭去砸那個孩子，並非出於怨恨之類的感情，僅僅是覺得，這樣......很有趣。”卡爾將手中剩下的白蘭地一飲而盡，眼角終於也濕潤了：“我卻，什麽都沒有做，明明，我該去做什麽的。我看了他一眼，看來他們一眼。我當時隻覺得，啊！這群家夥，不過是一群無聊的人類罷了。”
    “擁有力量是一回事，該去做什麽卻又是另外一回事。”黎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境界，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就別說要求別人了。
    “不！我該做的！因為諾爾老師做了！如果他做了的話，我本來，該伸出手的。哪怕那時的老師沒有力量，哪怕他也站在那裏，他會去做，這就是他。”
    “拯救他人的勇氣嗎？”這一刻，黎言突然想起海豚的出身，深海之中的人，無論是否具備使用超能力的資格，他們都是諾爾這個老人親手拯救過的生命。孤身一人者，背負仇恨者，失去一切者......諾爾在離開飛鳥，環遊世界的幾年之中，親手拯救了數百條生命。
    “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也該是，其中之一才對。”卡爾側頭看向了身旁的神，他並沒有問出問題，卻仿佛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隻可惜，他並不能給出回答，他甚至在避免去回答對方的眼神：“我並不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的領路人，如果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對，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這個答案他當然知道，從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無論如何，我已經無法停下了，到底是無盡的深海吞噬天空的飛鳥，還是我的船跨越這片大洋，我都沒有資格後悔了。”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偶爾可以好好停下腳步看一看四周。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做，否則的話，你會徹底在海中迷失的。”
    黎言沒有再說些什麽，因為他覺得隻要卡爾還在迷茫，那就足夠了。人生是該迷茫的，隻要不逼著自己下決定，那就還有轉圜餘地。
    如果卡爾今天來到這裏，下了最終決定，一心要與深海開戰的話，那恐怕黎言也就隻能將這個世界的故事，徹底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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