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忽然變得濕潤，帶著鹹澀的水汽輕輕拂過眾人麵頰。
    不知是誰率先脫下涼鞋，踩著細軟的沙灘奔向浪花邊緣，緊接著一群小身影便如撒歡的小鹿般追逐起來。
    一多好不容易從沙堆裏 “掙脫”，頂著滿頭細沙就加入了潑水大戰，小彩虹蘸著帶熒光的海水往他臉上抹，惹得那團藍光在一多的鼻尖上顫巍巍地晃，活像長了顆會發光的鼻頭，逗得二多抱著肚子笑倒在沙灘上。
    商景辰看著瘋跑的孩子們，忽然彎腰將高三多手中的貝殼接過來，用指尖在沙地上畫出一道弧線：“知道嗎？螺旋貝的紋路裏藏著潮汐的密碼。”
    他的聲音混著海浪聲傳來，像浸了月光的細沙般柔軟，“每一圈螺紋都是大海呼吸的痕跡，就像……”
    他忽然停頓，抬眼望向她被熒光映亮的側臉，“就像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心跳都會多出一圈漣漪。”
    高三多的耳尖倏地紅了，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發燙的臉頰。
    她佯裝去看別處，卻見王閃閃正蹲在淺水區，掌心托著一團藍光輕輕搖晃。
    那些熒光便如碎星般簌簌落在她的手腕上，高浩天則半跪著用手機抓拍，鏡頭裏映出妻子眼中流轉的星光，比任何濾鏡都要璀璨。
    “媽媽快看！” 小彩虹舉著濕漉漉的貝殼跑過來，殼裏盛著的海水正泛著幽幽藍光，“我捉到星星啦！”
    她仰起臉，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在夜光下晶晶發亮，像綴了串微型珍珠。
    高三多笑著接過貝殼，忽然有個念頭閃過 —— 她輕輕將貝殼湊近商景辰的唇，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低頭在貝殼上落下一個輕吻，那些熒光竟仿佛受到感召，順著他的指尖爬上了兩人交疊的手背。
    遠處的多寶忽然指著海平麵驚呼：“快看！潮水漲了！” 隻見銀藍色的浪花卷著更多熒光湧來，仿佛銀河碎了一角，正源源不斷地向沙灘傾倒星光。
    高三寶興奮地踩著浪花轉圈，裙角沾滿了會發光的水珠，商景辰怕她滑倒，伸手將她穩穩護在臂彎裏，卻不想兩人的倒影竟在淺灘上融成了一枚發光的貝殼形狀，隨著海浪的起伏輕輕晃動，恍若被定格的永恒瞬間。
    多寶忽然指著熒光翻湧的海麵驚呼：“有流星！”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枚扇貝狀的熒光生物正順著浪頭漂來，邊緣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彩，在波心劃出半透明的弧光，像誰不小心遺落的月亮碎片。
    小彩虹光著腳追過去，裙擺沾滿發光的沙粒，商景辰笑著彎腰將她抱起，忽然有冰涼的水花濺上後頸 —— 是高三多正用貝殼舀著熒光海水偷襲。
    他轉身時，她指尖的藍光恰好落在他鎖骨處，像綴了枚會呼吸的星子。
    “原來潮汐的密碼在這裏。” 他低笑一聲，指尖掠過她腕間的熒光紋路，那些光點竟順著皮膚脈絡蜿蜒遊走，在兩人相觸的瞬間連成細碎的星河。
    高三多慌忙後退半步，卻被潮水浸濕的沙粒滑倒，後腰撞上他覆著薄繭的掌心。
    遠處傳來高浩天的快門聲，鏡頭裏映出的畫麵讓王閃閃輕輕笑了 —— 商景辰的影子正以臂彎為軸，在沙灘上畫出半圓，與高三多的影子合圍成完整的貝殼輪廓，而小彩虹舉著貝殼站在圓心，像顆嵌在螺紋裏的夜明珠。
    “一多快看！” 多寶忽然舉著手機跑過來，屏幕裏播放著慢動作視頻：商景辰接住高三多時，兩人耳尖的熒光同時泛起漣漪，宛如兩枚共振的螺殼。
    王閃閃湊近屏幕，發現那些光點竟在暗夜裏拚出細微的螺旋紋路，像被放大的貝殼密碼。
    潮水越漲越高，熒光生物逐漸聚集成片，在海麵織就流動的光幕。
    高三多忽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白天撿到的舊貝殼 —— 那是枚布滿風化紋路的螺旋貝，紋路裏還嵌著粒細小的沙礫。
    “這個沙礫……” 商景辰指尖拂過紋路，忽然握住她的手將貝殼浸入熒光海水中，奇跡般的，沙礫竟開始發出微弱的光，隨著海浪的節奏明滅，如同沉睡千年的星子重獲呼吸。
