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直直瞪著來人，那熟悉而又早已埋入記憶深處的臉龐，卻如驚雷劈在心頭。
    十七年了，她早該死了！
    她怎麽可能還活著？！
    更不該，在這時候出現！
    “長公主？”一位年老重臣喃喃出聲，如見鬼魅。
    眾人皆驚，而熟知宮中過往的人，則在刹那間，想起了往日。
    長公主，先帝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是這座皇宮最光輝耀目的存在。
    失蹤多年沒一點消息，竟然還活著！
    “看來你們還記得我。”簫唯曦目光清冽，睥睨朝堂，她步步踏上朝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這群人的心髒上。
    皇帝望著她，嘴角微弧度上揚，眼眸裏的眷戀一閃而過，隨後消失，再也不見。
    付正清麵色倏然一沉，目光如刀，死死盯著那緩步而來的女子。
    他一向沉穩，是朝中少有的謀臣幹將，任多少風波都不曾動容，可這一刻，他的指尖卻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完好無損，無半點阻攔，還帶著那樣從容的姿態出現在金鑾殿，那就隻可能是……
    他心頭陡然一緊，一股陰冷上竄，外頭，恐怕已不在他們掌控之中。
    要麽是原布置的外線全數被破，要麽就是，早已被對方暗中滲透！
    “怎會如此？”他在心中低聲念著。
    眼角餘光一掃，那位本應在最後關頭壓陣的內廷統領、原安排潛伏的耳目，此刻竟無一現身。
    而那應在暗中的傳訊人，至今無任何回應。
    他再看向太後，發現她也已意識到不妙，那張慣常威嚴端莊的麵龐，如今竟因震驚與惶亂而扭曲，連氣息都微微不穩。
    付正清強壓下心頭的震顫，臉色恢複如常，隻是眼中多了一絲陰沉與冷意。
    他知局勢已變，且這一步……再退，便是死局。
    他側首，朝身邊幾人投去一個眼神，唇角不動，眼底寒芒浮現。
    太傅收斂眼中冷意，聲音沉穩有力：“陛下，諸位，朝堂之上，不可聽信無憑之言，更不可縱容失蹤多年之人，突然現身便顛覆律法綱常！”
    他不怒不慌，“長公主昔年遭難，生死不明，如今卻突然出現，未有詔書，也無憑據，雖有著長公主模樣，但來曆成謎。”
    話音落下，朝中頓時陷入一陣騷動，不少大臣露出猶疑之色。
    太傅見眾人動搖，趁勢再進：“若她真是長公主，為何隱而不返？
    若有逆謀，豈非將陛下、將朝廷推入萬劫不複？”
    他目光一轉，朝那些尚未明確立場的大臣一掃，“此事關國本！諸位同僚，豈能等閑視之？”
    聞言，簫唯曦隻是微微一笑，素衣輕擺，踏前一步，“付大人倒是說得好一口義理。”
    她抬起眼眸，看向那些麵露惶惑的官員，語聲如風，卻透著驚人氣勢。
    “本宮是先帝親封的昭陽公主，誕入天家，列入玉牒，本宮的生辰、冊封皆有所錄。
    若是一一對比，還說本宮是假的……”她唇角微勾，“那付大人您，又憑什麽就是真的？”
    她的視線掃過朝堂諸臣，“說不準，這朝堂之上，藏著的‘冒牌貨’，遠不止一個。是不是也要一一查驗相貌、家譜、出身、血脈？”
    話落，幾個三四十的大臣立刻側身，態度明顯偏向簫唯曦。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聲喃喃：“那種氣勢，威而不怒，我等當年見過的樣子……是她，是長公主無疑！”
    另一人苦笑點頭：“我的膝蓋已經替我判斷了，我不敢不信她是真的。”
    太後強撐怒斥：“就算你真的是唯曦，也早已失蹤多年，任性妄為！
    如今歸來，胡言亂語，妄圖擾亂朝綱，簡直無法無天！”
    簫唯曦卻是對她笑了笑，“母後，”她輕聲喚，卻不像是親昵，反倒像一場訣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了。”
    她眼神緩緩沉下，聲音如冰，“從您設計犧牲我與秦家，給我下毒不顧我母子兩條性命時，您就不再是我的母親了。”
    “胡說！”太後臉色刷白，指著她，顫聲怒喝：“你竟然連哀家這個生母也誣陷，枉為人也，枉為子女！”
    簫唯曦不語，側身讓開。
    門外，兩名中年宮女與一位原禁宮管事緩緩走入，跪地行禮：
    “拜見陛下，奴婢等願為長公主證言，太後如何秘通太傅、給長公主下毒……我等有被太後滅口之人留下的證據。”
    “臣，願擔天罪為證。”
    說著，幾人拿出證據交給侍從。
    太後猛地跌落回座，對上簫唯曦那沒有情分的眼眸，終究是說不出話。
    簫唯曦無視她，舉起一枚玉玨，那是先帝親授的“秘封令”，可查、可調、可誅權臣之詔印！
    “父皇臨走前，將這枚令牌交給我，說，若哪日我發現大墨根腐蝕至骨，便以此令，肅清亂臣。”
    她將玉玨交給侍從送至皇帝手中。
    “陛下，這些年，我在外查得真相。
    查誰在掏空朝堂、吞食國庫、勾結金炎，欲賣我大墨百姓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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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誰借著皇室之名，殘害忠良、設局誅將，離間皇子、移植權柄，試圖將我大墨變成傀儡王朝！”
    “今日我帶來四十六名證人，自民間至軍中，自商會至江湖門派，皆親見或卷入此局！”
    “我手中之物，不止文字，還有當年太傅等人往來信物，私造玉印、轉運黃金、犧牲將士、交易百姓、喂百姓毒蟲……”
    每一句話，字字鏗鏘，如刃破空，砍在在座眾人心上！
    太傅身側的舊部悄然後退，臉色慘白，有人已開始向皇帝跪地請罪。
    而太傅眼神發狠，仿佛下一瞬便要拚死掙紮，卻在此時，另一個低沉如鍾的聲音自殿外響起。
    “你們的戲是時候收場了。”
    眾人驚愕望去，隻見一身戎裝、銀甲加身的男人緩步走入，臉上帶疤，眼神如鷹，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秦，秦侯？！”有人驚呼。
    “這，這不是十多年前邊關戰死的秦川柏嗎？！”
    秦川柏發間已有白絲，卻站得筆挺如鬆，身後風塵仆仆，仿佛一尊從戰火中走出的戰神。
    他未出聲，單是那站在簫唯曦身側的姿態，便昭告天下：這是他願獻餘生誓死護持之人！
    “戰死？”秦川柏冷笑一聲，“分明是被自己人砍進屍坑的！”
    他猛地一甩手，一份早已泛黃的密卷攤開。
    “金炎、太傅，還有……皇親貴胄，我在邊關時無意發現他們勾結賣國，意圖放敵軍入境，從西南開口，讓我大墨內外交困！”
    要不是他們提前發現，要不是將士們奮力一戰，墨國早就被金炎撕咬一大口子了！
    “然而，我的奏報被人攔截。”他的嗓音如風暴席卷大殿：“我叔伯弟弟死、戰友死、妻子生死不明、秦家流放……
    那是我蘇醒後，從萬人屍堆裏幸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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