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玥淩有些心慌。
    對方卻不打算放過她。
    “我記得師妹對外報的名字叫淩月。”
    雲詩塵不慌不忙地輕挑兩下竿尖。
    她在逗魚。
    姬玥淩皺著眉頭，不敢輕易接話。
    誰知道這人是不是又在挖坑。
    她不知道雲詩塵是否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可能性極高。
    手緊緊地握住了剛才拿出來殺魚的匕首。
    姬氏族人未經朝廷允許，擅自跨過長城是要被誅殺的，雖然她阿娘說過在終煙雲會很安全。
    但這種安全不是絕對的，所以她阿娘反複交代過要保密身份。
    雲詩塵繼續道：“姬淩月？”
    隨後又搖搖頭，“大概名字亦是假的吧。”
    一瞬間，有殺氣浮現。
    雲詩塵感受到了，唇角依然勾起。
    “師妹不必緊張，我對你並無惡意。”
    姬玥淩依舊緊繃著身子，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放鬆。
    即便對方仍然背對著她，完全不設防，姬玥淩的戒備心依舊沒有放下。
    雲詩塵似乎篤定她不會動手。
    姬玥淩想不出自己到底是自哪裏暴露的。
    雲詩塵很快替她解了惑。
    “隻有長城以北的孩子才可以名正言順的喝酒，你當時的態度太理所當然了。而長城以北除了姬氏一族，其他的沒有機會，也沒有興趣來終煙雲。”
    “就這？”姬玥淩不可置信，“這理由也太牽強了。”
    雲詩塵接著道：“再者就是，現在的姬氏主母正是出自海鳴族。”
    姬玥淩：“……”
    姬氏一族跟海鳴族聯姻這點不是秘密，這人還挺會聯想的。
    可是人家沒有猜錯。
    姬玥淩開始感覺到後怕。
    她從未注意到的細枝末節，竟然能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
    如果是換作鏡天衛的人，根本不需要百分百確認，隻要是有這方麵的懷疑，直接就抓人了，他們是寧殺錯不放過，要是麵對的是這些人，她此刻估計已經小命不保。
    姬玥淩覺得自己往後的一言一行還是要更謹慎才行，不然怎麽死都不知道。
    “你怎麽肯定長城以南的北方孩子不能喝酒？”
    “京都以北是和順，和順以北是瀾燕，瀾燕北至長城，我是瀾燕人，與你隻隔一道城牆罷了，據我了解，這些區域都是禁止孩童飲酒的。”
    雲詩塵的哥哥小時候就因為偷喝父親的酒被罰跪過。
    京城雖有雲府，但瀾燕的鎮北侯府才是他們雲家的大本營。
    雲詩塵的童年，有一半時間是在瀾燕度過的。
    長城做為分界線，南邊最北之處就是瀾燕。
    姬玥淩立即想到什麽。
    瀾燕人，又姓雲……
    “你是那個雲家人！”
    “對，師妹反應還挺快。”
    雲詩塵大方承認了。
    姬玥淩也不知道她的誇獎是真話還是假話。
    反正聽著挺不舒服。
    自己底褲都被對方扒光了，而自己卻隻是靠著對方的自爆才反應過來。
    不爽！太不爽了！
    這老狐狸不就是自家老爹嘴裏罵罵咧咧最多的雲家人嘛。
    不愧是世仇，著實可惡。
    老狐狸也才年芳十六，雲詩塵根本不知道對方心裏已經給她取了個外號，還帶了個老字。
    她指著處理到一半的藍火黃金斑，問道：“還烤不烤魚了？”
    姬玥淩咬牙切齒道：“烤，怎麽不烤！”
    唯美食不可辜負也。
    她沒感覺到對方身上有惡意，甚至可以說對方是在提醒自己。
    不爽卻也沒辦法，那就化不爽為食欲好了。
    被譽為神仙之地的終煙雲，也避不開人間煙火。
    刮去鱗片的藍火黃金斑看著跟普通魚也沒什麽區別，被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香氣四溢。
    期間，雲詩塵又釣上兩條魚，這才收了竿。
    可惜都不是藍火黃金斑。
    “師尊要開啟星羅盤，需三聖血為引。”
    雲詩塵提及此事，打算先給姬玥淩一個思想準備。
    “星羅盤？”
    姬玥淩在終煙雲也沒待多久，不懂星羅盤是什麽。
    三聖血又是什麽？
    “星羅盤簡單來說就是可觀測國運，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雲詩塵十分耐心的解釋著。
    “它跟我們平時所能看到的天上的星相不一樣，沒有那麽複雜。師尊就說了一句話，星羅盤開，尊星現世，執掌乾坤。”
    雲詩塵按字麵理解，補充道：“大概就是會顯示一些風雲人物之類的吧。”
    “至於三聖血，相信你也聽說過遠古三聖的故事吧？”
    “當然，不過總不可能是要他們三個的血吧？人都作古好多年了，所以三聖血是指他們三人的後代的血液？”
    姬玥淩嘴裏說著，還不忘把烤好的藍火黃金斑分了一半遞給雲詩塵。
    通體烤得金燦燦的，火候十分完美，看著就很有食欲。
    “對。”
    雲詩塵接過後沒有急著享用，她的舌頭就是貓舌頭，十分敏感，容易被燙到。
    雲詩塵說到這個份上，姬玥淩大概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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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是姬氏一族後人，麵前這個是軒轅一族的後人。
    再加上一個薑氏一族的，可不就湊齊了三聖血嘛。
    她們的師尊墨玄子，是屬於薑氏一族的後裔，這並不是秘密。
    對了，島上還有一個姓薑的，看他跟雲詩塵熟識的程度，估計就是那個薑家的。
    整天有事沒事都想粘著雲詩塵，像個跟屁蟲似的。
    雲詩塵見她突然露出嫌棄的表情，有些好奇。
