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屋簷滴落，敲擊著玻璃窗，像是一首不知名的催眠曲。我，田思瑤，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盯著茶幾上那兩瓶高檔白酒和一條中華煙，心情複雜得如同打翻的五味瓶。
    端午節，這個本該充滿粽葉清香和家人團聚的日子，卻因為他的到來，變得格外不同。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我放下手中的雜誌，深吸一口氣，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我曾經朝夕相處的丈夫——李存浩。
    四年了，時光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他依舊穿著那件熟悉的藏藍色襯衫，隻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他的眼神依舊溫和，卻多了幾分疏離。
    "節、節日快樂。"他輕聲說道，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禮盒，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熟悉又陌生，讓我恍惚間回到了過去。
    "進來吧。"我側身讓他進來，關上門，心裏五味雜陳。
    李存浩走進客廳，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茶幾的位置，將禮盒放在上麵，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包中華煙和一瓶白酒。
    "叔、姨，端午快樂。"他的聲音平靜，卻在我聽來如同驚雷。
    四年前的今天，我還是林太太，他還是我的丈夫。那時的我們，或許也曾期待過這樣的團聚。而現在，我們隻是"叔"和"姨"。
    "誌遠，你..."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四年裏，我們見過麵，卻從未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相處。
    李存浩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將禮品一一擺放整齊，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小琪呢？"他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在房間裏寫作業。"我回答道，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感到驚訝。
    李存浩點點頭，站在客廳中央，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隻有窗外的雨聲在提醒著我們時間的流逝。
    "你...還好嗎？"最終，我打破了沉默。
    李存浩抬頭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嗯，還好。你呢？"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著我的心。
    我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轉身走向廚房，給他倒了杯水。
    當我端著水回到客廳時，李存浩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雨幕發呆。他的背影顯得異常孤獨，讓我想起了我們曾經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
    "誌遠，"我輕聲喚他，"你為什麽還..."
    "為什麽還來看你們？"他轉過身，打斷了我的話，臉上帶著一絲苦笑，"因為我們曾經是家人，不是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言以對。是啊，曾經是家人，可現在...
    "小琪她...知道你今天會來嗎？"我試圖轉移話題。
    "還不知道。"李存浩搖了搖頭，"我不想打擾她學習。等她寫完作業，你告訴她一聲吧。"
    我點點頭，心裏卻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李存浩坐在沙發上，拿起那瓶白酒，仔細地看了看標簽。"這是你爸喜歡的牌子。"他說，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手中的酒瓶，思緒飄回到四年前。
    那時，我們剛結婚不久，李存浩第一次來我家過端午節。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滿臉堆笑地站在我家門口。那時的他，眼中隻有對我的愛意和對我家人的尊重。
    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誌遠，"我鼓起勇氣，"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什麽？"他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警惕。
    "想過我們..."我吞了吞口水，"複婚？"
    李存浩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笑容卻讓我感到陌生。"複婚？"他搖了搖頭，"田思瑤，我們回不去了。"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入我的心髒。
    "為什麽？"我聲音顫抖，"我們還有小琪，我們還可以..."
    "因為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無法挽回。"他打斷了我，眼神堅定而冷漠。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但我感到一種深深的恐懼。這個曾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現在對我如此陌生，如此決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隆隆，仿佛在預示著什麽。
    "誌遠，"我試圖找回曾經的溫柔，"你今天來，到底是為什麽？"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來看看你們，看看小琪，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
    "我們很好。"我強硬地回答，不想讓他看到我內心的脆弱。
    李存浩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那就好。"他說，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
    我們就這樣沉默地坐著，直到小琪的房間傳來開門聲。
    "媽，我寫完作業了。"小琪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李存浩立刻站起身，像是在逃避什麽。"我該走了。"他匆匆說道，拿起茶幾上的禮品盒，轉身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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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誌遠！"我叫住他，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舍和困惑。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照顧好自己和小琪。"他說完，推門而出，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個男人，曾經是我的全部，現在卻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回到客廳，我怔怔地坐在沙發上，腦海中一片混亂。
    小琪走下樓，好奇地看著我："媽，那個人是誰？"
    "沒什麽，是爸爸的朋友。"我勉強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哦。"小琪點點頭，似乎沒有多想，然後走進廚房找吃的。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是我和李存浩的女兒，我們的骨肉。她永遠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經不再是夫妻。
    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戶，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無法言說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李存浩今天的出現，像是一個謎團，讓我無法釋懷。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一條短信："今天晚上七點，老地方見。有話對你說。——誌遠"
    "老地方"是我們結婚前經常去的一家小咖啡館，已經很久沒有去了。看著這條短信，我的心跳加速，一種莫名的期待和恐懼交織在一起。
    晚上六點四十五分，我來到了那家咖啡館。它還是老樣子，昏黃的燈光，舒緩的音樂，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
    李存浩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放著一杯黑咖啡。他抬頭看見我，點了點頭。
    "你來了。"他說，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坐在他對麵，看著他平靜的表"說吧，有什麽事？"我開門見山。
    李存浩沉默了片刻，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推到我麵前。
    那是一張醫院的診斷書，上麵赫然寫著"李存浩，肺癌晚期"。
    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照片，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這...這是..."
