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他們的安危，可全在你一念之間。”
    尹老婆子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
    王強很滿意這個效果，又補充道：“我們主任確實是宅心仁厚，對待你們這些"思想落後分子"，總是秉持著教育為主的原則，輕易不動手。”
    他說著，突然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淩厲：“但我們這些底下的兄弟，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李兵適時地拍了拍腰間的皮帶，金屬扣發出"哢嗒"的聲響。
    王強繼續施壓：“要是你還有藏著掖著的地方沒報，最好現在一股腦兒地交代清楚。”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否則，一旦讓我們自己翻找出來，哼……”
    尹老婆子嚇得連連擺手：“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這房子指定都不是我的了，就算有，我寧願把錢給你們拿去，也不想便宜了外人！”
    王強盯著她看了幾秒，沒有接話。
    他知道，不管這老太婆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從他們一家子的罪名被證實那刻起，這棟房子的所有權就已經歸街道所有了。
    不過看尹老婆子這副模樣，他倒是相信她確實把最後的家底都交代了。
    “去吧。”
    王強最終揮了揮手：“李兵，盯緊點。隻準拿換洗衣物，其他的一律不準動。”
    尹老婆子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地往裏間走去。
    她佝僂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瘦小，腳步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看著滿室的狼藉，尹老婆子顫抖著手指在那些曾經光鮮的衣物上流連，最終，凡是沒有補丁、還算厚實的，都被尹婆子用找來的繩子一一捆紮成一捆，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想把所有的衣服都帶走。
    即便是那些帶有補丁的衣物，相較於旁人家中的，也顯得較為嶄新的，等到了農場哪哪都要錢，尹婆子雖然再不舍，仍沒有忘記今天的事情還沒做完。
    收拾好後衣物，被子她也挑了3床最好的用繩子捆成大大一捆。
    想到廚房裏裏剩的米麵糧油，尹婆子沒有絲毫猶豫，一股腦兒地將它們全部裝進了背簍裏，根本不管紅袖章怪異的目光，也沒有想過一會她到底要怎麽拿走。
    尹老婆子看著那些已經收拾好的幾大包東西，眉頭緊鎖，心中又犯起了難。
    想讓這些紅袖章幫忙把這些東西搬回革h，簡直是癡人說夢。
    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哎，小同誌啊，我家後院裏還停著一輛老舊的推車。老話都說‘窮家富路’，我這些東西可都是下放後需要用得到的寶貝啊。我這身上揣著的300塊錢，看起來是不少，可我家人多啊，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生個病災啥的，這點錢哪裏夠用哦。”
    一旁的紅袖章李兵不耐煩地打斷道：“哎，尹婆子，你就直說想用後院的板車幫忙搬東西不就得了，非要繞這麽大個彎子，嘰嘰歪歪的。”
    旁邊另一位紅袖章幹部模樣的人揮了揮手：“李兵，算了，你就陪她去一趟吧。”
    李兵不情願地瞪了尹婆子一眼，嘴裏不停地嘀咕著：“就你事多，下放哪家像你這樣，這個要拿，那個也要拿。”
    尹婆子聽在耳裏，恨得牙癢癢，心中暗罵：你們這幫小子拿了老娘這麽多好東西，老娘隻是拿些破破爛爛的家私，礙你們什麽眼了？
    雖然心裏罵得歡，但麵上尹婆子還是賠著笑臉，討好地說道：“哎呀，小同誌們，行行好，給老婆子行個方便吧。你看我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被下放去受苦受累……”
    李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得，得，得，我又沒說不讓你拿，趕緊前麵帶路吧。”
    尹婆子心中一陣竊喜，麵上卻強作鎮定，不敢有絲毫表露。
    到了後院，後牆的地方確實豎著一輛板車，尹婆子也不敢讓紅袖章幫忙，自己把車板順牆根放下，費力安到車輪上。
    一旁的紅袖章根本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嘴裏叼著根草，靠在一邊看著尹婆子。
    尹婆子心裏恨恨罵著，兔仔子，有娘生沒娘養的玩意兒，老娘咒你一輩子也娶不上媳婦，就算娶了以後生孩子沒屁眼，各種髒話在心裏飆。
    等尹婆子好不容易將車身穩穩地安放到車架上時，她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浸濕了衣襟。
    自從被大兒子安排住到這個地方以來，她的生活很是安逸，很多年都沒有做過繁重的體力活了。
    平日裏，她隻要清洗自己和老頭子的衣物就行，家中的其他事務則全由兒媳喬曉芳一手包辦。
    現在隻是這般簡單的收拾動作，也讓她感到力不從心，身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將三輪車穩穩駕好之後，尹婆子強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容，朝不遠處站著的紅袖章走去，聲音中帶著幾分謙卑：“小同誌啊，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上個廁所，馬上就回來，絕不耽誤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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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章已被尹婆子的反複請求磨得失去了耐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真是的，懶人屎尿多，你快點啊，別磨蹭。”
    尹婆子如獲大赦，連忙轉身快步走向茅房，輕輕關上了門。
    小心翼翼地扒著門縫朝外窺視，確認那位紅袖章已經走遠，並且遠離了她之前所站的位置，心中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茅房內惡臭難聞，尹婆子卻不得不強忍著不適，在牆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幾塊磚頭。
    她的手在泥土和碎石中摸索著，終於，從一個隱秘的角落裏掏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油布包。
    尹婆子輕輕地拍了拍油布包上的塵土，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它。
    裏麵整齊地碼放著幾捆大團線，兩根小金條，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全國通用的糧票。
    她哆嗦著脫下褲子，把這些東西快速綁在了大腿內側。
    院牆外，一隻烏鴉突然"嘎"地叫了一聲，嚇得尹老婆子手裏的金條差點掉進糞坑。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剛才的一幕被人看見。
    球球趴在屋頂上，靜靜地觀察著尹婆子的一舉一動。
    不禁發出了幾聲”嘖嘖嘖”的驚歎。
    它沒想到這尹家人竟然狡猾如絲，連這樣的地方都能用來藏錢，真是堪比倉鼠的藏食本領。
    球球決定一會兒回去找自己的主人，邀一番功，要一個溫暖的抱抱，或許是一頓美味的食物。
    它雖然隻是一隻靈寵，但也是有著自己的原則和節操的，這幾天，為了主人，它被迫目睹了太多少兒不宜的畫麵，所看到的那些辣眼睛的場景，內心急需主人的安慰和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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