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之其實很少講他從前的事，但從他媽媽留下的這套首飾來看，他們家沒出事前，家庭條件應該還不錯。
    “既然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那我就更不能要了。”
    季清檸說著，仔細將首飾盒重新蓋上，正要推回去方懷之麵前，被他擋住。
    方懷之語調溫潤，
    “再貴重，也要戴在人身上才能發揮其最大的價值，我整天將它鎖在抽屜，不過是讓寶珠蒙塵而已。”
    方懷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季清檸不好再說什麽，
    “那我就後天婚宴時戴一下，平常的時候還是給你收起來吧。”
    方懷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或許是睹物思情，他渾身透露著一絲傷感，
    “清檸，陪我喝點酒吧。”
    此時外麵零星飄著細碎的雪花。
    兩人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一人端著一隻紅酒杯，對著窗外的雪景飲酒。
    “你知道嗎，我父母在世時很恩愛的，我爸爸工作忙，卻從來不許我媽下廚，但凡他在家，再累也會親自下廚給我們做飯。”
    “我媽是典型的小女人性格，說話，長相都溫溫柔柔，她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把我跟我爸爸的衣服熨燙疊放的整整齊齊。”
    “我記憶最深的，他們每天吃完晚飯都會牽著手去外麵散步，除非我爸出差不在家，否則，風雨無阻，我有時候想要跟著去，他們還不讓。”
    季清檸隨著方懷之的那些話，努力想象他小時候的溫馨日常，但卻很空洞，實在無法切實體會那種幸福的感受。
    她出生就被遺棄，父母，家庭，這兩個詞匯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方懷之沒看見季清檸眼中流露出的迷茫，在這個有雪景，有燈光，有季清檸陪伴的夜晚，他隻想傾訴。
    “但後來我曾無數次的設想過，要是當初他們不要太恩愛就好了，那樣，我媽就不會在我爸死後一夜之間白了頭，更不會在我爸的葬禮當天拋下我，追隨他而去。”
    季清檸從沒聽方懷之說過他父母離世的原因，想不到他的媽媽居然是因為殉情而去世。
    微微震驚，季清檸不自覺出聲詢問，
    “那你爸爸當初是怎麽不在的，生病嗎？”
    方懷之靜靜凝望著窗外，漆黑的眸底有季清檸看不清的情緒，良久，不見方懷之回答。
    季清檸抿唇，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你不想說可以不說，我不會介意。”
    “自殺。”
    方懷之語氣極輕的說道，隨後側眸，目光平靜的看向季清檸，
    “六十層的樓頂，從上麵一躍而下。”
    季清檸呼吸登時窒住了，比之剛才聽說他媽媽殉情而亡，更加不可置信，良久，才像是找到自己的聲音。
    “為，為什麽？”
    方懷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被人誣陷做商業間諜，同時被栽贓收受足以判死刑的巨額賄賂。”
    “他清白了一輩子，接受不了落得這樣的結局，心灰意冷下選擇自我了結。”
    季清檸完全不知道怎麽安慰方懷之。
    一個原本幸福，溫馨的家庭卻突遭如此巨變，那個時候，他根本都還沒成年，接連失去父母，淪為孤兒，當時的他一定很無助，很害怕吧。
    “都過去了，懷之，以後有我，還有宥宥，我們會是你永遠的家人。”
    季清檸說這話時，語氣誠懇真摯，她隻是真的想安慰方懷之，完全不知道這句話猶如一顆巨石，在方懷之沉寂了十幾年，幽深如死水一般的心湖裏砸出重重的水花。
    方懷之盯著季清檸看了良久，唇角扯起一抹弧度，
    “我說這些可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我隻是想告訴你，其實你比我要幸福多了，你沒有得到過家人，所以也不必體會失去的痛苦。”
    季清檸沒有得到過嗎？
    她自認為此時此刻，她正在經曆失去。
    愛人也是家人的一種，不是嗎？
    誠如方懷之所說，這種感覺很痛苦。
    她也知道，這種痛苦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
    墨池這兩個字之於她，永遠會是印刻在心底最深處的名字，是這輩子再也無法宣之於口的愛人。
    季清檸想到這裏，心裏還是不可抑製地彌漫出一股痛意，努力扯唇，回給方懷之一個微笑，
    “所以，懷之，人不能總沉湎於過去，我們都要往前看，往前走。”
    ……
    江南淩晨五點到達的北城，在酒店休息了幾個小時後，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將季清檸跟宥宥約了出來。
    季清檸跟宥宥趕到跟江南約好的甜品店時，遠遠看見坐在窗戶旁邊的江南，穿著一套黑色的西服，坐姿筆挺。
    看見季清檸進來，江南連忙起身打招呼。
    “季小姐。”
    季清檸禮貌的衝江南點了點頭，
    “江助理，你說有東西給我，到底是什麽啊？”
    江南勾唇，遞給季清檸一個紙箱，
    “季小姐，墨總打算把嘉瀾灣賣掉，前幾天我過去那邊收拾，發現一些您之前遺留在那裏的東西，想著應該還有用，就替您收了起來。”
    季清檸乍一聽說嘉瀾灣要被賣掉，抱著紙箱的手不由自主緊了一下。
    隨之，心髒像被誰用力抓住，疼得她喘不上氣。
    當年兩人鬧成那樣，她離開雲城五年，墨池都沒有動過把嘉瀾灣賣掉的心思。
    如今，說賣就要賣掉，由此可見，他是真的放下了。
    季清檸無意識的翻看著紙箱裏的物品，確實都是些比較重要的東西，當初從醫院離開的急，墨父隻差人去取了她的身份證件。
    她感激地對江南道謝，
    “辛苦你跑這一趟，江助理。”
    江南淡淡微笑，
    “也是過來出差，順便的事。”
    說罷，走過去摸了摸宥宥的頭發，
    “宥宥，想吃小蛋糕嗎？江南叔叔請你吃。”
    宥宥眨巴著圓圓的眼睛看向季清檸，一副想吃，又擔心季清檸不同意的樣子。
    江南心領神會，
    “季小姐，我知道宥宥不能吃太甜的，給她點份無糖的行嗎？剛剛服務生說，今天他們店鋪做活動，買小蛋糕可以參加抽獎，最大獎是芭比娃娃禮盒呢。”
    “哇！是芭比娃娃！清檸姐姐，我想要芭比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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