    “每粒沙子都曾是貝殼的心事。” 他的聲音混著鹹濕的海風，在她耳後掀起細碎的癢，“就像我每次看你時，心跳都會把心事磨成珍珠。”
    高三多的指尖輕輕顫了下，貝殼裏的熒光突然騰起，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勾勒出糾纏的螺紋。小彩虹見狀歡呼著將自己的貝殼也湊過來，三枚貝殼的熒光瞬間交融，在淺灘上投下三重套疊的光影，像極了深海裏相依的螺殼。
    遠處傳來郵輪的汽笛聲，驚起一群帶熒光的海鳥，它們振翅時抖落的光點，恰好落在商景辰為高三多別在發間的貝殼發卡上。那枚發卡忽然通體透亮，如同一盞被點亮的燈塔，照亮她耳後尚未退去的緋紅。
    “潮水要淹沒貝殼畫了。” 高三寶拽著商景辰的衣角提醒。他卻彎腰用指尖在即將被淹沒的紋路裏添了筆 —— 那是兩枚交纏的螺旋，中心嵌著顆發光的沙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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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汐會帶走痕跡，” 他望著逐漸被海浪覆蓋的圖案，忽然轉頭對她笑，眼尾的熒光碎成星芒，“但有些東西，會在海底長成新的珊瑚。”
    話音未落，整座沙灘的熒光突然集體騰起，在夜空下形成巨大的貝殼形狀光帶。多寶興奮地數著光帶的層數，小彩虹則把貝殼貼在耳邊，說她聽見了大海的心跳。
    高三多忽然想起多年前看過的繪本：傳說當貝殼與潮汐共鳴時，相愛的人會聽見彼此心底的聲音。此刻她望著商景辰眼中晃動的光，終於明白那聲音不是潮汐，而是千萬個日夜，藏在螺紋裏未說出口的，屬於他的，屬於她的，共同的心跳。
    當熒光光帶在夜空消散時，退潮的沙灘上忽然露出成片的晶瑩碎屑 —— 是附著熒光藻類的珊瑚碎片，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彩，像被海浪揉碎的古老傳說。
    小彩虹立刻蹲下身撿拾，貝殼裏的熒光海水潑在珊瑚上，那些碎片竟緩緩豎起，在沙地上長出微型的熒光珊瑚叢，頂端還停著幾隻發光的浮遊生物，像綴著燈籠的迷你森林。
    “這是星星樹！” 她把珊瑚碎片放進高三多的掌心，“我們種在陽台好不好？這樣晚上就有小海馬來看我們了！”
    商景辰笑著搖頭：“珊瑚要和貝類共生才能長大，就像……” 他忽然停頓，目光落在高三多鬢角的貝殼發卡上，“就像有些心事，需要遇到對的人，才能長出年輪。”
    高三多的指尖觸到發卡邊緣的磨損痕跡 —— 那是她十八歲那年在海邊弄丟的，沒想到多年後竟別在自己發間。此刻珊瑚碎片的熒光映著發卡紋路，她忽然看清內側刻著的小字：“潮汐會記得”。
    “這發卡……” 她抬頭看他，卻發現商景辰正彎腰替多寶清理鞋底的沙子，月光落在他後頸的碎發上，像撒了把碎鑽。
    遠處的高浩天忽然舉起相機：“看鏡頭！” 畫麵裏，王閃閃正給小彩虹編熒光海藻辮，多寶把珊瑚碎片堆成城堡，商景辰的影子與高三多的影子在沙地上交疊，而那枚貝殼發卡的倒影，恰好嵌在珊瑚叢的 “樹冠” 之間，宛如被時光封存的琥珀。
    “記得十年前那個台風天嗎？” 王閃閃忽然湊近她耳邊，“你冒雨找了整夜的發卡，原來被某個笨蛋撿到了。” 她眨眨眼，目光投向正給孩子們講珊瑚礁的商景辰。
    高三多的思緒突然被拽回那年夏天 —— 暴雨衝刷的海灘上，她蹲在礁石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裏攥著半枚斷裂的貝殼。那時她不知道，不遠處的少年正舉著傘替她擋住風雨，自己遺失的發卡，正躺在他背包內側的口袋裏，跟著心跳顛簸了整個青春。
    “珊瑚每年都會長高一厘米，” 商景辰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手裏捧著小彩虹的 “星星樹” 花盆，“這些碎片已經活了五十年，每道紋路都刻著海浪的指紋。” 他忽然從花盆裏揀出枚指甲蓋大的貝殼，遞給她，“看，這是珊瑚蟲的家。”
    那枚貝殼內側泛著溫潤的光，隱約能看見細小的螺旋紋路。高三多忽然想起剛才摸到的發卡刻字，喉嚨微微發緊：“所以…… 潮汐會記得什麽？”
    他轉身望向海平麵，晨光正從海天交界處漫來，將熒光珊瑚染成淡紫色：“記得貝殼墜入深海的聲響，記得珊瑚蟲第一次舒展觸須，記得……” 他側過臉，睫毛上還沾著昨夜的熒光顆粒，“記得有個女孩在暴雨裏哭成小海螺，而我在她身後，把雨聲聽成了心跳。”
