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七年後的屋簷:老母親的歸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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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法庭門口,七月的陽光無情地烤著我的後背。手裏的法律文書被汗水浸濕,邊角微微卷起。保安站在門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七十歲的人了,還打官司,不嫌丟人啊?"他低聲嘟囔著,目光中滿是不屑。
我緊握著文件,指甲幾乎要掐進紙裏。律師在前麵帶路,年輕的麵孔透著一絲不安,或許是為我這個明顯處於弱勢的委托人感到不值。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這是我自己選的戰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堅持到底。
"7號法庭,您兒子的律師已經到了。"律師低聲通知我。
法庭內,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我兒子李曉坐在被告席上,穿著筆挺的西裝,麵色冷峻,目光如冰。八年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時間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但那雙與我如出一轍的眼睛依然那麽銳利,隻是多了幾分我曾經不熟悉的冷漠。
法官敲響法槌:"現在開庭。"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幹燥得厲害。兒子身旁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據說是我兒子特意聘請的知名律師。對方律師站起身,語調平穩卻暗含鋒芒:"尊敬的法官,我方當事人李曉先生,自母親提出無理要求後,一直保持著極大的忍耐。老人家年事已高,應當明白什麽是適當的請求。"
"我要求原告提供證據證明被告曾經承諾讓她回家居住。"律師繼續道,聲音鏗鏘有力,每個字都如刀鋒般鋒利。
我抬起手,想要反駁,卻被法官抬手打斷:"請原告冷靜陳述。"
我深吸一口氣,八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決堤:"八年前你們斷絕關係時的狠話我都忍了!你們說我這個老太婆不配進你們李家的門!今天,我隻想問我的兒子一句話——你還是不是人?"
法庭一片嘩然,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我知道,這是我為自己的尊嚴所做的最後鬥爭。
"肅靜!"法槌再次敲響,"請原告冷靜陳述案情。"
律師小聲提醒我遵守法庭程序。
我強忍淚水,聲音顫抖:"我請求法院判決我有權回到兒子家居住,兒子應當履行贍養義務。"
兒子李曉第一次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母親,八年前我們已經兩清了。當時您要嫁給那個退休工人,我不同意。我告訴您,如果您選擇他,就不再是我的母親。您離開後,我從未想過要您回來。現在,您老了,卻來要贍養權,甚至要求住在我的房子裏,這是對我的羞辱!"
法官皺了皺眉:"被告,注意你的言辭。"
李曉冷笑:"我怎麽說話了?難道不是事實嗎?八年,我們沒有任何聯係。她選擇了她的生活,現在老了想回來,憑什麽?"
我渾身發抖,強忍著衝動。法官示意我坐下,然後轉向我的律師:"原告代理人,有什麽要說的?"
"被告,您母親當年是淨身出戶。現在她老了,無家可歸,您作為兒子,難道沒有贍養義務嗎?根據《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子女有贍養父母的法定義務,這和斷絕母子關係的聲明無關。"
李曉的律師立刻反駁:"法官,那隻是道義上的贍養,不是必須同住的義務。再說,當年原告離開時,明確表示獨立生活,與被告家庭再無瓜葛。"
法庭上你來我往,我卻仿佛置身事外。那些曾經溫暖的家,那些與兒子一起度過的時光,此刻都成了一場遙遠的夢。
庭審結束,法官讓我們等待判決通知。我走到被告席前,顫抖著伸出手:"浩兒,媽媽隻想回家..."
李曉猛地站起來,後退一步:"媽,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您走吧,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發熱,但我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在外人麵前示弱。
走出法庭,七月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律師在一旁安慰我:"田女士,別擔心,我們有充分的法律依據,勝訴的可能性很大。"
我隻是搖搖頭,心如死灰。勝訴又如何?我已經失去了兒子的愛,這才是最痛的。
回家的公交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思緒飛回到八年前。那時的我,怎麽能想到,一個離婚的決定,會讓母子從此形同陌路。
十五年前,兒子李曉大學畢業,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在城裏安了家。那時的我,剛和丈夫老張離婚,一個人靠種菜打零工把兒子拉扯大,終於看到了他出人頭地。
"媽,您在鄉下也辛苦一輩子了,跟我進城吧。"李曉在電話裏說,"我給您買個大房子,讓您享幾年清福。"
我笑著拒絕:"媽不習慣城裏生活,還是在村裏自在。你在城裏好好工作,別擔心媽。"
老張離開後,我在村子裏租了塊地,種些時令蔬菜,偶爾還去工地搬磚。那雙手從細嫩變得粗糙,心裏卻從沒空過。看著兒子工作穩定,談了對象,我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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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您這黃瓜長得真好。"鄰居老王誇道。
"是啊,留著自己吃,多餘的拿去賣。"我把新鮮蔬菜裝進筐裏,準備運到集市上賣。
那天,鄰村的一個單身男人老陳來買菜,看到我扛著兩大筐蔬菜,二話不說,直接幫著我扛到了三輪車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我推辭道。
"您一個人不容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點忙。"老陳笑道,露出一口被煙草熏黃但很整齊的牙齒。
從那以後,老陳經常來買菜,幫著幹活。他是個退休工人,無兒無女,老伴也早走了。村裏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
我心裏警惕,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對一個獨居老太熱情,誰知道安的什麽心?可老陳確實真誠,每次來都幫著幹活,從來不提過分要求。時間久了,我對他的防備也慢慢放下。
李曉每次回來,看到我和老陳相處融洽,臉色都不太好看。
"媽,他又來幹什麽?"李曉皺眉問道。
"來幫忙幹活,是個好人。"我解釋道。
"好人?"李曉冷笑,"他接近您肯定有目的。媽,城裏人都狡猾,您別被人騙了。"
我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可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徹底改變了我一家人的命運。
一年後,我摔了一跤,腿骨折了。老陳二話不說,把我送到醫院,還墊了醫藥費。那時李曉在外地出差,等他趕回來時,我已經住了一個星期的院。
"媽,怎麽不告訴我?"李曉衝我發火,"要是老陳不管你怎麽辦?"
