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穎，來家裏吃飯啊！"隔壁王大姐的聲音像一記重錘敲開了我緊閉的門。
    我端著剛衝好的咖啡，透過紗窗望向她。五十出頭的王大姐穿著件有些褪色的碎花襯衫，手裏提著一把蔫蔫的青菜，笑容卻燦爛得像剛從陽光下走出來。
    "不了，我剛回來，還沒收拾。"我禮貌地笑了笑。
    "那哪行！"她快步走近，胳膊肘幾乎要碰到我，"隔壁住了兩三年，還不知道你手藝這麽好，天天吃外賣可不行。今天我做了紅燒肉，還有你愛吃的涼拌黃瓜！"
    我後退一步，手不自覺地護住咖啡杯："今天真不方便，改天吧。"
    "哎呀！"她誇張地歎了口氣，眼神卻閃爍了一下，"那可不行，這菜我都炒好了，不吃都浪費了。我讓老張給李偉打個電話，叫他也回來。"
    我的手一抖，咖啡灑了一桌。李偉？哪個李偉？
    "別麻煩了，我..."話沒說完，我就被她熱情地拽著胳膊，不由分說地往她家帶。
    王大姐家幹淨得不像話，瓷磚鋥亮得能照出人影。餐桌上擺滿了菜，紅燒肉油光發亮，香氣撲鼻。
    "快坐！"她把我按在椅子上，轉身進了廚房。我注意到她手腕內側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什麽凶器劃傷的。
    "嚐嚐這個，我特意學著做的。"她端著一大碗湯放在我麵前，眼神熱切得像要把我融化。
    就這樣，我在半推半就中吃了一頓飯。飯後，她又塞給我幾個飯盒，裝滿了剩菜。
    "拿回去，別總吃外賣。"她像對待自家孩子一樣拍著我的肩膀，眼睛卻盯著我的反應。
    深夜十一點，我被一陣劇烈的晃動搖醒。李偉醉醺醺地站在床邊，眼神迷離。
    "田穎...你..."他搖晃著倒在我身上。
    我驚坐起來，一股濃烈的酒氣熏得我頭暈。環顧四周，發現王大姐正睡在沙發上，發出輕微的鼾聲。桌上倒著一個空酒瓶，還有幾碟吃剩的菜。
    "這是怎麽回事？"我聲音顫抖。
    李偉迷迷糊糊地笑："王大姐非說...說你心情不好...勸了好多酒..."他的話像斷線的珠子，斷斷續續。
    我努力回憶，卻隻記得王大姐熱情的笑臉和那些看似隨意的問題。"你和老李結婚多久了？怎麽不考慮要個孩子？在單位怎麽樣啊？"這些問題看似平常，現在想來卻讓我後背發涼。
    更讓我不安的是，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也不記得怎麽和王大姐喝到這麽晚。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李偉還在熟睡，我輕手輕腳地起床，發現玄關處整齊地放著我的包和鑰匙，連拖鞋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我鬆了口氣，轉身時卻瞥見茶幾上有個小巧的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出於好奇，我隨手翻開。
    "5月10日：田穎今天又拒絕了吃飯邀請，她的防備心還是很強。"
    "5月12日：發現她丈夫經常加班到很晚，兩人關係似乎不太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誰的日記？上麵的文字記錄的明顯是我的生活！
    我翻到下一頁，看到一張照片從本子裏滑落。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笑容甜美。更讓我震驚的是，那分明是我大學時的照片，我已經十幾年沒見到這張照片了。
    "在找這個？"王大姐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我猛地轉身，臉色蒼白："你怎麽會有這個？"
    她笑眯眯地撿起照片："你大學宿舍樓下撿的，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好眼熟。"
    "然後呢？"我聲音嘶啞。
    她突然換上嚴肅的表情，眼神也變得銳利："你不是田穎。或者說，你不是真正的田穎。"
    房間溫度驟然下降，我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蔓延。
    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逡巡："真田穎的眼睛是單眼皮，你的是雙眼皮；真田穎右手腕上有一顆痣，你沒有；真田穎的左手無名指有道疤，你..."
