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夏鹿傑的衣袖裏。
    安全屋的應急燈在頭頂明滅，照得她眼尾的淚痣忽隱忽現——自末世以來，這個總把情報圖冊疊得比人高的姑娘，鮮少露出這樣慌亂的神情。
    "你瘋了？"她的聲音在抖，"雙生核心是你活過三次大災變的根本，用它當鑰匙？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夏鹿傑能感覺到後頸的晶體在發燙，比之前更劇烈。
    他垂眼看向自己掌心——那裏還殘留著按進裂縫時的刺痛，皮膚下有銀色紋路若隱若現，和石碑上的刻痕一模一樣。"唐隊，"他開口，聲音像浸在冰水裏，"剛才裂縫收縮時，紅線攀升了47。"他調出蘇映雪之前的終端數據，綠色曲線下的紅線像條毒蛇，"這不是閉合，是蓄力。"
    洛寒的軍刀"當"地磕在金屬桌麵上。
    這個總把戰術目鏡推到額頭上的男人，此刻正盯著終端屏幕，喉結動了動："我在ex07殘骸裏拆過類似結構。"他從戰術背包裏摸出個巴掌大的金屬匣，表麵還沾著暗褐色的血漬——是上回在廢城大戰時留下的，"這是用它核心碎片改造的替代裝置。"匣蓋掀開，裏麵嵌著塊幽藍的晶體，"能維持三個月能量循環，足夠你......"
    "足夠我變成人形鑰匙。"夏鹿傑替他說完，指腹輕輕碰了碰那塊晶體。
    洛寒的手掌突然覆上來，掌心的老繭蹭得他手背發疼："三個月後如果還沒找到新辦法，我陪你去極北冰原挖星隕礦。"這個向來寡言的男人，此刻眼底燒著團火，"你救過我七次，不差這一回。"
    蘇映雪的終端機突然發出蜂鳴。
    她趴在操作台前，發梢沾著剛才被絲線劃破的血珠，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蝶："能量歸集完成度92。"她抬頭時，鏡片上蒙著層白霧，"但啟動後無法中斷。"她的目光掃過夏鹿傑，又迅速移開，"核心剝離會引發連鎖反應，你的體溫會降到零下，痛覺神經......"
    "夠了。"夏鹿傑打斷她。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沉，像擂在空甕裏。
    唐婉兒的手還揪著他衣袖，他反手握住她手腕，觸感是燙的——這個總說"數據不會說謊"的情報官，此刻掌心全是汗。"如果今天不鎖死這扇門，"他望著安全屋外的方向，那裏還能聽見裂縫的嗡鳴，"三個月後，整個基地都會被吸進去。"他想起記憶裏那片荒蕪大地，焦土上的骸骨堆成山，"我見過結局，所以不能讓它發生。"
    唐婉兒突然鬆開手。
    她轉身走向牆角的物資箱，背對著眾人翻找，抽噎聲被金屬碰撞聲蓋過："備用醫療包在第三層。"她的聲音啞得厲害，"蘇博士，你上次說的神經麻醉劑......"
    "不需要。"夏鹿傑已經解開戰術背心。
    後頸的晶體在皮膚下凸起，泛著和石碑一樣的銀芒。
    洛寒上前，手裏的裝置帶著ex07的餘溫——那是種介於金屬和生物組織之間的觸感，"會有點疼。"他說，刀尖輕輕挑開夏鹿傑後頸的皮膚，鮮血剛滲出來就被晶體吸收了。
    蘇映雪的聲音從終端機前飄過來："歸集度100。"她的手指懸在啟動鍵上方，指節發白，"夏隊，最後確認。"
    夏鹿傑看向窗外。
    裂縫的方向還亮著幽光，像隻不肯閉合的眼睛。
    他想起重生前那個雨夜，他蹲在便利店廢墟裏啃冷麵包，聽見廣播說"明日天晴"；想起老李最後把保險櫃鑰匙塞給他時，手背上的老年斑；想起於筱惠第一次用異能點燃篝火時，眼睛裏的光。
    這些碎片在他腦海裏閃回，比任何數據都清晰。
    "啟動。"他說。
    白光湧進來的瞬間，他聽見唐婉兒的尖叫，洛寒的低咒，蘇映雪的倒計時。
    劇痛從後頸炸開，像有把燒紅的刀在剜他的脊椎。
    雙生核心在胸腔裏震顫，那是陪伴他七年的力量，此刻正順著血管往指尖湧——他想起第一次覺醒核心時，血把襯衫染成暗紅，醫生說"這孩子活不過二十"；想起在喪屍潮裏用核心震碎整棟樓，洛寒拍著他背說"怪物也能當英雄"；想起唐婉兒把第一份完整的基地防禦圖遞給他時，耳尖紅紅的說"這次數據絕對沒錯"。
    核心熄滅的刹那，世界突然安靜了。
    他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金屬地板，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
    洛寒的手掌按在他後頸，帶著體溫的："裝置啟動了。"聲音裏有壓抑的顫抖，"但你的核心......"
    "沒了。"夏鹿傑說。
    他試著調動力量——曾經熟悉的熱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裝置傳來的冷意，像塊冰貼在脊椎上。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恐慌。
    胸腔裏空了塊，卻又像卸下了座山。
    "裂縫......"蘇映雪的聲音發顫。
    眾人看向終端機，綠色曲線終於歸零，紅色毒蛇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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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幽光徹底熄滅，連銀色絲線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唐婉兒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
    她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驚人："瘋子。"她說，"徹頭徹尾的瘋子。"
    洛寒突然走到窗邊，戰術目鏡滑下來遮住眼睛。
    他沉默片刻，說："外麵有光。"
    眾人跟著望去。
    安全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多了顆星辰。
    比月亮小，比所有星星都亮，泛著和夏鹿傑後頸晶體一樣的銀光。
    它懸在裂縫消失的方向，像枚釘進夜幕的圖釘。
    "你覺得......它是誰？"唐婉兒輕聲問。
    夏鹿傑沒有回答。
    他望著那顆星，突然聽見風裏有聲音。
    很輕，像歎息，又像呼喚。
    他想起記憶裏最後那片荒蕪大地，焦土深處有個聲音說："該醒了。"
    此刻，那個聲音又響起來，清晰得像是貼在耳邊："夏鹿傑。"
    他摸向後頸的裝置，能感覺到裏麵的晶體在微微震動，和天上的星遙相呼應。
    裂縫真的關閉了嗎？
    這顆突然出現的星辰，是新生還是另一種封印？
    而他，這個失去核心的男人，望著遠處翻湧的屍潮，望著基地方向亮起的燈火，突然笑了。
    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他卻覺得從未如此清醒。
    或許，這不是結束。
    而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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