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羊肉串上的婚姻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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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燒烤圖片,喉嚨不自覺地滾動。懷孕第十二周,孕吐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卻在這一刻突然瘋狂地想吃燒烤——那種炭火烤出來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
"嘔——"又是一陣幹嘔,我趴在洗手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鏡中的女人臉色蠟黃,眼下掛著兩片青黑,哪還有半點職場女性的幹練模樣。
冰箱裏隻有王強上周買的豬肺,白花花的一坨泡在血水裏。他說這東西便宜又沒脂肪,最適合孕婦吃。可我一想到那股腥味,胃裏就翻江倒海。
"就這一次..."我擦掉嘴角的酸水,顫抖著手指點開生鮮app。頂級羊腿肉,89元一斤。我的拇指懸在"立即購買"上方,眼前閃過王強記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
下單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我的心跳快得像做賊。炭爐是去年小區燒烤派對留下的,我一直偷偷收在陽台角落。當第一縷青煙從院子裏升起,羊肉在鐵簽上卷曲變色的瞬間,我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田文!你在幹什麽!"鐵門被踹開的巨響嚇得我差點扔掉烤串。王強西裝革履地站在門口,公文包掉在地上,眼鏡後的眼睛瞪得滾圓。
"我...我就是突然想吃..."我下意識把烤串往身後藏,醬汁滴在白裙子上,暈開一片汙漬。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奪過烤串:"89塊錢一斤的羊肉!你知不知道這些肉夠我們吃三天豬肺?"他的聲音在發抖,不是生氣,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失望。
炭火劈啪作響,我聞到自己頭發上的油煙味。"就這一次不行嗎?我吐得膽汁都快沒了,就想吃口..."
"豬肺怎麽了?"他打斷我,把烤串狠狠插回爐子,"又便宜又健康,我媽懷我那會兒連豬肺都吃不上!"他的領帶歪了,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我盯著他西裝袖口磨出的毛邊。這套西裝還是三年前結婚時買的。突然覺得荒謬,我們倆,一個穿著褪色西裝,一個挺著還不明顯的肚子,為幾串羊肉劍拔弩張。
"王強,"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我查過了,孕婦偶爾吃燒烤沒關係。"
他冷笑一聲,從錢包裏抽出一疊小票:"水電費漲了200,產檢卡裏隻剩3000,你知道現在紙尿褲多少錢一包嗎?"他的手指在發抖,"上周領導暗示要裁員,我他媽連加班費都不敢要!"
我愣住了。院子裏的梧桐葉沙沙響,一片葉子落在他肩上。這個總是把"沒事"掛在嘴邊的男人,此刻像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伸手想碰他,卻被他躲開。
"告訴你有什麽用?"他扯鬆領帶,"你隻會像今天這樣,想一出是一出。"他的目光掃過烤爐,突然抬腳踢翻了炭盆。通紅的炭塊滾到我的拖鞋邊,燙出一個小洞。
眼淚終於決堤。不是因為他踢翻爐子,而是他眼裏那種熟悉的疲憊——和我爸當年下崗後,盯著超市排骨價簽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隻是..."我哽咽著蹲下去撿炭塊,"想當個正常的孕婦..."手指被燙出水泡,卻比不上心裏那個被忽視的洞。
王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你知道我每天路過燒烤攤想什麽嗎?"他的聲音啞了,"我在算,一串羊肉夠買多少片尿不濕。"
夜風吹散了煙霧,露出他眼角的細紋。這個大學時為我偷摘月季的男生,現在身上隻剩洗潔精的味道。我張了張嘴,卻聽見"啪"的一聲——從他西裝內袋掉出張紙。
胃癌早期診斷書。患者姓名:王強。
世界突然安靜了。診斷日期是我們發現懷孕的那周。我想起這一個月他總說胃不舒服,想起他偷偷倒掉的午餐,想起他半夜在廁所的幹嘔——原來不是被我傳染的孕吐。
"醫生說...手術費大概..."他彎腰去撿,被我搶先抓住那張紙。我們跪在油膩的院子裏,頭頂是同一片星空。
"為什麽不早說?"我的眼淚砸在紙上,暈開了"惡性可能"四個字。
他苦笑,伸手抹掉我臉上的炭灰:"孩子不能同時有兩個病號。"他的拇指擦過我起皮的嘴唇,"其實...羊肉串真香。"
後來我們分著吃了那幾串半焦的羊肉。他吐了,我也吐了。但我們笑著看對方嘔吐的樣子,像兩個瘋子。炭火徹底熄滅時,他忽然說:"明天我去買孜然,醃好的肉更入味。"
我知道,這是他能說出的最接近道歉的情話。夜風裹著焦香掠過晾衣繩,那上麵掛著的嬰兒連體衣輕輕搖晃,像麵投降的白旗。