我虛弱地笑了笑:"哪就那麽嚴重,再說了,老陳不是幫忙了嗎?"
從那以後,李曉對老陳的態度更差了,經常冷言冷語。
"你這是何必呢?"老陳苦笑,"我對你好,是真心的。"
"我知道,可浩兒不喜歡。"我歎了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老陳的感情越來越深。村裏開始有人議論紛紛,說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孤男寡女的,肯定沒安好心。
"穎啊,要不咱們趁早辦了,也堵住那些人的嘴。"老陳有一天突然提議。
我嚇了一跳:"這...會不會太快了?"
"怕什麽,我這把年紀了,沒幾年好活。我就是想有個伴兒,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走。"老陳的眼神裏滿是真誠。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對我好。猶豫再三,我點了點頭。
李曉知道後,第一次對我發了大火:"媽,你怎麽能這樣?我不同意!"
"浩兒,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我這把年紀了,不想一個人孤獨終老。"我艱難地解釋。
"那是我爸的忌日!您居然在他去世沒多久就要嫁人?這像什麽樣子!"李曉幾乎是吼著說的。
"你爸走了這麽多年了,我也想有個伴兒。"我哽咽著,"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可以等段時間..."
"不用等了!"李曉打斷我,"反正我不同意!媽,您這是在作賤自己!我警告您,如果您非要嫁給他,就別認我這個兒子!"
我震驚地看著他:"浩兒,你怎麽能這麽說?"
李曉摔門而出,留下我一個人呆坐在院子裏。老陳安慰我:"穎,別難過,我不逼你。"
可我不願意放棄。我想有個伴兒,想在我剩下的日子裏,有人可以相互依靠。於是,在老陳的堅持下,我們領了證,簡單地辦了婚禮。
婚禮那天,李曉沒有來。我看著空蕩蕩的兒子房間,第一次感到心痛得無法呼吸。
婚後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我想象中美好。李曉幾乎斷了與我的聯係,隻偶爾打電話質問我為什麽要結婚。村裏人也對我指指點點,說我兒子這麽有出息,卻被我帶累了。
一年後,老陳查出了肺癌晚期。我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老陳臨終前,抓著我的手:"穎,我對不起你...如果你想回城裏找浩兒,就去吧...不要留在這個傷心地..."
"你別這麽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拚命忍住眼淚。
老陳去世後,我沒有告訴李曉。他忙著大城市的工作,我不敢打擾。我想,等過一段時間,等大家把老陳的事情淡忘了,我再去找他們。
然而,命運對我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就在老陳去世半年後,我在地裏幹活時突然暈倒。村裏人急忙把我送到了醫院。
"阿姨,您兒子在電話裏說他很忙,可能暫時趕不過來。您看..."護士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那段日子的。病床上,我望著窗外的天空,想起了遠在城裏的兒子。病好後,我鼓起勇氣給李曉打了電話。
"浩兒,媽想你了,想來看看你..."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然後傳來冰冷的聲音:"媽,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您過好自己的生活吧。我有自己的家庭,不想被這些家庭瑣事打擾。如果您想搬來和我住,可以,但是需要您每個月支付500塊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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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像被重重一擊:"浩兒,你說什麽?"
