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裏摻雜著海潮的氣息，當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時，陳默意識到自己正麵對著或許是此生見過最壯觀的瀑布之一。
    sejaandsfoss，塞裏雅蘭瀑布，距離一號環島瀑布不超過一百米，
    這裏是環島公路上必經的景點，再微弱的陽光照耀下，飛瀉而下的水流如同一層輕紗，落點處發出嘩啦啦的水流聲
    陳默把帕加尼跑車停在了路邊，在打開車門的瞬間，陳默已經抽出了車門裏的雨傘，擋在了自己與蘇曉詩的頭頂。
    像是霧一般的水珠四處飛濺，沿著傘骨往下滴落，陳默拉近了蘇曉詩的手，兩人心照不宣的向下走去。
    停車場的地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踩上去會發出哢擦哢擦的聲音，就像是在吃薯片一般。
    冬天的瀑布水流量少了許多，但對從沒見過瀑布的兩人來說也足夠經驗，
    這周圍有稀稀拉拉的十幾個遊客，冰島的冬季路況遠比夏季惡劣，因此冬天自駕遊的人數的確少的可憐。
    空曠的山穀裏，就連交談的聲音都被水聲覆蓋，陳默仍是打開了自己的隨身聽，循環播放著一段叫不出名字的輕音樂。
    由於冬天路況濕滑，所以繞行賽裏雅蘭瀑布的小路被上了鎖，不然的話，兩人就可以沿著瀑布走一圈，進入那些神秘的洞穴中冒險——
    盡管在幻夢境，神秘的洞穴往往伴隨危險。
    陳默拿出相機，調整好參數後示意蘇曉詩站在瀑布前，借助持續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的陽光，他按下了快門，白發的學姐就像是這座白皚之國裏的雪精靈。
    就在蘇曉詩興致勃勃的過來看照片時，陳默隻是隨意一瞥，視線中，迎著陽光的水流上方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她穿著紫色的外套，胸口係著圍巾，帶著厚厚的絨布帽子，此刻正張開雙手，在露出水麵的石頭上跳躍，同樣的一襲銀發在冷風中翻飛。
    陳默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揉了揉眼睛，等到視線再次明朗後，瀑布之上的小女孩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陳默？陳默！”
    “你在看什麽？”蘇曉詩循著陳默視線的方向看去，但是眼中卻是茫然一片。
    “沒什麽？”
    陳默搖了搖頭，或許是自己產生幻覺了吧，那樣人跡罕至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小女孩呢？
    大概是某朵不解風情的雲彩吧……
    重回車子前，陳默與蘇曉詩都使勁的拍打幹淨了身上的碎雪，剛發動車子，暖烘烘的熱風便撲麵而來，吹的人昏昏欲睡。
    車子繼續往前走，蘇曉詩趴在窗戶邊，好奇的打量著外麵。
    公路左側的路燈彎著腰，仿佛在說“不能超過這個高度”，但是也很奇怪吧，會有人開著重卡環島旅行嗎？
    路過的雪積了又化，化了又積，在焦糖味的草地上形成一片水泊，像是出門約會，但卻拿不準要穿哪件衣服。
    隨著速度越來越接近限速閾值，不遠處的奧利奧山脈也浮現出了一道輪廓，白色與深藍色交纏著，如同斑駁的油畫。
    蘇曉詩打開了車窗，掠過的疾風吹的她睜不開眼，白發也朝著陳默的方向狂舞，一瞬間，整個車廂內都充滿了風信子的味道。
    “學姐，我要睜不開眼睛了。”
    “哇——”
    陳默的抗議明顯是沒有用的，蘇曉詩此刻已經把頭伸出了車窗外，朝著前方大喊，
    “好高的山啊——！”
    “學姐？快把頭縮回來，這樣很危險的。”
    冰島的雪山和冷原的雪山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規模，
    冰島的雪山是連綿起伏的大片山麓，看上去就隻是深色的高山披上了一層雪的外衣。
    但冷原的雪山卻仿佛真的是由冰雪雕刻的，最外層總是掛著炫目的冰風暴，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股寒冷。
    沿路前進，很快便到了又一處水泄不通的地方，這裏是科加斯瀑布，另一個極富盛名的瀑布，水流量比起賽裏雅蘭瀑布大了不止一個量級，
    瀑布下的人群少說也有上百個，水流兩岸的是裸露的黑土地，雖然沒有白雪為外衣，但堅硬的凍土上仍舊密布沙礫。
    陳默逐漸明白了為什麽都說冰島是抑鬱症頻發的地方，
    一路走來，他所能感受到的除了孤獨便隻有孤獨，
    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公路，盤踞在世界的盡頭，這裏有雲，有藍天，有光與影，有白雪與山麓，有海洋和土地，但卻沒有人。
    沒有人的世界是孤獨的，並非人類孤獨，而是世界本身便是孤獨的。
    蘇曉詩壓在陳默的膝蓋上，從駕駛位的窗戶處探出腦袋，舉起相機拍攝，兩人距離的很近，陳默甚至覺得自己一張嘴就能咬到對方白發下若隱若現的耳朵。
    “學姐，如果你喜歡這裏的話，其實我們可以下去靠近看。”
    “不用啦，瀑布這種東西，看一次其實就夠了，這兩個瀑布對比起來，其實也就是規模不一樣而已，本質上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陳默點點頭，“不過，學姐，我覺得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你肯定會很感興趣的。”
    “哦？什麽？”
    “這是個秘密。”陳默神秘一笑，“對了，前往下一個景點的路不能開車，我們得步行前往。”
    “什麽東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蘇曉詩嘟了嘟嘴，“要是沒什麽意思的話，哼哼……”，她舉起拳頭在陳默麵前比劃了一下。
    “怎麽？如果無聊，今晚不讓我上床？”
    “流氓！”
    蘇曉詩在陳默的胸口上來了一拳。
    沿著被踩得瓷實的雪，耳邊傳來各式各樣嘰裏咕嚕的語言，走在陳默兩人前方的似乎是一對來自日本的情侶，女孩長得很棒，小鳥依人般挽著男生的胳膊。
    陳默看了眼蘇曉詩，對方也立刻用警惕的眼神回敬。
    “你想幹什麽？”
    “學姐，我說，我們也算是情侶吧。”
    “哦？你有正式向我表白過嗎？”
    聞言，陳默停下了腳步，隨後雙手搭在了蘇曉詩的肩膀，刹那間，蘇曉詩的心裏瞬間湧現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緊隨其後，陳默清了清嗓子，當著眾多遊客的麵大聲吼道：
    “蘇曉詩學姐！我喜歡你！超級超級喜歡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