    不知道這小腦瓜裏又想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小師妹的出現，也算是圓了師尊的一個心願。
    這島上最不可能出現的就是姬氏一族的人，姬玥淩是這三百年來唯一一個。
    姬玥淩可不怕燙，禁不住一直溢出的香氣誘惑，對著烤魚就是一口下去，這外酥裏嫩，鮮美彈牙的口感在舌尖瞬間爆發，實在是讓人回味無窮。
    意料之外的超級美味。
    姬玥淩滿臉不可思議，“這也太好吃了吧！”
    她從小到大沒吃過口感這麽好的烤魚。
    見她啃得飛快，雲詩塵忍不住提醒她：“你慢點吃，燙。”
    “唔當，裏敢金茲……”不燙，你快點吃。）
    雲詩塵：“……”
    聽不懂這孩子在說什麽。
    看她狼吞虎咽十分享受的樣子，算了，不問了。
    問了也是白問，此刻她嘴巴應該沒空。
    姬玥淩也就意思意思地催一下罷了，啃完後，開始處理剩下的兩條魚。
    這兩條個頭夠大，足夠填飽她們的肚子。
    “師尊這是要入世？”
    姬玥淩想不到其他理由。
    雲詩塵搖搖頭：“應該不是。”
    以她對師尊的了解，多半隻是好奇罷了，入世不太可能。
    姬玥淩突然想到什麽。
    “等等，我身份真是你自己猜出來的？不是師尊告訴你的？”
    雲詩塵微微一笑，“你猜。”
    姬玥淩：“……”
    這笑容怎麽看怎麽欠揍。
    雲詩塵托著腮，用商量的語氣道：“要不你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我就告訴你答案？”
    姬玥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那麽能猜，怎麽不繼續自己猜。”
    雲詩塵兩手一攤，為難道：“這個我可沒法猜。”
    “嗬嗬。”
    姬玥淩冷笑兩聲，自我感覺稍微扳回一城，心情又美麗起來。
    “想知道嗎？就不告訴你。”
    雲詩無奈地睨了一眼姬玥淩。
    “姬淩月？”
    “不對！”
    “姬月淩？”
    姬玥淩：“……”
    媽蛋的，老狐狸是真的好會猜！
    “看來我又猜中了。”
    雲詩塵看到她表情中的細微變換，莞爾而笑，身上自帶的清冷被削了去，墨發柔順地貼著瓷白的肌膚，那容姿當真能令天地失色。
    姬玥淩的小心髒又開始不受控製的撲通撲通直跳。
    雲詩塵撿起一截燒了一半的枯枝，用碳化的那頭在平地寫了三個字。
    姬玥淩瞥了一眼，堅決搖頭否定。
    “不對！”
    小模樣傲嬌得很。
    雲詩塵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首尾應該不會錯，是一個父姓是一個母姓。
    她將月字擦掉，想了想，換成了王字旁的玥。
    姬玥淩再次無語。
    她認為自己前十幾年加起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麽多次無語。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她終於忍不住吐槽：“師姐以後要是走投無路了還可以到街頭當個神棍謀生。”
    “我當師妹是在誇我了。”
    看著地上的三個字，雲詩塵誇道：“玥，神珠也，好名字。”
    姬玥淩神色有些複雜，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很危險，太聰明了，在她麵前似乎什麽都藏不住。
    她很不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對她生不起惡意。
    甚至莫明地想親近她。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對自己來說，太危險。
    之後幾天姬玥淩都沒有再到這個地方。
    她承認她不太敢見雲詩塵。
    中州，繁華程度僅次於京城，哪怕是幾百裏開外的成和鎮，人口密度也不少。
    “駕——！”
    幾個勁裝漢子駕馬疾行，街上人紛紛避讓。
    好幾個差點避讓不及的，心驚肉跳的捂住胸口，指著馬上的背影破口大罵。
    “天殺的王八羔子！趕著送命啊——！”
    回應他們的是一口塵土。
    “啊——！”
    “危險！”
    領頭於正中的男子也沒想到快到目的地了會發生意外，轉角處迎麵而來的是個紅色軟衣小轎。
    轎夫最先反應過來，全都直接棄了轎子逃命。
    轎子裏是個女童，穿著紅色的喜衣，聽見了動靜，拉開帷布就看見前方的高頭大馬直愣愣地衝向自己。
    女童嚇呆了，明知危險降臨，僵直的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眼看慘劇就要發生。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忽的上前，一把扯住馬的韁繩用力往後拉。
    馬受驚前腿騰空而起，仰天長嘯，那人的力氣出奇的大，馬竟然沒能再往前一步。
    眾人鬆了口氣，定睛一看，拉住馬的那人衣服破破爛爛，全身灰撲撲的，似乎是個乞兒。
    因為慣性，馬上的男人差點飛撲出去，好在那時死命抓緊了韁繩。
    但還是十分狼狽。
    心有餘悸的他一鞭子抽向乞兒，惡狠狠罵道：“賤民，竟敢擋本少爺的道！”
    乞兒沒有躲閃，生生受了這一鞭，表情未變，似乎毫無知覺。
    她放開已經停下的馬，不緊不慢地走向女童，朝她伸出手，將她拉起。
    也拉回了女童的意識。
    那一刻，女童感受到了這天地間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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