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姐？”顧嬌嬌的聲音像刀片劃破夜色。
    沈小念站在圓柱旁，月白旗袍被鍍上一層慘白的光。
    她右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疤痕——那是六年前她為了逼顧言分手，當著顧言麵割傷的。
    “怎麽？”顧嬌嬌將醉醺醺的顧言護在身後，眼底淬著冰渣，“你舔的那個頂流今天爆出隱婚生子，終於想起我哥這個備胎了？”
    沈小念的唇瓣幾不可察地顫抖著，血色從她精心描繪的唇角褪去。
    她的目光越過顧嬌嬌憤怒的眉眼，直直撞進顧言的眼底——
    那雙曾為她盛滿星光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黑。
    沒有憤怒，沒有痛楚，甚至沒有恨意，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徐歡並不是顧言第一次喜歡的女孩子。
    在徐歡之前，顧言曾有過一個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戀人。
    兩人青春期曖昧到高中畢業表白正式在一起。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在臨城圈內，公認的恩愛情侶。
    但一切都截止於青梅戀人沈小念的變心。
    八年前，沈小念進入演藝圈，三個月後，她對第一部的男主因戲生情，執意要和顧言分手。
    不管顧言如何挽留，她都一定要分手。
    顧言揪不過她，最終忍痛放手。
    後來顧言在娛樂新聞裏，看著曾經驕傲的沈小念變成笑話。
    ——什麽她蹲守在那個男演員公寓樓下整夜，被保安驅趕。
    ——什麽她因爭風吃醋和其他女星動手。
    —以及她推掉女一號戲約，隻為在對方主演的劇裏演個丫鬟。
    他愛的沈小念沉浸於戲裏，無法走出來，對那男演員愛得死心塌地，任憑對方如何踐踏羞辱，她都愛對方如命。
    在沒有遇見徐歡之前，顧言一直在等沈小念回心轉意，可沈小念像是魔怔了一般，無論那男的如何對她，她都沒臉沒皮地纏上去，完全愛得沒有了自我。
    他曾試圖阻止她繼續瘋癲下去，結果她拿刀割開自己的手腕，逼他不要再管她的事情。
    不然她就要死給他看。
    曾經愛如命的戀人為了愛別的男人，不惜拿她自己的性命要挾他，顧言是真的很痛心失望。
    自那之後，他不再理會沈小念，甚至有意屏蔽所有有關她的一切。
    這麽多年來沒再見過的人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還和沒移情別戀時一樣，穿著他最愛的月白旗袍，用那雙曾經他最為沉淪的含情眼注視著他。
    顧言的心情複雜中又帶著幾分了然的嘲弄。
    雖然顧言有意屏蔽跟沈小念有關的一切，但那位男演員的新聞，他沒有特意去屏蔽，今日對方爆出隱婚三年，還有一子的新聞，顧言略有耳聞。
    這麽多年沈小念一直沒臉沒皮地舔著那個男演員，對方突然爆出隱婚的新聞，她約莫是心死了，所以才回來吃他這個回頭草了？
    本就失戀中，顧言心情很是不佳。
    因此在麵對舊情人突如其來的關切，他極為反感，“我喝多少，與你無關。”
    “如果你是因為追不上他，想吃回頭草，那麽你可以死心了。我沒有那麽賤。”
    說完，顧言便讓顧嬌嬌扶他上車，他一點都不想看見沈小念。
    有些疤痕，看似愈合，但實際經不起撕扯。
    沈小念突然出現，讓顧言想起當年分手時的種種。
    心中失戀的悲傷竟被當年壓製下去的悲痛給衝散。
    他此刻心中對沈小念當年突然移情別戀的憤然和失望多於徐歡嫁人，自己徹底失戀的難過。
    “阿言，我——”
    在顧嬌嬌扶著顧言經過身旁時，沈小念伸手拽住顧言的衣袖。
    “別碰我。”
    顧言幾乎是出於本能，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沈小念萬萬沒想到顧言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她身形一晃，高跟鞋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麵上，頓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麵上。
    顧言的瞳孔在那一刻微微收縮，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
    然而，最終他還是克製住了伸手去扶她的衝動，彎身坐進車裏，他直接拉上車門，將她隔絕在外。
    顧嬌嬌從一邊車門上車，透過車窗，看著還坐在地上的沈小念，她輕咬了一下唇瓣，“七年了，她總算是死心想起你來了。”
    不等顧言回話，顧嬌嬌立馬說道：“哥，你不許回頭！”
    當年沈小念把自家大哥傷的那麽深，顧嬌嬌是如何都不願自家大哥再與她糾纏在一起的。
    顧言抬手扯了扯領子，“我沒有那麽廉價，隨便她勾勾手指，我就屁顛地黏上去。”
    先不說他如今喜歡的是徐歡，就憑沈小念以死相逼也要離開他，他就不可能回頭。
    轎車打著雙閃燈緩緩離去。
    沈小念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顧言的車燈消失在街角。
    手輕輕撫上泛著刺痛的腳踝，她翹長的睫羽微微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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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底情緒被睫羽遮藏。
    月光灑在她身上，將她的身影拉長，顯得畫麵有些落寞寂寥。
    兜裏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沈小念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經紀人發來的信息，【你真的要退圈？】
    【嗯。】沈小念回複經紀人。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不就是沒追上男人麽，你至於連事業都不要了？】
    沈小念，【不是因為他。】
    經紀人，【那是因為誰？】
    沈小念抬眸看向已經開遠的轎車，目光眷戀又繾綣，十幾秒後，她垂眸打字回複，【為我自己，也為——我真正的愛人。】
    【你真正的愛人？】經紀人，【不是——你這是舔完一個，又換一個舔了？沈小念，這舔狗，咱就非當不可？】
    沈小念，【七年了，我想他了。真的好想好想。我不想再錯過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經紀人，【？】
    經紀人，【你有病吧。當初是你非要把人給甩了，你現在回去找人家，你真覺得自己魅力無限，人家還愛著你？】
    沈小念沒有再回複經紀人。
    將高跟鞋從瑩白的腳丫上拽下，她扶著圓柱站起身來。
    將那雙男人送的珍珠鞋拎在手裏，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消失在夜幕下。
    車內。
    酒精在血液裏灼燒，顧言陷在混沌的黑暗中，意識漸漸沉入夢境。
    盛夏，蟬鳴聒噪。
    十六歲的沈小念穿著藍白校服，踮腳將冰鎮汽水貼在大一歲的顧言發燙的臉頰上：“顧言，你再打球中暑，我就不管你了！”
    顧言搶過汽水，指節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
    “你舍得嗎？”他故意壓低聲音，看著沈小念瞬間漲紅的臉。
    “誰……誰說舍不得了！”沈小念別開眼，睫毛慌亂地顫動，像受驚的蝶。
    顧言仰頭灌了幾口汽水，喉結滾動間突然俯身逼近。
    那張被汗水浸潤的俊臉在沈小念眼前放大，帶著陽光和青草的氣息：“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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