"媽,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老婆的主意。她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房子也不大..."李曉解釋道。
"浩兒,我是你媽啊..."我哽咽。
"媽,我很忙,先這樣吧。"電話掛斷了。
我呆坐在床上,淚水無聲地滑落。原來,在兒子心裏,我已經成了一個需要支付房租的"租客"。
從那以後,我再沒有聯係過李曉。我在村裏過著平靜的生活,靠著退休金和幾畝菜地生活。隻是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會拿出全家福,看著年輕時的兒子,淚流滿麵。
"原告,你陳述一下現在的訴求。"法官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隻想要回我的家,一個可以安度晚年的地方。"
律師補充道:"被告不僅拒絕了原告的合理請求,還提出苛刻條件。根據我國法律,成年子女有贍養老人的義務,這包括物質上的供給和精神上的慰藉。被告的行為已經涉嫌違法。"
李曉的律師站起身:"法官,我方認為,原告與被告之間的關係已經因為"斷絕母子關係"的聲明而解除。當年原告出嫁的行為,已經表明她放棄了與兒子的家庭聯係。"
"斷絕母子關係的聲明在法律上是無效的!"律師反駁,"親屬關係是基於血緣,不能通過協議解除。"
法庭上雙方你來我往,激烈的辯論讓我感到疲憊不堪。我坐在原告席上,看著對麵的兒子,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庭審結束後,李曉匆匆離開法庭,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律師安慰我:"田女士,我們會爭取到底的。"
回到家,我已經筋疲力盡。生活還得繼續,菜地裏的活兒等著我。我慢慢走到地裏,彎腰開始拔草。汗水順著額頭流下,沾濕了後背,就像當年背著年幼的李曉在田間幹活時一樣。
夜深人靜時,我躺在破舊的木床上,透過窗戶望著天空。老陳說得對,我就是個固執的農村老太太,明明兒子已經成家立業,我卻還奢望什麽親情。
"田月,吃飯了!"老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猛地驚醒,原來是一場夢。
我苦笑著搖搖頭,端起冷掉的飯,慢慢吃著。生活還要繼續,我告訴自己。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的案子進入了漫長的審理過程。期間,律師告訴我,李曉的態度很強硬,他的妻子更是在法庭上表示,我"貪圖他們家的財產",是一個"麻煩的農村老太"。
我苦笑,李曉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紅燒肉,每次都吃得滿嘴是油,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現在,他卻為了一個外人,與自己的親生母親對簿公堂。
終於,判決書下來的那天,我顫抖著雙手打開文件:法院判決我勝訴,李曉必須允許我回家居住,且要履行贍養義務。
我長舒一口氣,把判決書仔細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裏。然而,律師的一句話卻讓我心涼:"雖然法院判決你勝訴,但你兒子態度強硬,可能會采取拖延手段,甚至抗拒不執行。"
果不其然,一個月過去了,李曉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我再次聯係律師,他建議我申請強製執行。然而,執行過程比我想象的更加艱難。李曉搬了家,換了電話,像是人間蒸發。
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個陌生號碼打來了我的手機。
"媽,是我。"是李曉的聲音。
"浩兒,你終於肯接電話了。"我聲音哽咽。
"媽,我想了很久,咱們找個中間地帶見一麵吧。不要在電話裏說這些。"李曉說道。
我答應了,選在了市中心的咖啡廳。我穿著最好的衣服,早早地等在那裏。李曉來了,旁邊坐著他的妻子和一個年輕女孩——應該是他的女兒。
"媽,這是小雨,我女兒。"李曉介紹道。
小雨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小聲叫了聲"奶奶"。
"媽,這些年,對不起..."李曉低聲說,"但我媳婦一直..."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會有隔閡。"我平靜地說。
我拿出判決書:"法院已經判決,我有權回家居住。"
"媽,房子是我買的,現在還有貸款要還..."李曉為難地說。
"我不要你的房子,我隻是想在你家住一段時間,等穩定下來,我就會搬走。"我輕聲說。
最後,李曉同意我暫住一段時間。當我拖著行李站在他家門前時,緊張得手心冒汗。
開門的是他的妻子,冷淡地掃了我一眼,側身讓我進去。
"媽,您先坐。"李曉把我帶到一個小房間,"這是以前放雜物的房間,您先將就一下。"
這個所謂的"房間",隻有幾平米大小,堆滿了雜物。李曉的妻子進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扔給我一床被褥:"就湊合著用吧。"
我沒有抱怨,隻是默默點頭。這是我失而複得的家,哪怕隻是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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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我望著天花板上斑駁的痕跡,思緒萬千。兒子和兒媳的冷漠,讓我心如刀割。但我告訴自己,我回來了,這就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份來之不易的關係。我主動承擔家裏的家務,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李曉的女兒小雨起初對我很冷淡,但在我一次次耐心輔導她功課後,她開始叫我"奶奶",會甜甜地對我笑。
李曉的妻子對我依舊冷淡,但也沒有明顯的敵意。她對我做的飯總是挑剔,但從不阻止我進廚房。
三個月後,我突然暈倒在家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李曉守在床邊。
"媽,您這是何苦呢?"他握著我的手,眼裏滿是心疼,"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虛弱地說。
"您說什麽傻話!"李曉的眼眶紅了。
那天,他守了我一整夜。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麵前那麽脆弱,像極了他小時候發燒那晚,緊緊抓著我的手不肯放。
"浩兒,媽隻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角落,不用多大,能放下一張床就夠了。"我輕聲說。
李曉沉默良久,終於點頭:"媽,我明白了。房子雖然小,但您永遠是我的媽媽。"
他為我安排了一個獨立的房間,位置很好,陽光充足。李曉的妻子雖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親近,但也沒有再為難我。小雨經常來找我玩,纏著我講故事。
我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局——我終於回到了兒子的家,過上了安定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李曉收到一個陌生人的信,信中揭開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將會徹底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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