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九十八分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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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考了九十八分,那兩分怎麽扣的?這麽簡單的題都能錯,一天天在想什麽呢?"李芳把試卷拍在茶幾上,眉頭緊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叫林小滿,是一個普通的中學語文老師,也是這個故事的旁觀者。故事發生在我們村,確切地說,是在我堂弟李浩的家裏。
李浩站在客廳中央,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他今年十二歲,剛上初一,學習成績在班裏一直名列前茅。今天學校月考,他考了九十八分,這對大多數孩子來說是高分,可在他家,卻成了罪證。
"說話啊!"李芳用手指著李浩的額頭,聲音尖銳得像玻璃刮過黑板,"錯的題都會做,為什麽還錯?你是不是上課又在開小差?還是心思根本沒在學習上?"
李浩終於抬起頭,眼圈通紅,"我會做,就是粗心了!媽,你每次都這樣,小妹考七十分你都說好,我考九十八你還不滿意!"
"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李芳提高了嗓門,音量能震碎窗玻璃,"小月才五歲,考七十分已經很不錯了。你都多大了,應該精益求精,不能有一絲一毫馬虎!"說著,她又重重地歎了口氣,仿佛對兒子太失望了,"你說說你,離滿分就差兩分,知不知道你這分數在班級裏能排多少名?要是高考差兩分,那是什麽概念?"
李浩咬著嘴唇,沒再爭辯,轉身衝出了家門。他的背影瘦削而倔強,消失在村口的夕陽裏。
這已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作為李浩的堂姐,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家人的相處模式——雙標的愛,無盡的要求,和逐漸累積的叛逆。
"哎,現在的孩子啊,真是越來越難管了。"坐在沙發上的李浩爺爺搖了搖頭,手裏把玩著那杆陪伴他大半生的竹煙鬥。
李芳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還不是隨你們老林家的人,越大越不懂事!我每天起早貪黑地忙,他倒好,連兩個百分點都拿不穩!"
我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裏五味雜陳。作為村裏的中學語文老師,我見過太多這樣的家庭,父母把自己的期望強加在孩子身上,完全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更可悲的是,這樣的家庭不是個例,而是很多家庭的縮影。
"媽,我也回來了。"門口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笑容明媚得像是春天裏最燦爛的花朵。
"小月,考試怎麽樣?"李芳立刻換上一副慈愛的麵孔,快步走過去把小女孩抱在懷裏。
"七十分!"小月得意地舉起試卷,"媽媽,我考了七十分呢!"
"哎喲,我們家小月真棒!"李芳誇張地拍著手,親了親女兒的臉蛋,"來,媽媽看看錯哪兒了?"
我站起身,端起茶杯準備去廚房添點熱水。路過客廳時,聽見李芳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小月這道題錯得很有價值,媽媽幫你好好講講,下回就知道怎麽做了,對不對?"
我的心猛地一沉。同一張試卷,同樣的分數,換做是李浩,隻會招來一頓責罵。
小月從母親懷裏掙脫出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我身邊,仰起小臉問道:"堂姐,你為什麽一直不說話呀?"
我蹲下身,與她平視,輕聲問:"小月真覺得考七十分很好嗎?"
"當然啦!"小月毫不猶豫地點頭,"媽媽說我比弟弟聰明,所以我隻要考七十分就很棒,弟弟要考一百分才行。"
這個答案像一記重錘敲在我的心上。我站起身,看著正在廚房裏給李浩泡蜂蜜水以示"安慰"的李芳,突然明白了什麽——這個家裏,愛是有條件的,成績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而"聰明"這個詞,似乎也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
"爸,您怎麽不說話?"小月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正在抽煙鬥的李爺爺。
李爺爺吐出一口煙,渾濁的眼睛若有所思:"小月啊,爺爺問你,你覺得自己聰明還是浩子聰明?"
小月歪著腦袋想了想,天真地回答:"當然是浩子哥哥啦!他學習那麽好,上次數學還考了滿分呢!"
