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暴風雪如無數把鋒利的冰刀，將門窗拍打得咯咯作響，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都撕成碎片。黃永利蜷縮在輪椅上，本就殘破的身軀在狂風中瑟瑟發抖，嶙峋的骨骼仿佛隨時都會穿透鬆弛的皮膚，在呼嘯的寒風中顯得格外脆弱，僅靠著胸中那一口遊絲般若有若無的氣息勉強支撐著，像是隨時都會被這無情的風雪帶走。
    當唐軒的話音落下，黃永利渾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心髒，瞬間抽走了他所有的氣力。他整個人如同一堆散了架的木偶，頹然癱倒在輪椅裏，喉嚨中發出野獸瀕死時那種粗重而嘶啞的喘息，那聲音裏充滿了不甘、震驚與絕望，像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哀鳴。
    唐軒沉默著執起茶壺，琥珀色的茶湯如同一條緩緩流動的琥珀之河，緩緩注入兩隻茶盅。熱氣氤氳間，他端起其中一盞，目光平靜卻又帶著幾分複雜地凝視著黃永利。“不管怎麽說，你是我兩世為人最大的對手，這杯，我敬你。” 他的聲音裏既有對對手的尊重，又暗含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感慨。
    死寂般的沉默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緊緊籠罩。黃永利僅剩的獨眼死死盯著唐軒，那渾濁的眼珠裏翻湧著複雜到極致的情緒，有憤怒、有疑惑、有不甘，更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絕望。良久，他顫抖著伸出唯一健全的右手，那手指如同枯枝一般幹枯脆弱，艱難地握住茶盅，顫巍巍地舉了起來，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兩世為人…… 看來你真是重生者。上次你用的，是空間異能吧？” 他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幾分試探，又有幾分認命。
    “我的確是重生者，但那空間，你要真把它理解為異能，我也真沒法反駁，不過地方太小，也不恒溫，沒有許多小說中寫的那麽誇張。” 唐軒語調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自嘲，可這話語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黃永利的心頭，讓他心中掀起一陣狂風暴雨。
    黃永利突然仰頭大笑，那笑聲在暴風雪肆虐的廊下回蕩，帶著幾分癲狂，又有幾分釋然。這一刻，往昔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疑問，都像是被這狂風卷走，拋到了九霄雲外。是啊，饒是自己能力超群，機關算盡，又如何鬥得過一個手握未來劇本的重生者？更遑論對方還藏著神秘莫測的空間異能，自己的一切掙紮在對方眼中或許都隻是徒勞。
    “我們上輩子有仇？” 黃永利突然停下狂笑，眼神中滿是急切，似乎想在臨死之前弄清楚一切，給自己的一生一個交代。
    唐軒長歎一聲，目光似乎穿過了眼前的風雪，回到了上輩子那不堪回首的歲月。“說來慚愧，上輩子我不過是個最低等最普通的暴民，拚死拚活隻為讓老婆孩子活下去，結果和孩子一起差點成了老婆一家的食物，活了三年就嗝屁了。而你則高高在上，一統三大家族，與官方分庭抗禮，那時候你是我心中的偶像。” 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苦澀，又有幾分感慨，仿佛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卻又字字都帶著自己的血淚。
    “那你今世為何處處針對我？極熱時我的基地.....” 黃永利瞪大了僅剩的獨眼，語氣中既有悲哀，也有憤怒，那眼神像是要將唐軒看穿，弄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到如此境地。
    “是我幹的，就是想搞點裝備，順便針對一下你對李雪的小心思，哪知道你那麽小氣，窮追不舍的......” 唐軒好整以暇地婉婉道來，就像講著什麽其他人的事情，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不用猜了，我都告訴你。猴兒山的軍火庫是我炸的，一半以上的武器是我拿的，要不後來用什麽和你對抗？兩次趙家基地的事兒都是我引你入局。” 他的話語輕描淡寫，卻字字如刀，將黃永利心中的疑惑一一解開，讓黃永利心中的震驚越來越深。
    “不過後來我是真的按照官方協議和你休戰了，但你卻把病毒投到了我家，差點害死我的寶兒，於是我利用無人機向你的基地投擲了病毒，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貪婪作祟，才給我了機會。但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包括你我在冰原上的殊死一戰，也隻能說是這末世中不可避免的事情，知道我遇見了另一個重生者，才知道後來你在龍國最危難的時候，勾結八嘎當了內奸。” 唐軒繼續說道，語氣中終於有了一絲冷意，那是對黃永利所作所為的不齒。
    “所以這次你雖然沒有顯露任何叛國的破綻，但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除掉你。” 說完，他又舉了舉手裏的茶盞，目光堅定地看著黃永利。
    “好，我喝了！” 黃永利猛地端起茶盅，滾燙的茶水順著嘴角飛濺，在冰冷的輪椅扶手上凝成白霧。他仰頭飲盡，將杯底朝向唐軒一亮，金屬茶盅在雪光下泛著冷冽的光，那光芒仿佛是他最後一絲驕傲的體現。
    然而唐軒卻紋絲未動。他垂眸凝視著手中的茶盅，指節泛白，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下一秒，琥珀色的茶湯傾瀉而出，澆在廊下厚厚的積雪上，瞬間融出深色的溝壑，仿佛是在這雪白的世界上劃開了一道傷口。“敬你是因為你的確是個對手，但你勾結外敵，出賣祖國，” 唐軒的聲音比屋外的風雪更冷，帶著刺骨的寒意，“所以我不會跟你碰杯。”
    黃永利最後的一絲驕傲被唐軒的話碾得粉碎，他如斷線木偶般斜靠在輪椅上，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那…… 那還有一件事，琳琳她是個好姑娘，我保證她不會說出你的秘密，你能不能放她一馬？” 說到這裏，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最後的這段日子，讓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牽掛，也是他在這末世中最後一絲溫情的體現。
    風雪在簷角嗚咽，仿佛是在為這即將逝去的生命哀悼。唐軒沉默著凝視廊外翻湧的雪幕，掌心的茶盅早已涼透，殘餘的茶香混著血腥氣在齒間縈繞。他確實未曾想過此刻的抉擇 —— 曾經先是在極熱兩次親手救下阮琳琳，又在張鵬事情上，受過她的回報。記憶裏那個火辣的身材，與眼前黃永利佝僂的殘軀重疊，雪落無聲，卻壓得他胸口發悶，心中滿是糾結與掙紮。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黃永利的請求，隻能在這風雪中沉默，讓這淒涼的氛圍將自己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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