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清晨裹著濕潤的霧氣，琉璃瓦上凝結的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顧墨宸親手揭開鎏金食盒的朱漆扣，琥珀色的椰奶粥在白玉碗裏泛著柔光，八色玲瓏點心擺成孔雀開屏的模樣。捏起一枚海棠酥，胭脂紅的糖霜在指尖化開：“不知這椰蓉餡的合不合夫人胃口？”
    當宮女們魚貫而入時，葉輕塵正在洗臉，滾燙的水蒸騰著熱氣，映得她素淨的臉泛起薄紅。“大家請回吧，” 她垂眸將浸透的帕子擰幹，“我沒有什麽需要大家幫忙的地方。” 顧墨宸握著青瓷茶壺的手頓了頓，葉輕塵已抄起牆角的青銅鏡，鏡麵映出她美麗的臉：“我們可沒這金尊玉貴的毛病。”
    往日裏，白芷茯苓在他們身邊也沒有特意的去伺候什麽，多半就是陪伴他們。而白羽飛確實是比較擔心他倆，所以時刻都要跟著他們。
    宋銘斜斜地倚靠在雕花門框上，目光悠然地落在庭院裏。庭院中，顧文佑正全神貫注地翻閱著南疆的史書，那專注的模樣，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顧文佑身上，為他增添了幾分靜謐的氣息。這個十多歲的孩子，雖然年紀尚小，但他的眼中卻透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認真和嚴肅。
    宋銘靜靜地看著顧文佑，看著他時不時地琢磨書中的內容，思考著其中的深意。他不禁想起昨日顧文佑塞給他的禮物——那塊溫潤的羊脂玉。
    宋銘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感受著它的光滑和細膩。玉佩上，依稀可見顧文佑用小刀刻下的“銘”字，這顯然是顧文佑特意為他而刻的。
    宋銘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孩子，還真是很會送禮物啊。他知道，這塊玉佩不僅僅是一件禮物，更是顧文佑對他的一份心意。顧文佑昨天跟宋銘說，等他把南疆的事情搞明白之後，就舉辦拜師宴，他要認宋銘當師傅。宋銘自然也是很欣賞這個孩子的，因為顧文佑文韜武略不說，而且還特別特別善於經商，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了些許飯菜的香氣。宋銘的目光被吸引到了不遠處的餐桌上，隻見顧墨宸正用象牙箸挑起一隻半透明的蝦餃，那蝦尾蜷成精巧的弧度，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南疆的廚子倒比宮裏有趣。”顧墨宸淡淡地評價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宋銘聞言，微微一笑，正想說些什麽，卻突然瞥見葉輕塵正盯著案上的雕花椰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似乎有些出神。
    宋銘的心中忽地一動，他想起了那年在江南的情景。那時的葉輕塵，也是這樣盯著茶樓裏的青瓷盞，眼神有些迷離，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晨霧漸散時，兩人並肩穿過朱雀門。青石板路被晨露洗得發亮，街邊商鋪的銅鈴叮咚作響。顧墨宸隨手接過小販遞來的椰子，鋒利的彎刀在椰殼上劃出規整的十字，清甜的汁水順著刀刃滴落，在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跡。
    “公子可要買幅畫像？” 沙啞的嗓音從街角傳來。捏麵人的攤位支在老榕樹下，青衫男子正用竹簽挑著鵝黃色麵團，指尖翻飛間，麵團化作戲台上的穆桂英，鳳冠上的珍珠是用米粒鑲嵌而成。他身後的宣紙上墨跡未幹，遒勁的 “雲無心以出岫” 幾個字，在陽光下泛著淡淡墨香。
    葉輕塵駐足細看，畫架上半卷的山水圖裏，皴染的墨色竟與北境的雪山有幾分相似。男子抬頭時，清瘦的麵容讓她心頭一顫 —— 那雙眼睛太過熟悉，像是深秋潭水，藏著欲說還休的故事。
    “這位姑娘好眼力。” 男子放下竹簽，袖口露出磨損的針腳，“這是去年在昆侖山下寫生所得。” 他的聲音像浸過雨水的竹笛，“若不嫌棄，可為二位畫張肖像？”
    顧墨宸突然扣住葉輕塵的手腕，她腕間的銀鈴發出細碎聲響。他盯著男子腰間褪色的錦囊，金線繡的並蒂蓮已有些模糊 —— 那是董南溪最愛的樣式，當年他母親留下的唯一東西。多年前的記憶突然翻湧：同樣潮濕的雨季，同樣落魄的書生，這人跟董南溪有關係！他到底是誰？
    “不必了。” 顧墨宸看著這個男子，心中滿是疑惑，打開折扇扇了幾下。男子的目光掃過他的動作，唇角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重新拿起竹簽，將紫色麵團塑成月下嫦娥的模樣。
    街邊突然傳來孩童的啼哭，循聲望去，幾個南疆少年正圍著這個男子，問他多少錢一個。青衫男子摘下掛在架上的孫悟空麵人，塞給哭得最凶的孩子，粗糙的手掌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然後溫柔的說：“10文錢一個，乖，不哭了。”
    “原來大夏的皇上，也會怕區區一個畫匠。”這句話就像一道驚雷，在顧墨宸和葉輕塵的耳邊炸響。他們剛剛轉身準備離開，卻被這句話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顧墨宸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關於董南溪的記憶，董家不是已經被滅門了嗎？那這個青衫男子又是誰呢？而且，他手中的荷包，為何會與董南溪有關？
    他得問問這個青衫小子，就想把他帶回皇宮，這孩子，還知道他是大夏的皇上，看來是從大夏過來的人。
    顧墨宸凝視著青衫男子，越看越覺得他的眉眼與董南溪有幾分相似。難道說，他和董南溪之間存在某種關聯？
    顧墨宸轉頭看向葉輕塵，輕聲問道：“要不要一個麵人？”葉輕塵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顧墨宸隨即對青衫男子說道：“把你所有的麵人都給她送過去。”
    青衫男子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迅速應道：“好的，容我收拾一下。”他手腳麻利地將畫卷和宣紙整理好，裝進箱子裏，然後背起裝滿麵人和畫卷的箱子，跟著顧墨宸和葉輕塵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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