空氣突然凝固了一下。李芳從廚房裏探出頭來,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小月!誰教你胡說八道的?浩子才不聰明呢!他這次才考九十八分!"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我輕咳一聲,打破沉默:"李嬸,我去做飯吧,大家都餓了。"
廚房裏,香氣四溢。我熟練地切著菜,腦海裏卻回響著小月天真的話語和李芳驟變的神情。這個家庭裏,每個人的"聰明"都被標上了價格,隻有達到某個分數,才配得上這個詞。
"小滿啊,"李芳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塞給我一些錢,"等下買點浩子的學習資料回來,他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得多下點功夫。小月的,不用買那麽貴的,隨便買點就好。"
我默默接過錢,忍不住問道:"李嬸,為什麽對浩子和妹妹差別這麽大?浩子也很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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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男孩,將來要撐起這個家的,當然要更嚴格。"李芳輕描淡寫地回答,但眼神中的焦慮出賣了她,"再說了,現在社會對男孩的要求更高,他必須更出色才行。小月將來嫁個好人家就行,不用那麽辛苦。"
這就是村裏大多數父母的邏輯——兒子是家庭的希望,女兒則是別人家的。我望著窗外嬉笑玩耍的孩子們,心裏不是滋味。
李浩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低著頭,輕手輕腳地準備回房間。李芳在客廳喊住他:"浩子!過來!"
李浩的身形僵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跪下!"李芳指著他平時做作業的椅子。
我正好從廚房出來拿水,看到這一幕,手一抖,杯子差點掉地上。李浩默默地跪了下去,臉上沒有憤怒,連一絲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知道自己錯哪了嗎?"李芳居高臨下地問。
"知道。"李浩的聲音很小,卻堅定,"我不該把兩分看得太重。"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孩子,在這種高壓環境下,已經學會了自我否定,卻還死死守護著心中的那點倔強。
"錯哪了?說清楚!"李芳不依不饒。
"我不該考九十八分,應該考一百分。"李浩抬起頭,淚光在眼眶裏打轉,卻硬是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我不該粗心,不該不完美。"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衝過去把李浩拉起來,"夠了!他才十二歲!這標準對一個孩子來說太苛刻了!"
李芳瞪大眼睛看著我:"林小滿,這是我們李家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對!"廚房裏突然傳來小月清脆的聲音,"這也不公平!浩子哥哥明明比我厲害多了,為什麽我要比他考得好才算聰明?"小女孩抱著她的七十分試卷,站在廚房門口,一臉不解。
李芳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
"我不小了!"小月大聲反駁,"我六歲了,馬上就七歲了!我在村裏上一年級,老師說要公平對待每一個學生!"她驕傲地挺起胸膛,"我給校長寫過信,告訴他媽媽說男孩比女孩聰明是不對的!"
我震驚地看著小月。這個平時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居然有著這樣的勇氣和主見。看來,她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家裏的不公平。
李芳顯然沒有料到一向溫順的女兒會這樣反駁她,一時間竟語塞。她狠狠地瞪了李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都怪你帶壞了妹妹"。
"林小滿!"李芳把火氣轉向我,"你不要在這裏挑撥離間!浩子就是欠教訓!你要是再管閑事,小心我告訴你們校長,說你教唆學生不尊重長輩!"
我冷笑一聲:"李嬸,我不管閑事?我隻是在教育我的學生,教他們什麽是尊重和平等。倒是您,作為母親,教孩子用"聰明"這個詞來製造兄弟之間的隔閡,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李芳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拉著李浩的手,對小月說:"走,堂姐給你們做好吃的,別理你媽。"
小月點點頭,開心地挽著我的胳膊往廚房走。李浩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頭,對李芳說:"媽,我會努力達到你的要求。但也請你對我公平一點,不要因為我是男孩就這麽苛刻。我和小月都是你的孩子,我們都需要被愛,不需要被比較。"
李芳愣住了,大概沒想到一向懦弱聽話的兒子會這樣反駁她。
回到廚房,我給孩子們做了他們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炒青菜。席間,小月興奮地講著學校裏的趣事,李浩則沉默地吃著飯。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角還掛著淚痕,但嘴角卻微微上揚。我知道,他剛才那番話可能是對自己父母最後的期待了。
飯後,李浩回房學習了,我則帶著小月坐在院子裏看星星。夜晚的鄉村格外寧靜,星星在烏黑的夜幕上閃爍著微光。
"小滿堂姐,"小月突然問道,"浩子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他總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裏不出來。"
我摸了摸她的頭:"不是不喜歡,而是他不知道怎麽表達。他很愛你,也很在乎你,但他壓力很大。你看,你媽媽對他要求很高,每次考試都要他拿滿分,但他也是個普通的孩子,也會累,會犯錯。"
小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為什麽媽媽對我和浩子哥哥的要求不一樣呢?他考九十八分就是不好,我考七十分就是聰明?這不公平。"
我歎了口氣:"有時候大人也會犯錯,做出不公平的決定。但你要記住,成績不是一切,你的價值也不是由分數決定的。浩子哥哥擅長學習,你有其他的天賦。每個人都不一樣,但都是獨特而有價值的。"
小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又問:"那堂姐,你結婚以後,會偏心自己的孩子嗎?"
