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朕去問問朕的皇姑們誰願意嫁給這西域的皇上。” 顧文超故意將 “皇姑” 二字咬得極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知道，這些皇姑們並不是皇爺爺喜歡的孩子，如今都養在皇家別院，但是都沒有真的按公主的待遇生活，如果能嫁到西域去，必然爭先恐後，隻是，不知道她們會不會丟了大夏王朝的臉。
    話音剛落，文親王忽然顫巍巍地向前半步，玉帶佩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臣有一事，懇請皇上。”
    顧文超心中想笑，麵上卻端出關切神色：“文伯父有何事，但說無妨。” 他從小就跟文親王關係不錯，又怎會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文親王對顧文超彎下腰，聲音裏滿是唏噓：“皇上和太上皇素來是了解臣的，臣自小便爭搶不過別人，多虧了太上皇扶持，才得到了親王的地位。” 說到此處，他纖瘦的手掌撫上胸口的翡翠螭紋玉佩，那是先帝親賜之物，“如今，西域皇帝來求親，文茜長公主不喜這門婚事，文葶公主歲數又小……” 文親王忽然抬頭，突然眼睛裏麵有了光，“臣的文宣郡主自幼得到太後的悉心教導，算的上是文武兼修，美麗大方，不知皇上是否可賜文宣為公主，嫁到西域去？”
    殿內頓時陷入死寂。顧文超摩挲著龍椅扶手的鎏金紋路，餘光瞥見角落裏幾位老臣交頭接耳。他何嚐不知文宣郡主的分量？此女七歲能誦兵法，十二歲隨太後處理宮務，更曾在圍獵時一箭雙雕，令滿朝文武驚歎。若將她嫁到西域，定完不會丟了大夏的臉，再加上文親王這個人一向對太上皇感恩，文宣又是一直和太上皇、太後以及皇上他們親近，到真是不錯的選擇。
    “文伯父何須如此謙虛。”顧文超忽地展顏大笑，笑聲如洪鍾一般，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驚得梁上原本安靜棲息著的白鴿撲棱棱亂飛，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顧文超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容卻並未收斂，反而愈發燦爛起來，他朗聲道：“文宣姐姐本就冰雪聰明，是朕的疏忽，竟一直未曾發現。”說罷，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站起身來，高聲喊道：“傳朕旨意，封顧文宣為大夏公主，按長公主之禮準備嫁妝，待西域皇上歐陽烈回複消息後，便送文宣公主去西域完婚！”
    隨著顧文超的詔令落下，整個大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文親王那略顯蒼老的聲音在殿中響起：“謝陛下隆恩！”文親王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身體有些顫抖，渾濁的眼眶中竟泛起了淚光。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大殿中央，然後雙膝跪地，向著顧文超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額頭重重地磕在那冰涼的青磚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這一磕，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顧文超看著文親王如此恭敬的舉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想起了小時候在王府玩耍的日子，那時的文宣郡主總是那麽天真可愛，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將自己手中的糖葫蘆分給他一半，然後看著他吃得滿嘴都是糖漬，笑得像個孩子一樣開心。那雙清亮的眸子，笑起來時總是彎成月牙，讓人感到無比的溫暖。
    然而，如今的文宣姐姐卻要遠嫁西域了，從此山高路遠，再難相見。顧文超不知道她在西域是否能夠過得好，是否會受到委屈。一想到這些，他的心中就充滿了擔憂。
    “文宣姐姐……”顧文超輕聲呢喃著，仿佛能透過這三個字看到那個曾經與他一起玩耍的小女孩。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一些得力的人，讓他們一同隨著文宣姐姐前往西域，保護她、照顧她，絕不能讓她在那邊受到一絲一毫的欺負。
    退朝後，顧文超獨自來到禦花園。暮色中，小月兒福佳公主抱著幼子吳家洛正在賞花。昔日流落民間的孤女，如今已是溫柔賢淑的吳家少夫人。吳家老三正蹲在地上，用樹枝教兒子畫小鹿，夫妻倆眉眼間皆是藏不住的愛意。見皇帝到來，小月兒慌忙要行禮，卻被顧文超抬手製止。
    “月兒姐姐，你可後悔？” 顧文超望著吳家洛肉嘟嘟的小臉，忽然問道。
    月兒一愣，隨即展顏笑道：“皇上是指的今日賜婚一事？”其實早幾年前，他就直接拒絕了歐陽烈，她告訴歐陽烈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因此歐陽烈才又等了幾年，等到顧文茜長大。她轉頭看向遠處嬉鬧的父子倆，眼中滿是柔光，“比起做困在宮裏的金絲雀，我更喜歡現在的日子。”
    顧文超沉默良久，轉身離開時，身後傳來吳家洛稚嫩的童音：“舅舅，洛兒要騎馬！” 他腳步頓了頓，終是沒回頭。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宛如一條無法掙脫的枷鎖，牢牢困住這九五之尊的帝王。他對吳家洛說：“洛兒乖，舅舅還有些別的事情，讓你父親陪你玩吧。”
    三日後，歐陽烈同意的書信來到了大夏，顧文超親封文宣公主，此時文宣郡主入宮謝恩。她身著紫色襦裙，發間隻別著一支白玉簪，倒比往日更添幾分清麗。“皇弟可知，西域黃沙漫天，終年難見花開？” 她望著窗外盛開的海棠，輕聲道。
    顧文超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朕會命人在西域建百花園，讓你……”
    “不必了。” 文宣郡主忽地轉身，眼中有晶瑩閃爍，“文宣自小受皇家恩典，理應為江山社稷盡綿薄之力。隻是……” 她頓了頓，聲音發澀，“若他日皇弟路過西域，能否…… 能否去看看文宣？再有，皇弟是否可以幫我照顧照顧我父王，他窩窩囊囊的過了一輩子，我的哥哥弟弟也和他一樣的柔弱性子，我擔心，我不在的日子，他們會受欺負。”
    顧文超喉頭發緊，終是點了點頭。窗外風起，吹落幾片海棠花瓣，飄飄灑灑落在文宣公主肩頭，宛如未說完的離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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