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勿忘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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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畏懼死亡,是所有生命的本能,也是祂們之所以能夠進化的必要條件。
    然而今天,空葉卻看到了很多悍不畏死的人類,祂並沒有神隻的力量與身份,亦無法傷及王座之上的惡魔,
    祂是在想不出這些人類戰鬥的理由——並非為了進化,也非繁衍,而是為這一些不屬於物質世界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戰。
    但祂又很快意識到這是必要的,
    就像是一個種族必須要有為之依賴的信仰,人類也好,神話生物也好,否則便與行屍走肉無異,
    懷抱著這樣似懂非懂的想法,空葉站在了飛船的前方,此刻,德馬裏尼之中已然穿越幻夢境的維度限製,距離索希普斯也僅有不到三十秒的路程。
    如果有一天,所有生命歸於寂滅,群星都宛如他人眼中的沙礫,瞬息崩壞,伊德海拉也不會放棄對生命的信仰,
    她將重新開始進化,重新奔走在星球之上,為文明的誕生,埋下全新的種子。
    因此,麵臨著頭頂那斬落的劍,那迅猛的幾乎要將空間刪除的狂暴氣浪,伊德海拉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聲音伴隨著破碎的神隻飄向遠方,不知何處傳來的羌笛,在飛船的前方徐徐展開一張畫卷,
    在那幅畫上,灰白的魔女伊德海拉獨自奔行於山川曠野之間,
    她在死亡前誕生,她在誕生後死亡,循環往複,直至她也成為了生命與死亡的一份子,
    於是,世間再無誕生,亦無死亡,她開始隨著生命成長,進化,繁榮鼎盛,枯萎凋零。
    她赤腳淌過溪流,她見證春種秋收,她帶來累累碩果,她吞噬錯誤進化,她帶來正確的航標。
    百年四月熏風驅散她的芬芳,
    千年十月淫雨衝刷她的足跡,
    無情歲月侵襲她存在的舊憶,然而
    伊德海拉所行之處,
    山川永世存憶。
    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碰撞在了一起,揮落的劍鋒被伊德海拉以生命作下的畫卷一寸寸衝淡,粉碎,
    蘇曉詩看著自己座下的戰機滑過畫中世界的天穹,聽著耳邊的山雲鶴唳,流水潺潺,她的思緒一下子飄的很遠,仿佛自己重新回到了米蘭達星上最茂密的原野那般。
    讚美伊德海拉,帶走死亡,賜下生之希望,蘇曉詩雙手緊握,自那綿延千萬裏的畫卷中衝出,前途一片坦然。
    “還有最後二十秒。”
    腳下已然望不到的大地上,坍塌的巨型深淵之下,那具一開始便被從雲霄擊落的冰冷神屍睜開了雙眼。
    祂的心髒沒有重新跳動,但祂卻仍舊站了起來,在攻擊到來的前夕出現在了飛船的前方,手裏的戰刀滌蕩蒼穹,將近在咫尺的劍牢牢架住。
    “死人來湊什麽熱鬧,你的心髒都已經被我戳爆了,不乖乖躺著任人宰割,是不想保個全屍嗎?”
    索希普斯眉毛微微挑起,祂斜靠在王座上,眉宇中帶上了些許憤怒,伴隨王座之後的四條手臂延伸,上千個星係瞬間湮滅,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懸浮半空的重劍之中。
    “我令四分之一個有生宇宙為你陪葬,這下子,你該好好去死了吧。”
    巨大的,向上無限高,兩邊無限遠的劍,燃燒著星辰輝光的終極之劍,此刻已然朝著諾登斯的方向坍塌而下,
    就仿佛是一隻螞蟻麵對著成人落下的皮鞋,陰影連同著身後的幻夢境都被吞沒,它會斬碎一切——這是所有看到那把劍的人唯一能產生的想法。
    “皇帝……”
    “還沒死呢……”
    不急不慢的,迎著那把劍,諾登斯將手伸進胸口,揉捏著那塊新生的血肉,直到它開始跳動,能真正履行心髒的責任為止。
    諾登斯緊握戰刀,迎著陰影,一字一頓的開口,
    “dan hup nog shogg!【黎明在深淵閃耀】”
    隨著拉萊耶語魔咒聲響起,諾登斯渾身上下都被浮動的光點包裹,祂仿佛重新穿上了碧藍的血之鎧,拉動八匹天馬海螺車的韁繩,金色的長槍直衝天際,槍尖閃耀著白色的啟明星,
    祂是大深淵之主,諾登斯,幻夢境最初,也是最後的帝皇,
    祂曾駕駛戰車弑殺巨大的海獸,曾用閃亮的長槍刺穿詭異的邪神,祂的赫赫威名比深淵更令人驚顫,祂迎著刀劍怒吼,戰場,便是祂的皇宮!
    我行於深淵,但黎明常伴戰袍,我擂動戰鼓,見證者車轍碾過浪潮。
    那啟明星的光芒啊,終將驅散一切陰霾,為祈禱的人們指明方向,
    諾登斯拉動韁繩,從嗓子裏猛然爆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嘶吼——“殺!!!!”
    祂衝向了山嶽,衝向了王座,衝向了整個宇宙,祂的身軀逐漸消散,氣息逐漸低沉,唯獨那槍尖的啟明星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德馬裏尼之鍾跟隨著皇帝帶來的黎明向前衝去,當飛船穿越車轍行進的距離之後,王座上索希普斯的臉,已然在蘇曉詩眼裏變得棱角分明起來。
    還有最後一段路,最後一點時間,索希普斯還能在飛船靠近之前,發動最後一次攻勢。
    “真是無聊……”
    “如此大費周章的……隻為了這種事情……”
    “你們當真覺得一個女人能奈何我……”
    “即便是和這具身軀的原主人有所關聯……”
    “但我不是他!不是!我是索希普斯,我是霧之神,我是惡魔,吞噬一切的終極惡魔!”
    那把已然能看清鋒芒的劍斬過宇宙,帶著憤怒,帶著狂暴,帶著惡魔的恐怖力量,帶著斬碎一切,將這場鬧劇徹底終結的決心,朝著飛馳的德馬裏尼之鍾砸落——
    那王座上的家夥徹底憤怒了,每個人都想讓祂看到獨屬於人類的力量,
    每個人似乎都想要拯救祂脫離黑暗之淵,
    可祂不需要拯救,祂隻要一場毀滅,就像是熟睡之人突然睜開雙眼,千重的暴血自眼底綻放,祂要看到絕望,要看到哭泣與悲鳴,而非絕境之中閃耀的人理光輝!
    於是,祂聽到了耳邊響起的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