我愣住了,沒想到這麽小一個小女孩會問出這樣深刻的問題。我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會盡量公平對待他們。不過,公平並不意味著一模一樣。每個孩子都需要根據他的特點和需要來關愛和引導。比如說,如果我的孩子喜歡畫畫,我會支持他學畫畫;如果另一個孩子喜歡運動,我會帶他去鍛煉。重要的是看見他們的閃光點,而不是一味地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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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以後也要公平地對待我的孩子,不偏心!"
我忍不住笑了:"好啊,那你要記住今天說的話哦。"
月亮悄悄爬上樹梢,銀色的月光灑在我們身上。這個寧靜的夜晚,兩個孩子的純真與村裏這個普通家庭的糾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不知道第二天太陽升起時,這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我暗下決心,作為老師,我至少能保護這兩個孩子的心靈不被扭曲。
夜深了,我送小月回房間睡覺,路過李浩房門時,聽到裏麵傳來壓抑的啜泣聲。這個十二歲的少年,背負著整個家庭的期待,在黑暗中獨自舔舐著傷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浩子,睡了嗎?"我問道。
沒有回應。
"我進來了。"我推開門,看到李浩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堂姐..."他的聲音悶悶的。
我坐在床邊,輕聲問:"有什麽想和堂姐說的嗎?"
他轉過身,臉上還掛著淚痕:"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我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因為你媽媽不懂你。她把對你的愛和期待都變成了成績單上的數字。但這不是愛,浩子,愛應該是無條件的。不管你考九十八分還是六十八分,你永遠是她的孩子,這個不會變。"
李浩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哽咽:"可她隻看分數..."
"因為她不知道除了分數,你還有很多閃光點。"我握住他的手,"你看,你對弟弟妹妹的關心,你努力學習的態度,你麵對壓力的堅強...這些都是比分數更珍貴的品質。"
李浩抬起頭,眼中有了一絲光亮:"真的嗎,堂姐?"
我點點頭:"當然是真的。而且你要記住,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包括你媽媽。你現在要做的是照顧好自己,學習對你來說很重要,但不是全部。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太累了,就跟堂姐說,堂姐永遠支持你。"
李浩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但這次,更多的是感動:"謝謝你,堂姐。"
那晚,我陪著李浩聊了很久。他告訴我,他最大的夢想是考上大學,離開這個村莊,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他害怕自己達不到媽媽的期望,害怕讓父母失望。
"但你知道嗎,浩子,"我說,"你父母對你的期望,本質上是因為他們愛你。隻是他們愛的方式不對。你要相信,無論你考多少分,他們都會愛你,因為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第二天,我特意去了李浩家,想找李芳談談。但她不在家,隻看到小月一個人在院子裏玩。問了才知道,李芳一大早就去鎮上找校長"告狀"了。
"浩子哥哥呢?"我問小月。
"在房間裏..."小月指了指二樓緊閉的房門。
我敲了敲門,沒人應。推門進去,隻見李浩趴在書桌上,麵前攤著厚厚的一疊試卷和練習冊。他似乎一夜沒睡,眼睛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浩子,"我輕聲說,"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疲憊:"堂姐,我媽...會不會真的去找校長?"
"有可能。"我坐到床邊,"但你別太擔心。如果你有什麽困難,隨時跟堂姐說。"
李浩搖搖頭,又低下頭繼續看書:"沒用的。我媽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看著這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孩子,我心中一陣刺痛。我多希望他能卸下這沉重的負擔,做回那個愛笑愛鬧的少年。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吵鬧聲。
"我不去!我就不去!你憑什麽讓我去!"是小月的聲音,充滿了憤怒。
我連忙跑出去,隻見李芳正拉著小月往外走,小月則掙紮著不肯動。
"媽,我不去!浩子哥哥都沒去,為什麽要我去?你偏心!"小月大聲喊道。
李芳氣得臉色鐵青:"你再說一句試試!我這是為你好!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玩,學習成績一塌糊塗!"
我連忙上前,擋在小月前麵:"李嬸,出什麽事了?"
