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背著背簍，手裏拿著一把彎刀，哼著小曲回了家。
    回去前，先去了一趟大伯母的家，看到大嫂張麗麗正在院子裏摘菜，打了聲招呼：“大嫂，這是野雞和野兔，中午弄兩個菜，我讓三哥帶幫忙的人回來吃飯的。”
    “辛苦大嫂了。”
    張麗麗想說這有什麽辛苦的，回身看到一隻野雞兩隻野兔，眼睛都直了。
    乖乖，這小姑子真是太能幹了，上山就沒有空著手的。
    “小九，你真是太厲害了，不過就是做頓飯，有啥辛苦的？”
    “你趕緊去洗洗，等會兒就開飯。”
    這時，謝向北帶著大虎和黃滿濤從走廊走了進來，看到院子裏的野雞和野兔，招呼大虎和他一起收拾。
    黃滿濤也跟著過去幫忙。
    下了工回來的陳紅霞老遠就聞到家裏傳出來的肉味，看了眼身旁的老頭子，臉上是說不出的自豪。
    “哎，小九這丫頭就是有良心，我們那時候也隻是給她點吃的，稍微照應一下，她就想著報答我們！”
    “你說你死去的親弟弟和親侄兒，我們對他們多好，那些糧食都進了他們的肚子，他們何曾想過謝我們一句？”
    謝為民‘吧嗒’抽了口手裏的旱煙，敲了敲煙杆子，“說他們幹嘛，都已經死了的人，以後不提他們。”
    他不寒心嗎？
    他自然也是寒心的，那時候遇到三年大饑荒，家家戶戶吃不飽，他爹娘還逼著他們把糧食給他那不爭氣的弟弟，害得自己兒子們餓得哇哇叫。
    小九更是差點餓死，要不是老婆子自己嘴裏稍稍省一點點給小九，小九也熬不到現在。
    他怎能不恨？
    恨父母的偏心，也恨謝愛民的不爭氣。
    “你說謝愛民為什麽不喜歡小九？弟妹長得那麽好看，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姑娘，得了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好好過日子，天天打人家，你看，最後呢？”
    陳紅霞才不相信弟妹是病死的，肯定是被謝愛民給打死的。
    死的時候身上都是青青紫紫，連帶著腦袋上都是血，這怎麽可能是病死？
    隻因那時侯經曆大饑荒，家家戶戶也沒得多餘的口糧，村裏死了人，大家也就草草的把人給埋了。
    哎……
    謝為民抽了一口旱煙，“以後這種話不要說，小九現在自己立起來了，以後的日子隻會更好。”
    當年他記得他爹娘的屋裏來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婦人，一看就不是和他們這些泥腿子一條道上的，後來小弟就有了媳婦。
    他想，應該和那個婦人有關係。
    他雖然心中有猜想，但他不會說。
    “你說的對，小九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哇，好香啊！”陳紅霞動了動鼻子，嘴裏咕噥道，“小九就是手縫太大了，這肉得細水長流啊！”
    謝為民雖然認同陳紅霞的說法，但也知道謝九今日中午要喊人吃飯的事情，解釋了一句：“喊人來家吃飯，總得有兩個好菜，不然那些碎嘴子又要有的說了。”
    村裏有些人是嫌你窮，怕你富。
    嫌你吃的好，又嫌你請人吃飯的時候摳搜。
    這年代，家家戶戶的院牆又不高，誰家吃點啥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謝九既然請幫忙的人吃飯，那麽不出半刻鍾，全村都能知道中午吃的啥菜，要是吃的太差，隻會遭來那些碎嘴子的閑言碎語。
    “她們敢，她們要是敢逼逼，看我不撕爛她們的嘴。”
    陳紅霞本就是個潑辣的，眼睛一瞪很是有氣勢的。
    下工的村民們經過謝為民的家門口，一個個可勁的吸鼻子，借著這個味，他們能吃三大碗白米飯。
    隻是如今吃的都是粗糧，就算謝為民家吃的也是粗糧。
    “隊長叔，你家今日又吃肉啊？”嘴饞的忍不住問了句。
    謝為民看了人一眼，“昂……小九感謝那些幫忙的人，請人吃頓肉也不為過。”
    村裏那麽多男人小夥的，也不是什麽人都願意抬死人的。
    一般這些事情都是交給宗族裏的人幹的，但他們紅河村很多村民都是別的地方逃難來的，不像一些村莊都是一個姓，有專門的宗祠。
    他們村不同，這些紅白事都是自願幫忙，不強求。
    人家願意幫忙，當然要好好款待。
    變相的在說，你看你，早上不是想要賺工分不願意幫忙嘛，那肉自然沒你的份。
    這話雖然隱晦，但大家也都不是笨蛋，自然能聽懂。
    這人訕訕一笑，趕緊朝著家跑去，人群中傳來幾句嘲笑的話語。
    謝為民和陳紅霞轉身進了自家的東山頭，一個拐彎就到了家。
    桌上早已擺好了豐盛的飯菜。
    張麗麗看到謝為民和陳紅霞回來了，趕緊招呼著人一起上桌吃飯。
    謝愛民家是很民主的，沒有媳婦不能上桌的說法，今日多了兩個人，特意分了兩個桌子，讓他們男人一桌，她們女人一桌。
