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你先來吧。”
    蘇曉詩點燃一炷香，隨後接過僧人手裏的小鐵罐子，她將罐口倒置，上下搖晃一番，很快便蹦出了一個小紙條。
    僧人接過紙條，按照上麵描寫的梵語在木簽上刻下箴言，遞給了蘇曉詩。
    “上上簽！”蘇曉詩激動的把好運簽遞到了陳默麵前，“你看，我也是上上簽了。”
    “是嗎，真厲害，看我也搖個上上簽出來。”
    陳默接過了蘇曉詩手裏的小鐵罐，雙手用力一搖，很快的也蹦出了個小紙條。
    僧人再次接過，輕車熟路的製作好了簽子。
    “我看看。”
    兩個腦袋同時湊了上來，但在看到那根好運簽時，兩人卻都不言而喻的沉默了。
    “施主，若是厄運簽，可讓我帶去佛堂焚燒。”正在這時，一旁的僧人卻開口道。
    “不必了，對我而言，這就是好運簽。”
    陳默將木簽放進了口袋中，“麻煩了。”
    僧人點點頭，在佛堂前這麽多年，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這對他而言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他當然不知道，那份下下簽到底代表著什麽，也不清楚陳默究竟背負了怎樣的東西。
    從寺廟下老頭算的卦，到如今手裏的好運簽，一切都仿佛在不斷的預兆著什麽——但陳默已經無所畏懼了。
    離開小佛堂，陳默這才注意到了落在肩上的雪花，他抬起頭，卻見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時已經再度飄起了小雪。
    海濱市的雪和冰島的雪區別大得多，
    在冰島，若是你站在雪地裏，恐怕幾分鍾就會被埋住，但在海濱市，即便是不打傘走路，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陳默突然長舒一口氣，“幸好是下下簽，要是上上簽，我高低得告他們誹謗。”
    “找誰告？”
    “這個你別管。”
    陳默擺擺手。
    兩人一同下山去，仍舊是手牽手，從飛機上下來後，他們仿佛真的變成了怎麽膩歪都不夠的小情侶，蘇曉詩最後的一點傲嬌，也在陳默的敞開心扉後蕩然無存。
    “還有十二天，學姐。”
    “嗯，我知道。”
    陳默突然停下了腳步，蘇曉詩也順勢止住步伐，轉頭看向了陳默。
    前者四處掃視一番，勘驗周圍沒人，隨著手掌一翻，當即拿出了一條青色圍巾。
    隨後不等蘇曉詩搞清楚狀況，陳默便將圍巾搭在了蘇曉詩脖子上。
    “學姐，戴上圍巾吧。”
    “這不是你最寶貝的玲子姐的圍巾嗎？怎麽，現在舍得送給我了？”
    對此，陳默隻是輕笑一聲。
    “嗯。”
    ……
    第一千零一次起身，從滿目瘡痍的荒原上。
    林易的一腔熱血已然被燃燒為灰燼，他看著自己身後的同伴，自己想保護的全部，一千零一次的在自己麵前死去。
    從真正見到眾神的欣喜，到一次次被殺戮，被碾碎成灰塵的低落，再到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改寫結局的絕望——
    倘若獲得力量隻是為了讓人在必死的結局中多苟活片刻，那麽力量，又有何意義呢？
    所以，林易躺在了荒原上，雙眼空洞的盯著天空，他知道，六十秒是一個輪回，他挑不出這個輪回，他打不破這個輪回。
    他不想看到那些人在自己麵前一遍遍死去，
    他不想看著陳默孤身一人迎戰眾神。
    但他沒有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雙眼，徹底深陷於此地。
    突然，耳邊的讀秒聲暫停了，突如其來的安靜令林易有些疑惑，他睜開雙眼，便看到了頭頂隆隆作響的雷霆。
    “你放棄了嗎？”
    “可是堅持下去也沒什麽用吧。”
    “你放棄了嗎？”
    “我……”
    “你放棄了嗎？”
    林易有些惱怒，就像是被人拆穿了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突然從荒原上跳了起來，指著頭頂的雷霆罵道，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
    “我還能幹什麽？說是與三柱神對應的三相神，結果呢，我連看人家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你讓我怎麽對抗祂們！”
    “當力量不在一個維度上時，什麽抵抗都沒用！”
    “是嗎，那你嚐試了多少次？”
    “一千零一次。”林易非常迅速的回答，對此，佐姆利塞再度開口，“那你知道陳默嚐試了多少次嗎？”
    “多少次？”
    “三億五千七百萬次。”
    此言一出，林易沉默了。
    “你所畏懼的，認為無法戰勝的東西，你的同伴為了戰勝祂嚐試了三億多次，而你卻在短短一千次後就完全放棄了。”
    “如果隻是這樣，你還有何理由自詡陳默的劍，還有何資格繼承三相神神位，你沒有戰鬥的理由。”
    林易捂了捂額頭，“可是，可是一千次嚐試，我每次都在看見祂們的瞬間便被殺死，我根本沒辦法出手。”
    “那代表著你嚐試的還不夠多。”
    “將這十一秒拆解開來，每一毫秒都出手嚐試一次，實在不行就拆解成微秒級，總有一個刹那，你的切入會改變這個戰局。”
    “林易，聽好了，不管你之前的戰鬥都是靠什麽取得勝利的，在這至關重要的最後一役中，你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如果你做不到像陳默那樣的運籌帷幄，那就用加倍的汗水與努力，去證明自己的價值。”
    “如果你真的是一柄展露鋒芒的劍……”
    “如果你真的還想為他而戰……”
    “那麽，你必須要拿出對應的勇氣與信念。”
    ……
    竹林裏，空葉看著嵌入律者體內的長刀，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結束了。
    西羅蒂爾從樹上翻了下來，伸了個懶腰，“這便是最後一個了，對嗎？”
    “嗯。”
    空葉點了點頭。
    “那麽，你也找到了自己戰鬥的理由，對嗎？”
    “我不想死，所以，我隻能戰鬥。”
    看著對方緩慢倒下的身軀，空葉也鬆開了手裏緊握的長刀。
    鮮血染紅了她的側臉，在陽光下，一半柔和，一半猙獰。
    這就是生命進化必要的過程——一邊深化其內在理想，一邊露出鋒芒與爪牙。
    空葉伸出手，把最後一枚碎片握在了手心裏，“謝謝你，西羅蒂爾，我們的旅程，也終於結束了。”
    “不不不。”西羅蒂爾突然望向天空，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我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