"你是她堂姐,管好你自己家的事!"李芳瞪了我一眼,"我送小月去補習班,她不肯去!"
我轉頭看向小月:"小月,究竟怎麽回事?"
小月抽噎著說:"媽說,浩子哥哥學習不好,要送去補習班。但他明明每天都在學習啊!還說我不聽話,也要送去補習班..."
我明白了,這又是李芳的雙標——她給李浩安排了各種補習班,卻不承認李浩學習壓力過大。而她對小月的要求,則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不顧孩子的感受。
"李嬸,"我平靜地說,"浩子每天都在努力學習,他不是不努力。至於小月,她現在還小,需要的是引導,而不是強迫。"
"你就是偏袒他們!"李芳怒道,"這個家都讓你教壞了!"
"媽!"我提高聲音,"浩子昨晚哭了一整夜,他害怕自己達不到你的期望。而小月,她隻是個六歲的孩子,需要的是愛和理解,不是更多的壓力。你這樣逼他們,隻會讓他們離你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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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愣住了。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跟她說話,也是第一次,把這個家庭的問題攤在陽光下。
沉默良久,李芳疲憊地揮揮手:"算了,我累了。"說完,她轉身進了屋,留下我和小月麵麵相覷。
那天下午,李浩告訴我,他媽媽去鎮上找校長的事情沒成功,因為校長已經下班了。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麵。
"浩子,"我認真地看著他,"你不必獨自承擔這一切。如果你覺得累,一定要說出來。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李浩點點頭,眼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知道,這個堅強的男孩正在慢慢長大,學會麵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幾天後的家長會上,我特意觀察了李芳的表現。她對李浩的態度依然嚴厲,每當我表揚李浩的進步時,她總是皺著眉頭,小聲嘀咕著"還不夠"之類的話。但對小月,她卻明顯溫柔許多。
會後,我拉住李芳,語重心長地說:"李嬸,我知道你是為了孩子們好,但方式可能需要調整。浩子已經很努力了,他需要的是認可,而不是隻有更高的要求。至於小月,她的天性是活潑好動,強迫她安靜地坐在教室裏補習,反而會適得其反。"
李芳有些不自在:"林老師,我知道你是為他們好,但現在的社會競爭這麽激烈,不多學點東西怎麽行?"
"競爭確實激烈,"我點點頭,"但前提是他們要有健康的心理和身體。浩子最近學習成績開始下滑,情緒也越來越低落。小月則變得膽小怯懦,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些,你注意到了嗎?"
李芳沉默了。我知道,我的話觸動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接下來的日子,我悄悄地開始幫助這兩個孩子。我利用課餘時間為李浩輔導功課,減輕他的學習壓力;同時,我也設計了一些適合小月的遊戲和活動,幫助她在玩樂中學習,在學習中成長。
慢慢地,情況開始有了好轉。李浩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學習成績也逐漸回升。小月則變得更加活潑開朗,甚至在村裏的才藝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
一天晚上,我正在批改作業,李浩突然來了,手裏拿著一張成績單。
"堂姐,這是我這次的月考成績。"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接過一看,眼睛瞪大了——數學100分,語文95分,英語92分...每一科都幾乎是滿分。
"浩子,你太棒了!"我由衷地為他高興。
李浩低下頭,小聲說:"堂姐,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成績不是唯一衡量一個人的標準。"
我拍拍他的肩膀:"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隻要你盡力了,無論多少分,你都是最棒的。"
就在這時,小月也跑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小盒子:"堂姐,這是媽媽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我打開一看,是一個漂亮的手工製作材料包。李芳居然學會了尊重孩子的興趣,允許小月自己選擇想要的東西。
"浩子,小月,"我鄭重地說,"你們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你們都是獨一無二的,不需要和別人比較。你們的價值不在於考試分數,而在於你們本身的特質和品質。"
兩個孩子認真地點點頭。
從那以後,李浩和李小月都開始變得自信起來。李浩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永遠活在分數陰影下的孩子;小月也變得更加陽光、開朗,敢於表達自己的想法。
而我,也從這個家庭的故事中,深刻地理解了教育的真諦——不是強迫孩子去符合某個標準,而是幫助他們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得自信而堅定。
多年以後,當我再次見到李浩和小月,他們已經成為優秀的成年人,各自在自己的領域取得了成功。而當初那個充滿壓力和焦慮的家庭,也在愛與理解的溫暖下,成為了令人羨慕的幸福之家。
有時候,改變一個人的,不隻是嚴厲的批評和過高的期望,更是那份懂得、理解和支持。而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最大的財富不是物質的豐富,而是心靈的相通和愛的傳遞。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深深慶幸自己沒有放棄這個掙紮中的家庭。因為有時候,一個小小的舉動,一次真誠的付出,就能在絕望的深淵裏種下希望的種子。而這些種子,在合適的時機,就會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春天來了,村裏的田埂上鋪滿了金黃的油菜花。小雨穿著王大海親手縫製的花布裙子,奔跑在花叢中,笑聲像銀鈴般清脆。她的頭發已經長長,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總是一個小揪揪,而是用紅頭繩紮成了兩個俏皮的小辮子。
"姨!快來看!"小雨朝我招手,小臉上沾著油菜花粉,像個小花貓,"爸爸說這是"希望的田野"!"