    我驚恐地捂住手，那裏光潔如新。
    "你是誰？為什麽冒充田穎？"她步步緊逼。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我確實不是田穎，但我知道的所有關於田穎的事情都那麽真實，包括我和李偉的相識、相愛，以及我們六年的婚姻生活。
    "我隻知道我是田穎。"我咬著牙道。
    王大姐冷笑一聲："別裝了。三年前，田穎和她丈夫在一場車禍中雙雙重傷，她丈夫當場死亡，而她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就怎樣？"我逼問道。
    "就失憶了。"她歎了口氣，"真田穎醒來後，完全忘記了車禍前的事，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如遭雷擊，搖搖欲墜。
    "有人找到了她的父母，但他們已經移民國外，聯係不上。親戚們都不願接手，最後她被送到了一家療養院。"王大姐的眼睛裏閃爍著淚光，"直到三個月前，她突然失蹤了。"
    "是我。"我喃喃自語，"這些記憶是真的，雖然我不記得車禍，但這些年的生活點點滴滴都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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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姐的眼神變得警惕："那你為什麽冒充她？是不是覬覦她家的財產？"
    "我不知道！"我崩潰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我隻記得我叫田穎，結婚六年，有個丈夫叫李偉！"
    "夠了！"李偉突然衝進房間，頭發淩亂，眼神憤怒，"田穎，你又在演什麽戲？"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你不記得我了？"
    他的表情從憤怒轉為困惑："我當然記得你，但你今天很不對勁。大清早和王大姐在客廳鬼鬼祟祟..."他注意到我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手指，語氣稍微緩和，"你沒事吧？"
    王大姐拉住李偉的胳膊："你別被她騙了！我早就說過要小心她！"
    "到底怎麽回事？"李偉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雙手握住我的肩膀，"田穎，看著我，告訴我真相。"
    我淚如雨下："我不知道真相...我隻記得我們的婚禮，我們的蜜月，我們的家..."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甚至記得你昨天說加班不回家吃飯，可我明明看到你在公司樓下和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他臉色驟變。
    "我不知道，就站在你們公司樓下，穿紅裙子，背名牌包..."我努力回想，"你們還一起進了電梯。"
    李偉的表情從震驚轉為困惑，最後變成了放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我昨晚一直在家，哪兒也沒去。"
    王大姐突然插嘴："李偉，你還裝！你們公司樓下那個紅裙子是誰？"
    "張姐，我們公司的財務總監。"李偉苦笑，"她兒子在我們小區門口開奶茶店，我昨天幫她兒子搬了一天設備。她請我吃了頓飯表示感謝，就是這麽簡單。"
    我看著兩人，一個眼神警惕，一個滿臉困惑，不知道該信誰。
    晚上，我獨自坐在陽台上，試圖理清思緒。手機突然響起，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您好，是田穎女士嗎？您三個月前在我們醫院就診，當時您腦部有輕微外傷和記憶缺失症狀，醫生建議您定期複查..."
    我突然想起三個月前，我確實不小心撞到頭，當時以為隻是小事，並未在意。
    "田穎女士？您在聽嗎？"
    "在..."我聲音顫抖，三個月前的意外，失憶，以及突然出現在李偉家的"王大姐"，這一切都聯係起來了。
    我決定去醫院。
    醫院走廊上，我遇到了負責我病例的林醫生。聽完我的敘述，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我們需要重新檢查你的腦部情況。記憶恢複後又遺忘，這很罕見。"
    檢查過程中，我忍不住問："醫生，有沒有可能有人...植入我的記憶？"
    他停下手中的筆，困惑地看著我："你為什麽這麽問？"
    我沒有回答，隻是問："王大姐說她是在療養院找到我的，那家療養院在哪裏？"
    "應該是市中心那家"安心療養院"。"
    第二天，我來到"安心療養院"。前台小姐查詢後告訴我："三個月前確實有個叫田穎的病人康複出院，但她的監護人是..."
    我心跳加速："是誰？"
    "是李偉先生。"
    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回到家中，我直接質問李偉："為什麽我出院時是你在當監護人？"
    李偉愣了一下，眼神閃爍："我...我隻是幫忙辦手續。你父母在國外，你又沒有其他親人..."
    "撒謊！"我拿出手機，調出一段錄音，"這是我在醫院聽到的，護士說我是被"我丈夫"接走的，而那個丈夫的聲音絕不是你！"
    李偉麵如土色，後退幾步撞倒了茶幾。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王大姐站在門口，臉色蒼白。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李偉厲聲問道。
    她冷笑："我當然找得到，因為這家醫院是我開的。"
    "什麽？"我和李偉異口同聲。
    三個月後，我站在法庭上，成為了關鍵證人。
    原來，王大姐是國際知名的記憶研究專家，她丈夫死於車禍後，她開始研究記憶移植技術，希望能讓丈夫"回來"。李偉是她的助手，也是她的情人，同時也是我們公司的財務總監。
    他們選中我，是因為我車禍後的輕微腦損傷使我的大腦處於可塑狀態，再加上李偉對我日常生活的了如指掌，使他們能夠實施"完美替換"。
    他們的計劃是先通過記憶移植技術讓我"相信"自己是田穎，再慢慢奪取我們家的財產。可他們沒想到我的記憶會開始自我修複，逐漸找回真實記憶的片段。
    最終，法庭判決王大姐和李偉有罪。而我，雖然找回了部分真實記憶，卻始終想不起車禍前的全部真相。
    審判結束後，一位老婦人出現在我麵前。她自稱是我母親的老友，遞給我一個舊盒子。
    "你媽媽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你可能永遠都想不起自己是誰。"
    盒子裏是一本日記，扉頁上寫著："給未來的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找回了自己，記得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謀殺。"
    日記的內容揭開了一個驚人真相：二十年前，我的父母參與了一個重大科研項目，因發現高層腐敗而遭到追殺。在混亂中，他們把隻有六個月大的我交給了一個可靠的朋友，也就是後來的"王大姐"。
    而真正的"田穎"和我，其實是雙胞胎姐妹。她被秘密送到國外，我則在國內被細心嗬護長大，改名換姓，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五年前，我們的秘密被泄露，有人開始追殺我們。為了保護我，"王大姐"和真田穎商量後，製造了一場車禍，真田穎替我受了重傷，而我則被送進醫院進行"改造"。
    "王大姐"本打算等我恢複記憶後再告訴我真相，但李偉背叛了她，提前實施了記憶替換計劃。
    我坐在窗前，看著手中的日記，百感交集。鏡子裏的自己，究竟是誰？是失憶的"田穎"，還是被篡改記憶的"另一個自己"？
    窗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而我，將繼續尋找那個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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