    高三多猛地抬頭，卻見他耳尖紅得比晨光更盛。遠處的小彩虹忽然指著海麵驚呼：“日出的光掉進珊瑚裏了！” 隻見初升的朝陽將整片熒光珊瑚叢點燃，那些微型 “星星樹” 的頂端竟綻放出熒光水母狀的花朵，在浪花裏輕輕搖曳。
    多寶舉著手機衝過來：“快看！珊瑚花和貝殼發卡的光連上了！” 屏幕裏，發卡的熒光紋路與珊瑚花的光斑正沿著沙粒間的水痕蔓延，最終在兩人交疊的腳印處匯成完整的螺旋。
    王閃閃忽然指著沙灘遠處：“瞧，潮水留下了禮物。” 隻見退潮後的沙地上，排列著數十枚大小不一的貝殼，每枚貝殼內側都用熒光沙粒寫著字，連起來竟是首詩 ——
    “你走過的浪  是我未說完的韻腳  每個螺旋轉角  都藏著半顆心跳”
    小彩虹蹦跳著數貝殼：“一、二、三…… 第十三個貝殼是空的！” 商景辰彎腰將那枚空白貝殼放進高三多手裏，晨光中，他的影子覆蓋住她的影子，像枚正在生長的螺旋貝。
    海風掀起她的發梢，貝殼發卡上的刻字終於完整 ——“潮汐會記得，我在等你”。而掌心的空白貝殼裏，正有顆熒光沙粒緩緩沉澱，像一顆正在成型的，屬於他們的，珍珠。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雲層時，熒光海已漸漸淡去，但每個人的衣角、發間都還殘留著星星似的光斑。
    高三多將貝殼放進收藏盒時，忽然發現殼底有道細如發絲的紋路，竟像極了商景辰畫在沙地上的那道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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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頭望向正在幫孩子們拍合照的他，恰好撞上他投來的目光，那雙眼睛裏，似乎還盛著整片未退的熒光海。
    商景辰的指尖在快門聲中頓了頓，相機鏡頭微微下垂，卻沒移開視線。
    高三多感覺耳尖被海風吹得發燙，貝殼在掌心硌出細微的疼，像某種隱秘的心跳節奏。
    “要看看照片嗎？” 他忽然開口，朝她晃了晃相機。
    陽光穿過他腕間褪色的紅繩，在沙地上織出蛛網般的光紋 —— 那是去年義賣會上她隨手編的，說能 “綁住笨蛋的鞋帶”，此刻卻在晨光裏晃成一團溫柔的暈。
    孩子們笑著跑向海浪，留下滿地零亂的腳印。
    高三多踩著細沙走近時，發現相機屏幕上定格著自己彎腰撿貝殼的瞬間：海風掀起校服衣角，發間的光斑正落在她發梢翹起的弧度上，像誰不小心撒了把星星。
    “貝殼上的紋路……” 他忽然指著她掌心的海螺，“昨天在沙灘畫的弧線，其實是想畫這個。”
    遠處傳來潮水退去的聲響，濕沙上遺留的熒光藻仍在微微發亮。
    高三多注意到他領口沾著片細碎的貝殼屑，想伸手拂去，又在半空蜷起指尖。
    倒是商景辰忽然蹲下身，從她腳邊撿起片扇形貝殼：“這個給你，紋路像不像銀河？”
    貝殼內側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果然有細密的放射狀紋路，像極了昨夜熒光海翻湧的軌跡。
    她想起淩晨三點他陪她等日出時，曾指著星空說 “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潮汐”，此刻掌心的兩枚貝殼，竟像是從星圖與海洋裏同時摘下的碎片。
    “媽媽！爸爸！” 東西南北和小彩虹忽然舉著貝殼桶尖叫著跑來，“我們撿到會發光的沙子！”
    細碎的熒光顆粒在指縫間流淌，落在商景辰的紅繩上，宛如串起了一串未說出口的星子。
    高三多將新撿到的貝殼放進收藏盒，舊貝殼的紋路與新殼在盒底交疊，像兩條終於相遇的海岸線。
    商景辰的相機又 “哢嚓” 響了一聲，這次鏡頭裏是她低頭微笑的模樣，而他的影子正悄悄越過沙地上的分界線，與她的影子疊成一片溫柔的陰影。
    潮水徹底退去時，他們並肩走在貝殼遍布的灘塗上。
    他忽然彎腰在沙地上畫了個完整的圓，將兩枚貝殼輕輕嵌進圓心：“潮汐會帶走很多東西，” 他說，聲音被海風揉得柔軟，“但有些痕跡，是海浪也衝不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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