我笑著走過去,牽起她的小手。王大海坐在田埂邊,專心致誌地擺弄著手中的刺繡繃子。陽光下,他的側臉依舊剛毅,隻是少了幾分昔日的銳氣,多了幾分溫柔和堅韌。我注視著他,忽然發現他的手指已經能夠相當靈活地穿針引線,完成複雜的針法。這雙手,曾經是村裏最靈巧的木匠手,如今卻成了刺繡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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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你的作品在省城獲獎了!"村長遠遠地喊著走過來,手裏揚著一張鮮紅的證書。
王大海猛地站起來,手中的針線活掉在地上也不管不顧。他接過證書,手有些顫抖,眼睛一下子濕潤了。
"田穎,你看到了嗎?"他把證書遞給我看,上麵寫著"民間工藝優秀獎","我真的做到了..."
"不隻是做到了,是做得太好了!"我由衷地說,"大海,你應該去省城參展,讓更多人看到你的作品。"
王大海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我害怕。"
"害怕什麽?"我笑著捏了捏他的肩膀,"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連站起來都不敢想的王大海了。你連死亡都不怕,還怕什麽?"
王大海低下頭,又抬頭看著我,認真地說:"我怕別人看不起我和小雨。"
"誰敢!"小雨突然大聲說,"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她的話惹得大家都笑了。我看到王大海眼中的陰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光芒。
就在這時,一輛小轎車緩緩駛入村子,停在田埂旁。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
"請問是王大海師傅家嗎?"男人彬彬有禮地問道。
"是啊,您是?"我警惕地走上前。
"我是省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張明。"男人遞出名片,"我聽說了王師傅的事跡和王小雨小朋友的畫作,特意來拜訪。"
我呆住了。沒聽說過大名鼎鼎的張院長啊!聽說他是國內頂尖的工藝美術專家,在國內外都享有盛譽。
"張院長!"王大海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連忙扶著田埂想站起來,卻差點摔倒。我趕緊扶住他。
張院長連忙上前攙扶:"王師傅別急,小心點。"
小雨躲在我身後,怯生生地看著這一幕。張院長走過去,蹲下身子平視著她:"小朋友,聽說你畫了一幅全家福?能不能給我看看?"
小雨遲疑地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畫,遞給張院長。張院長仔細地看了又看,眼睛越來越亮。
"這構圖,這色彩搭配...太有天賦了!"他驚歎道,"小姑娘,想不想跟我去省城學畫畫?"