    謝九還給他們弄了一瓶酒，這是空間裏她以前自己釀的，不比外頭的那些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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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這是我自己釀的酒，今日給你們嚐嚐，不比賣的差哦！”
    謝九一邊說，一邊打開壇子上的紅布包裹著的木塞子，一股濃鬱的香味從壇子裏飄出。
    謝為民那句不要麻煩的話徹底的堵在喉嚨口，鼻尖繚繞著的香味讓他忘記了言語，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謝九的動作。
    陳紅霞看到謝為民的動作忍不住打了他一下，“看你這出息。”
    大虎和黃滿濤也被這濃鬱的酒香味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
    酒男人都愛，隻是他們往常隻能淺嚐一口，這還是誰家有事的時候，這年頭買酒也是需要票的，還難買的很。
    謝九給桌上的男人每人倒了一碗，“隻能喝這麽多，不能再多了，裏麵有補藥，喝多了你們受不住。”
    聽謝九這麽一說，幾人看著眼前碗裏的酒，眼睛更加的亮了。
    謝為民忍不住抬起碗眯了一口，忍不住咂咂嘴，“好酒。”
    幾人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端起碗喝了一口，入口醇香，收口帶有回甘，真正的好酒。
    一股暖和和的感覺流遍全身，整個人都暖洋洋起來。
    謝為民年紀大了，這酒下去，最能體會到他的好處，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擴大。
    一口酒一口肉，這一頓吃的大家都很滿意。
    最後吃的連湯都被拿去蘸饅頭了，張麗麗看著吃的幹淨的堪比洗過的碗，笑得一臉的無奈。
    這年頭真的苦，大家的潛意識都是不能浪費一點點，哪怕一滴肉湯都非常的珍貴。
    謝九看著張麗麗的表情笑著打趣道：“大嫂，你應該感謝他們，洗碗都省力了。”
    黃滿濤和大虎整張臉都紅了，太好吃了，他們一不小心吃的有點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想要說些什麽，卻聽到謝九一句打趣的話：
    “能吃是福！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喊你們吃飯，就是讓你們吃飽的，別搞那些虛頭巴腦的。”
    黃滿濤也是個爽快的，“行，以後有事喊我，我一定幫忙。”
    謝九的眼神從黃滿濤的身上從頭到腳的劃過，看的人虎軀一震，這是幹啥？
    要參加選美？
    不不不，他是有媳婦的人！
    直到謝九的眼神從他的身上收回，他才感覺好像活了過來，總感覺被一頭野獸給盯著，瘮人。
    “行，以後有事會叫你的。”
    大虎還沒結婚，沒有黃滿濤那麽直接，被謝九這麽一看，整張臉都紅了，還是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還有俺，俺也一定會幫忙的。”
    “行，我都記著了。”
    陳家。
    陳大山下工回來，看著家裏的冷鍋冷灶，看著自己的婆娘還沒著家，一陣敲敲打打的。
    陳大娘看到兒子陰鷙的神情，忍不住說了一句：“當初讓你不要娶這個喪門星你不聽，非要娶，現在好了吧？”
    連個後都沒留下。
    還讓他們成了村裏的笑柄。
    這兩天上工，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裏蛐蛐他們，還有家裏的老母雞，明明看到扔出院子外頭了，可是怎麽找也沒找到，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給撿了去？
    謝九：你才缺德，你全家都缺德。
    這兩天陳大娘感覺把過往的不順都堆積在這兩天了，氣死她了。
    “娘，你趕緊做飯吧，我餓了，下午還要上工呢！”
    陳大娘聽到兒子餓了，隻能不甘不願的進了廚房，她就一個兒子，不像其他人家幾個兒子的。
    她兒子要是和她離心了咋整？
    她以後老了靠誰啊？
    這兩天上工，不僅她家的事成了眾人的笑柄，還有田家的也成了笑柄。
    放著能幹的田大福不要，把人趕了出去，如今倒好，田小福要吃槍子了，這田家的以後就沒得人依靠了。
    這不，想要打親情牌，想要田大福一家搬回去，好給她養老，人家現在不願意了。
    一點也不想和她沾上一點的關係。
    這件事情提醒了村裏的很多人，現在看著靠的上的，以後未必靠的上，一些偏心的人家，也不敢做的太過分了，生怕步了田家的後塵。
    陳大娘忍不住歎口氣，手上開始忙活了起來，煮了碴子粥，再打了一碗蛋花湯，弄幾根鹹菜炒了炒，午飯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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