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簫玨和簫瑜安聊了很久。
    屋內的燭火微微搖曳，映照著父女倆的身影，氛圍難得地安靜而溫暖。
    簫玨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阿七，爹一開始，的確是把你當作長公主的孩子來對待。”
    簫瑜安微怔，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了當地提出長公主。
    “但後來，隨著時間相處，爹的感覺不一樣了。”
    他看著簫瑜安，眼神柔和：“你漸漸長大，越來越優秀，爹既欣慰又有些擔憂。”
    簫瑜安眨眨眼，雖然已經聽他說過理由了，但還想再聽一次。
    “自你習了墨國的曆史來，便對長公主與秦川柏推崇備至，不僅因為他們武藝超群，更因為他們所做的事。”
    簫瑜安默認，確實，她一直以來都仰慕長公主，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不僅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更成為了女子的領路人。
    她怎會不好奇，這樣的人物到底是什麽模樣，又是怎樣的人呢？
    “每次你談起長公主時，眼裏都是敬仰。”簫玨聲音低緩，帶著幾分無奈，“爹有時候就在想，若是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對父母，你還會願意待在我身邊嗎？”
    簫瑜安輕輕抿了抿嘴唇，她從未想過，她爹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煩惱。
    一時，一股喜悅自心底彌漫開。
    簫玨笑了笑，神色如常，但語氣卻透著一絲落寞：“爹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可若長公主他們親自尋你，告訴你當初不得已，爹也不敢保證你的選擇。”
    簫瑜安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
    這不就是跟她一樣，她也不敢保證爹的選擇，不是嗎？
    “可惜，”簫玨頓了頓，輕聲道，“你不是我的……”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在屋內，簫瑜安的心卻像是被什麽狠狠觸了一下，有些癢又有些疼。
    是啊，可惜……簫瑜安眼眸垂落，心底呢喃：要是簫玨真是她爹就好了。
    不過，就算不是也沒關係，她才不願因為那點血緣放棄她爹。
    簫玨繼續道：“直到我最近知道真相……那一刻，爹竟然有些欣喜。”
    簫瑜安睜大了眼睛，眼淚又不受控製偷偷逃了出來。
    簫玨低笑了一聲，神色裏帶著些無奈：“高興得可笑，對吧？可爹就是，忍不住。”
    他望著她，語氣鄭重：“但比起高興，我更心疼。”
    他沒告訴簫瑜安秦朝顏的事情，他不想讓她在這個時候被更多複雜的情緒左右，隻想讓她安心。
    “所以，爹……”簫瑜安遲疑了一下，聲音裏透著不確定。
    可簫玨已經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除了長公主，沒人能搶過爹……
    所以，簫瑜安是簫玨的孩子……而簫玨是簫瑜安的爹。”
    一瞬間，簫瑜安的眼睛亮了起來，連眉眼都不自覺彎了。
    下一刻，她卻又猛地縮起身子，把自己埋進手臂裏，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麽。
    簫玨挑眉，眼裏閃過揶揄，故意拉長聲音：“阿七，這是害羞了？”
    他說著，伸手想去挖出這個不敢表達真實情感的小家夥，簫瑜安立刻緊緊藏住自己，聲音悶悶的：“沒有。”
    簫玨輕笑出聲，帶著點縱容：“你什麽模樣爹沒見過？還藏起來了？”
    他試圖再去扯她的胳膊，可這回倒是難得地沒成功，簫瑜安死死埋著頭，耳根卻顯眼地紅透了。
    簫玨忍不住失笑，算了，還是不逼她了，萬一關心起來更不好哄了。
    夜色靜謐，屋內燭火溫暖而寧靜，隻有輕微的嘀嗒聲。
    這一刻，不安、迷惘，似乎都隨著這一場對白煙消雲散了。
    ……
    良久，簫瑜安緩和過後開口：“爹，你說每次來京城都會被人設計……到底是怎麽回事？”
    簫玨隨意地換了個坐姿，神情看似雲淡風輕，語氣卻帶著些無奈：“也沒什麽，不過是些看不慣我的人，背後搞點小動作罷了。”
    他隨意地掰著手指，給她細數過往：“比如皇帝登基的第一年，我受邀進京，結果有人給我塞姑娘，差點清白不保。”
    簫瑜安：“……”
    “第二年，皇宮舉行賽馬，我的馬突然受驚，幸好我反應快，隻摔了一跤，但也躺了十天半個月。”
    簫瑜安眉頭微皺。
    “第三年進京倒是沒事，不過回淩州時，遇上了‘劫匪’，說是劫匪，實際上就是某些人找的殺手。”
    簫瑜安：“……”這已經不是什麽小動作了吧？
    “第四年入京，我被人下藥，直接扔進一個比較混亂的地方，害我……”
    簫玨頓了頓，輕咳一聲，“後來我就不育了。”
    說起這個，簫瑜安想起前幾年她問許老簫玨的情況，許老說他的不育其實已經康複了，但沒給外人說。
    簫瑜安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爹，你每次來京城，都這麽倒黴的嗎？”
    簫玨似笑非笑：“這還隻是我願意說出來的。”
    簫瑜安滿臉同情：“所以後來，就不入京了？”
    “當然。”簫玨點點頭，輕歎道，“皇帝見我跟京城犯衝，也不怎麽昭我入京了。”
    簫瑜安沉思片刻，問道：“那是誰在針對你？”
    簫玨瞥了她一眼，見她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神色認真，顯然這次是不好再隱瞞了。
    他換下身上的髒外衣，隨意地整理了下袖口，這才緩緩開口。
    “有些是前朝餘孽，還有些是覺得我深藏不露，怕我成為他們阻礙的人……”他頓了一瞬，神色微沉，“最後，應該是太後。”
    簫瑜安微微一怔，太後？
    她下意識想起那位看似溫和慈愛的老婦人，一時間有些難以想象。
    前朝之事簫瑜安知道，就是那些皇子們奪權，結果簫玨保持中立，相當於站當時的太子，然後就被針對了，但剩下的殘黨應該不多。
    至於，一部分敵人為什麽會認為她爹阻礙他們，或許關乎簫玨暗中正在做的事。
    不過，她真的不明白太後的做法。
    “為什麽？”她蹙起眉頭，“究竟是什麽仇恨，讓她從上一輩起就放不下？”
    簫玨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燭火上，似乎在回憶往事。
    許久，他才輕聲道：“這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他的語氣平靜，可簫瑜安卻感受到了一絲深藏的複雜情緒，她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等待他接下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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