"真的嗎?"小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她怯怯地看向王大海。
"去吧,小雨。"出乎意料,王大海點頭同意了,"爸爸和田姨會去看你的。"
小雨歡呼一聲,撲進爸爸懷裏。王大海緊緊抱著她,眼角濕潤。
張院長臨走前,給了王大海一張名片:"王師傅,你的刺繡技藝很特別,希望能來我們學院開設工作坊,讓更多人了解這種工藝。"
當晚,王大海坐在桌前,久久凝視著那張名片。我知道他在糾結。對於曾經是村裏驕傲的木匠來說,到省城去就像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大海,別怕。"我坐在他旁邊,輕聲說,"你有這個能力,也配得上更好的機會。小雨也需要更廣闊的天地。"
王大海轉過頭,堅定地說:"田穎,我決定了。不止是我,還有你。"
"我?"我驚訝地看著他。
"你懂管理,會與人打交道,"王大海認真地說,"我們一起幹,把我們村的刺繡工藝推廣出去。"
就這樣,我們家的生活迎來了又一次轉折。王大海去了省城學習,後來又在張院長的幫助下創辦了自己的工作室。小雨則在美術學院的少年班學習繪畫,每逢假期就回來探望爸爸。
兩年後,我們村辦起了刺繡合作社。王大海擔任技術指導,我負責運營和銷售。合作社吸納了村裏十幾位留守婦女,讓她們在家就能工作,有了穩定的收入。
"姨!看我畫的!"十六歲的小雨從美院回來,興衝衝地給我看她的新作品。畫上是合作社的工人們在車間刺繡的場景,生動逼真。
"太棒了!"我由衷讚歎,"已經完全是你自己的風格了。"
"爸說等合作社發展好了,要建個藝術館,把大家的作品都展示出來。"小雨驕傲地說。
如今,當年的那個五歲女孩已經出落成婷婷少女,她繼承了父親的堅韌和母親的溫柔,再加上自己的天賦,已經在全國青少年美術大賽上獲得過兩次金獎。
五年後的秋天,合作社的藝術館正式落成。開業那天,小雨作為特邀嘉賓剪彩。她穿著得體的連衣裙,落落大方。王大海坐在輪椅上,被村民們簇擁著,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這五年,不容易啊。"村長拍著王大海的肩膀說。
王大海點點頭:"是啊,但有田穎和你們的支持,一切都值了。"
夕陽下,小雨陪著爸爸在藝術館的花園裏散步。她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兩個人的影子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
"爸爸,我考上美院附中了。"小雨輕聲說。
王大海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真棒!我的小雨長大了。"
"爸,"小雨突然停下輪椅,轉向王大海,"你還記得我五歲那年說的話嗎?"我不要新媽媽,隻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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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海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記得,怎麽會不記得。"
小雨歪著頭想了想,又說:"我現在有新的夢想了。"
"什麽夢想?"
"我要成為一名畫家,畫下世界上所有的美,然後告訴所有人,我們的家鄉有多美,我們的故事有多美。"小雨認真地說。
王大海眼眶濕潤了:"我親愛的小雨,爸爸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父女倆溫馨的互動,心中充滿了欣慰。回想起七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誰能想到這個瀕臨崩潰的家庭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王大海不僅站了起來,更用自己的方式站立在了一個新的高度。他用殘缺的身體,撐起了一片天;用堅強的意誌,改變了命運;更用偉大的愛,給了小雨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晚風拂過,吹落幾片金黃的樹葉。我走過去,輕輕挽起小雨的手:"走,跟姨去看看你的畫展。"
小雨搖搖頭:"不,爸現在需要我。等晚上爸爸休息了,我再帶您去看。"
夕陽把三個人的身影融為一體,就像這個家,永遠緊密相連,永不分離。
這七年,我見證了太多。有爭吵與淚水,有希望與淚水,更有無數的感動與成長。這個普通的小家,用最平凡的方式書寫了一段不平凡的故事。
晚上回到家,我坐在書桌前,翻看這些年記錄下來的點滴。從第一張王大海的刺繡作品,到小雨的每一幅畫作,再到合作社的成長曆程。這些都將成為我們最珍貴的回憶。
"田姨。"小雨輕聲喚我。
我抬起頭,看到她手裏拿著一張請柬:"爸說下周有個全國性的民間工藝交流會,他希望您能一起去。"
我笑了:"這是好事啊。你的新畫能拿去參加展覽嗎?"
小雨點點頭:"嗯,爸說我畫的家鄉山水最適合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方的山巒。暮色中,村莊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就像生命中一個個溫暖的節點。
命運曾經給我們設置了重重障礙,但最終證明,隻要心中有愛,有堅持,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我轉身,輕輕擁抱小雨:"我的小雨,一定會實現她的夢想。而我們的家,也會越來越好。"
窗外,一輪明月升起,銀色的月光灑在村莊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前方充滿希望的道路。
這個普通卻不平凡的家庭,用他們的方式向世界證明:無論遭遇多大的挫折,隻要不放棄,終將迎來屬於自己的曙光。
而我,有幸見證了這一切,成為了這個故事中的一部分。每當看到小雨在藝術館裏揮筆創作的樣子,我都會想起她五歲時的那句話:"我不想成為孤兒,你不能丟下我!"
如今的小雨已經成長為一個堅強獨立的女孩,而我也將繼續守護這份溫情,見證更多生命的奇跡。因為,隻要心中有愛,生活就永遠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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