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陳默抬起了頭，與此同時，神秘的壓抑感轟然落下，仿佛神秘無序的宇宙都在此刻睜開了雙眼。
    沒有人看到祂們降臨，除了陳默，可那股氣息沿著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炸開時，林易也攥緊了手中狂奔的雷霆。
    叮咚……
    像是電腦重啟時發出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陳默突然全身暴血，身軀寸寸摧折，但隨著白色的光芒從傷痕累累的軀體上亮起時，他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站起，抵禦著那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祂們在哪裏？”
    林易仿佛聽到了古神們與陳默交談的聲音，聽到了祂們的嘲笑，但視線所至永遠隻有一片虛無。
    古神們降臨了，但又仿佛並未降臨，恐懼讓人們的上下牙打戰，然而誰都無法窺見裂痕之外的景象。
    就像是不小心闖進了一場精神病人的怪異儀式，比起無法戰勝，更令人抓狂的是根本觀測不到敵人的存在。
    好比是戰場上落單的小隊被困在了密林中，而周圍卻有一位躲在暗處的狙擊手，正在不停的收割他們的性命。
    “讚頌著真名，在清楚的幻想中去世吧。”
    陳默突然開口，他轉過身，瞳孔中流下的血淚已經證明了一切。
    林易不由怔住，然後，他仿佛明白了什麽，一股劇烈的不安湧上心頭，沉重的令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從眾神降世開始至此一共十一秒，戰鬥便結束了。
    是的，隻有短短的十一秒，沒有力量的他們，沒有力量的幻夢境人類們甚至沒有戰鬥的資格，
    他們看不見神隻的樣貌，感受不到神隻的氣息，隻有無邊無際的虛無黑暗與壓抑環伺，仿佛站在此地的百餘名精銳都是被蒙住眼睛的豬玀，隻能引頸受戮那般。
    在這片荒原上，隻有陳默看到了祂們，隻有陳默能與祂們搏鬥廝殺，
    短短十一秒，上千次的渾身暴血，遍體鱗傷，身軀崩碎一次，他就死了一次，但每死一次，他又會重生一次。
    古神們殺死的不是名為陳默的少年軀體，而是熄滅了軀體中燃燒著的戰鬥意誌。
    十一秒，誰知道陳默在這十一秒內經曆了怎樣的屍山血海，被如何的斬斷，切碎，剖裂，在他的戰場上，沒人能伴隨左右，亦無人能將其拯救。
    如今的陳默聲音冰冷，瞳孔失神，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他為幻夢境奮戰到了最後一刻，
    盡管清楚的知道重來一次的結果大概率也是相同的，但他深愛著這個世界，所以即便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痛苦，也不希望世界就此終結。
    而林易呢？
    他從人群中走出，帶著力量來到陳默身邊又是為了什麽？
    更清楚的看到對方被一寸寸壓彎了脊梁，被屠殺，被血染的悲慘模樣嗎？
    力量有什麽用，林易看著自己掌心奔湧的雷霆。
    自詡為陳默之劍的自己，卻在這場戰鬥中連出鞘的資格都沒有。
    伴隨著虛偽的天幕被揭開，眾人抬起頭，用生命的最後一秒窺見了天穹之上的景色。
    那些潰爛的星座，在空中閃爍著漆黑的光芒，林易感受到了臉頰上傳來的溫熱，他伸手輕輕撫摸——
    血跡，但並非來源於自己，林易轉過頭，望向身後，那些上一秒還嚴陣以待的朋友們，此刻均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斷裂的肢體，驚恐的神色，林易不是沒有殺過人，也並非沒有見過千人橫屍的戰場。
    可當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臉都變成自己所珍重的朋友時，對他的衝擊感無疑是劇烈的。
    林易感覺自己的腿有些軟，他像是被抽走了脊梁的老狗，仿佛下一秒就會癱軟在地。
    擁有力量，有什麽用？
    他再次轉過頭，雙瞳無神的盯著身後的陳默，像是已經見過了無數次相同的屍山血海，陳默隻是冷冷的掃視過眾人的屍骨，隨後便再度轉過了身，迎向身後的古神們。
    “陳……默……”
    林易盯著陳默的背影，聲音幹澀，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這個完全無力的結局。
    “你們以為自己贏定了嗎？眾神。”
    一切都與那日的幻想重合了，林易看著陳默再次使用銀之鑰的力量倒轉時空，看著眾人的靈魂離體而起，朝著屹立在原野上的長槍走去。
    永遠在拯救世界，背負一切，林易忍不住濕潤了眼眶，他回頭看著倒在原野上四分五裂的鍾小白，後者也在直勾勾的盯著他。
    “在下一次輪回中，若是你見到了陳默，記得幫我問好——前提是你還記得，但你總是不記得。”
    “記得，記得，我一定會記得。”林易擦拭著眼角的淚，“不要死，求求你們不要死，我有力量，我是三相神，我也能拯救你們的。”
    “不要，拯救我。”
    鍾小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聲音中有亂譯的電擾風波，看上去似乎是語言模塊受到了損耗。
    “拯救我們的王。”
    視線落向前方的陳默，“這次，是我們錯了。”
    “我們……錯了……”林易呢喃，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再次傳來了讀秒。
    “60。”
    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陳默閉著眼睛，倒數著世界重啟的時間，這一刻，林易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他來到了這裏，繼承了佐姆利塞的力量，成為了三相神之一，可心中暢想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卻尚未開始便已結束。
    所以取得力量又能改變什麽呢？
    ……
    想要前往孤兒院，首先得穿過一處垃圾處理廠。
    鍾小白涉足此間時，腦海裏不由閃過曾經的記憶。
    還好陳默用神秘典籍幫自己複原了已經被熔煉成鐵水的記憶芯片，否則，他怕是要一輩子變成別人手裏的人形兵器。
    今天的天空陰沉沉的——或者說連著幾天的天空都布滿了烏雲。
    既不下雨，也不出太陽，就是幾片烏雲有氣無力的堆在空中，讓人看著都感覺有些沒勁。
    盡管已經好幾年沒回來過了，但鍾小白還是輕車熟路的在錯綜複雜的小路中穿行，
    看著周圍堆積如山，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小時候與孤兒院的小夥伴們在這裏玩捉迷藏的場景還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