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檸當晚又做了那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那個陰森可怖的太平間。
    墨池背對著她，脊柱微彎，整個身形蕭索蒼涼。
    他向來幹淨整潔的白襯衣一片血汙，垂著的雙手緊握成拳。
    “兩條命，季清檸，這樣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季清檸赤著腳站在他身後，不過三步遠的距離，卻似乎隔了萬水千山，半晌，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
    “墨池，你能聽我解釋嗎…”
    “解釋什麽？解釋你有多冷心冷肺，為了報仇，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輕易舍棄？”
    聽見孩子，季清檸雙眼迅速積蓄起一層淚，上前幾步想要拽住男人的衣擺。
    不料，剛剛碰到，被男人厭惡地甩開，
    “你記好了，季清檸，從今往後，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我必定讓你生不如死！”
    從夢中驚醒時，季清檸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後半夜，基本就沒再睡著，她在床上獨自坐了很久，翻出手機，看著相冊裏前幾天從新聞上截圖保存下來的照片。
    裏麵，一個麵容姣好的女人帶著大簷帽，穿著一條火辣的吊帶裙，一臉嬌媚地挽著男人的手，男人的臉隻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季清檸看到的第一眼還是認出了他。
    照片中間，是行加粗加大的字體——
    ＃當紅小花旦許薇薇被爆與某神秘大佬秘戀＃
    季清檸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打開某修圖軟件，一點一點把上麵的新聞標題跟那個女人消除幹淨，隻留下男人單獨的照片，重新點擊保存。
    早上，天剛蒙蒙亮，季清檸就起了。
    打起精神對著鏡子上了點淡妝，勉強遮住發青的臉色，隨後直接打車去到範總的住宅處。
    範總今天要出差，剛出門，迎麵看見等在外麵的季清檸，嚇了一跳。
    “小季？你在這幹嘛？還有，你怎麽知道我的住址的？”
    季清檸微微扯唇，上前兩步，
    “不好意思範總，沒經您同意擅自過來叨擾您，還是合作那事，昨天事發突然，都沒來得及給您看看我們的合作方案，這樣，您先看看，再決定要不要跟我們合作？”
    季清檸說著，將包裏的文件拿出來恭敬地遞到範總麵前。
    不想，範總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推開，
    “小季，知道你昨晚開罪的是誰嗎？實話告訴你吧，現在都不是方案不方案的問題了，我到現在一顆心還吊在嗓子眼呢，萬一墨總因為昨晚的事遷怒我，我在這雲城也不必混了！”
    季清檸笑意有些僵硬，
    “範總這話說得未免太嚴重了吧，昨晚我已經給墨總賠罪了，他這麽大個人物，怎麽可能把心思放在這麽點小事上，說不定早就不計較了，您又何必如此介懷。”
    “不計較？”
    範總冷哼一聲，
    “那是你不了解他，整個雲城誰不知道墨總這人，最厭惡那些死氣白咧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你說說你怎麽想的，才跟人見第一麵，就敢往人身上撲！”
    最厭惡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
    季清檸不自禁想到她跟墨池的初見，也是她主動製造機會，坐上了墨池的大腿，後麵才有了那許多的愛恨糾葛。
    想必墨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季清檸心裏歎了口氣，她昨晚是真的沒有要勾引墨池的意思。
    範總卻不想聽她解釋，直接上車鎖門。
    眼看他的車就要開走，季清檸不願輕易放棄，追在車旁，
    “範總，您的意思，是不是隻要墨總不追究我，您就能重新考慮跟智風的合作？”
    範總擺了擺手，昨晚墨池對季清檸的態度他可是看在眼裏，壓根不相信一向冷情冷性的墨池能對季清檸改觀。
    “你先搞定墨總再說吧。”
    話說完，汽車加速，將季清檸遠遠甩下。
    季清檸站在原地喘著氣，眼看著範總的車漸行漸遠，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無力的感覺。
    搞定墨池？
    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卻比登天還要難。
    他本身就是故意刁難她，巴不得她為此丟了工作，他痛快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輕易饒過她。
    正在季清檸一籌莫展的時候，程總的電話再次催過來。
    “小季啊，範總那邊處理得如何了？”
    季清檸難以啟齒，
    “還在想辦法…”
    程總“嘖”了聲，
    “這事不知怎麽已經傳到公司高層去了，現在大家都在議論你的作風問題，明天之前如果還不解決好，不光季度獎要取消，還要麵臨被辭退的後果。”
    取消季度獎？
    辭退？
    她不能沒有工作，她還等著那筆錢交宥宥的醫療費呢。
    季清檸咬了咬唇，招手攔了一輛的士，直奔一片高級別墅區。
    這裏是從前她跟墨池居住的地方，事實上，季清檸都不確定墨池如今是否還繼續住在那裏。
    她隻是賭一把，因為除此之外，季清檸實在想不到別的能見到墨池的方法。
    季清檸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別墅外，院子裏那片墨池專門為她種的玫瑰花已經被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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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上了冷冰冰的地磚，看起來沒有半點溫度。
    還有那架她最愛坐的白色秋千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遮陽傘，底下擺放著一張圓幾，幾把休閑藤椅。
    季清檸猶豫了好久才終於按響門鈴。
    這一瞬間，季清檸心裏一團亂麻，既擔心別墅門打開，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戶主，告訴她，這個別墅如今已經不是墨池的了。
    又害怕，墨池真的從別墅內走出來，到時候，他又要說出怎樣難聽的話來羞辱她。
    隻是，等了好久，別墅內半點動靜也無。
    季清檸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如果墨池還在這裏住，要麽是大清早就出門了，要麽是昨晚根本沒回來。
    她垂著頭，沿著別墅外的馬路一遍一遍走。
    走累了，就找個有樹蔭的地方蹲一會兒。
    後來實在蹲不來了，她便幹脆找個地方坐著等，中午的太陽大，曬得她本就疼的腦袋愈發難受。
    她又不敢輕易離開，生怕錯過了見到墨池的機會。
    她整整等了一天，不知不覺月亮都已經升至半空中，別墅門口仍舊半點動靜也沒有。
    季清檸一整天水米未進，內心從最開始的忐忑，心急，到現在逐漸歸於平靜。
    她想，或許墨池根本就沒在這裏住吧，這樣傻傻等在這裏，不過是白白浪費了一天時間而已。
    想到這裏，季清檸呼出一口清氣，剛要扶著身旁的樹幹站起身，遠遠兩束車燈射過來。
    季清檸眯著眼睛，看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朝著這邊緩緩駛來。
    “墨總，是昨晚那個女人。”
    墨池正閉目養神，聞言，掀眸，看見別墅門口那道纖瘦的身影。
    她似乎坐在樹旁等了很久，站起來時，身形恍惚了一下，差點倒下去。
    墨池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動了動，但隻是一秒，被克製住，聲音不帶半點起伏。
    “別管她，直接開進去。”
    江南得到授意，忽略車外那個女人，剛要往別墅內開，女人忽然小跑幾步，直接張開雙臂攔在車前。
    江南嚇得不輕，踩下刹車，車子急停，墨池狠狠前傾，又被彈回座椅。
    “抱歉，墨總，那個女人她攔在了車前。”
    墨池坐正，眉心隆起明顯不悅。
    江南穩住心緒，解開安全帶，下車，
    “你怎麽回事，居然敢擋車，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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