    "三年前查出來的。"他平靜地說，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當時醫生說，可能隻剩下半年時間。"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小琪？"我的聲音哽咽了，淚水模糊了視線。
    "因為我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做我該做的事。"他低下頭，聲音幾乎聽不見，"我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
    我愣住了，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那你現在..."
    "醫生說，情況比預想的要好。"他勉強笑了笑，"但我隨時可能..."他沒有說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再次問道，聲音中帶著哭腔，"我們是夫妻啊，我們是一家人！"
    "因為我不配。"他苦笑一聲，"我背叛了我們的婚姻，背叛了你和小琪。"
    "背叛？"我疑惑地看著他，"什麽背叛？"
    李存浩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田思瑤，你還記得我們結婚第二年，公司派我去外地出差三個月那次嗎？"
    我點點頭，那次出差後，我們之間似乎就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那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個女人。"他低聲說，不敢看我的眼睛，"她對我很好，給了我很多關心和溫暖。我..."他的聲音哽咽了，"我犯了錯。"
    我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那個女人...她是誰？"
    "一個客戶公司的職員，比我小五歲。"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悔恨，"我們在一起兩個月，然後我及時止損，結束了這段錯誤的感情。"
    "所以這就是你後來變得冷漠的原因？"我聲音顫抖，"因為你心裏有愧疚？"
    他點點頭："是的。我無法麵對你，麵對小琪，麵對我們曾經的誓言。所以我選擇了逃避，選擇了疏遠。"
    "所以你離婚，也是因為這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完全是。"他搖搖頭，"離婚是我提出來的，但不是因為那個女人。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想拖累你們。我以為，離開你們，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我捂著嘴，淚水終於決堤。我哭得像個孩子，為他的欺騙，為他的隱瞞，也為他即將逝去的生命。
    "田思瑤，對不起。"他伸手想擦去我的眼淚，卻被我一把推開。
    "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憤怒地質問，"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們...我們也許..."
    "也許什麽？"他苦笑，"也許能治好我的病？不，田思瑤，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我隻想在最後的日子裏，能遠遠地看著你們幸福，這就夠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哭得更加傷心。
    "那張診斷書，我原本打算燒掉的。"他苦笑，"但後來想想，也許有一天，你會需要它。所以我就留著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疲憊的麵容，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是一個罪人，背叛了我們的婚姻；但他也是一個可憐人，即將麵對死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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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現在怎麽樣了？"我突然問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嫉妒。
    "我們早就沒有任何聯係了。"他回答，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離開後不久，她就結婚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田思瑤，"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隻希望你能原諒我。原諒我曾經犯下的錯，原諒我離開你們。"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心中的憤怒漸漸平息。是啊，他已經受到了懲罰，不僅失去了健康，也失去了家庭。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我的責備，而是一個道歉的機會。
    "我..."我的聲音哽咽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原諒你。這需要時間。"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釋然。"沒關係，我理解。我隻希望，小琪能..."
    "她會知道的。"我打斷了他，"我會告訴她，她有一個好爸爸，一個曾經犯過錯但真心悔過的爸爸。"
    李存浩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謝謝你，田思瑤。"
    我們坐了很久，聊了很多，關於過去，關於現在，也關於未來。當他離開時，天已經黑了，雨也停了。
    "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他在門口說道，"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和小琪。"
    我點點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李存浩的坦白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從今以後，我的生活將不再一樣。
    第二天清晨，我在廚房準備早餐，小琪走過來，好奇地看著我。
    "媽，爸爸昨天來幹什麽了？"她問道，眼睛裏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隻是...來看看我們。"我最終說道，"他以後可能還會來。"
    小琪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然後跑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愧疚。她永遠不知道，她的父親即將離世，而她將成為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從今以後，我必須堅強，為了小琪，也為了我自己。
    端午節的那兩瓶酒和那條煙，至今仍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像是一個無聲的見證，見證著一段逝去的愛情，和一個未完的故事。
    我不知道李存浩還能活多久，但我知道，無論他還能活多少天，我都會讓他看到，他曾經深愛的妻子和小女兒，是如何堅強地麵對生活的挑戰。
    生活就像這窗外的雨，時而滂沱，時而細密，但終將過去，留下的是濕潤的泥土和清新的空氣。
    而我，也將帶著這份濕潤和清新，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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