好的,我將為您續寫這個關於婚姻與理解的故事的完整後半部分。我會保持原有的細膩情感風格,並深入挖掘三個關鍵發展方向,讓故事更加完整動人。
那張診斷書在我手裏顫抖得厲害,紙麵上"胃癌早期"四個字像刀一樣割著我的眼睛。王強試圖從我手中奪回去,但我死死攥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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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的事?"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王強別過臉去,月光下他的側臉棱角分明,卻透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脆弱。"上個月體檢發現的。"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在討論明天的天氣,"醫生說早期,手術切除就好。"
我盯著他西裝袖口磨出的毛邊,突然意識到那不是什麽普通的磨損——那是他每天伏案工作十二小時,袖口在桌麵上反複摩擦的痕跡。洗潔精的氣味也不是偶然,是他為了省下幹洗費,自己在家手洗西裝的證明。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扶歪掉的眼鏡——這個動作他做了十年,我卻第一次注意到他右手食指關節處有個鋼筆磨出的老繭。"告訴你又能怎樣?"他輕聲說,"讓你挺著肚子陪我跑醫院?還是讓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背債?"
夜風吹過院子,炭火的餘燼明明滅滅。我突然想起上周他淩晨三點在廁所幹嘔,當時我還抱怨他吵醒了我。羞愧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我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了突出的腕骨——他瘦了這麽多,我竟然沒發現。
"公司那邊..."我猶豫著開口。
"下周一公布裁員名單。"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眼神卻飄向晾衣繩上那排小小的嬰兒衣服,"我主動申請調去西北分公司,那邊缺人。"
"西北?那裏醫療條件——"
"工資漲30。"他打斷我,聲音幹澀,"夠付手術費和奶粉錢。"
我的眼淚砸在地上。這個曾經在大學辯論賽上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為了生存要離開生病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我想起父親下崗那年,也是這樣平靜地告訴我們要去南方打工,結果在建築工地摔斷了腿。
"不行!"我猛地站起來,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王強立刻扶住我,他的手冰涼。"我們可以賣車,我可以提前休產假去找兼職,我——"
"田文。"他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發疼,"你爸的腿怎麽瘸的,你比我清楚。"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下來。二十年前,父親也是為了省錢不肯去醫院,最終耽誤了治療。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王強歎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半焦的羊肉串,小心地吹掉灰。"其實..."他突然笑了,眼角擠出細紋,"我剛才聞到香味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真香",第二反應才是"這得多少錢"。"
這個笑容太熟悉了——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他省下三個月生活費帶我去吃法餐時的表情。我的眼淚決堤般湧出,一把抱住他,聞到他領口淡淡的藥味。
"明天我們去醫院。"我貼著他胸口說,"一起。"
第二天清晨,我悄悄拿出結婚時媽媽給的金鐲子。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上麵,映出王強熟睡的臉——他連睡著時眉頭都是皺著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公司群裏的消息:市場部整體裁撤。
我輕手輕腳走到陽台打電話。"李醫生,我是王強妻子...對,關於胃癌手術...醫保能報銷多少?"晨光中,我看到樓下早點攤熱氣騰騰,賣煎餅的大爺正往麵糊裏打雞蛋——和王強每天早上給我做的一樣。
電話那頭說出的數字讓我腿軟。我扶著洗衣機蹲下來,突然注意到旁邊籃子裏藏著的一疊賬單——水電費、產檢費、車貸...最下麵是張借條,王強向他大學同學借了五萬塊,日期是我們確認懷孕那天。
洗衣機轟隆一聲開始脫水,震得地板發顫。王強驚醒衝出來,看到我手裏的借條時僵在原地。
"你寧願借錢也不肯告訴我?"我的聲音在發抖。
他抓了抓睡亂的頭發,像個做錯事的大學生。"你懷孕已經夠辛苦了..."
"所以你就一個人扛著胃癌、裁員和債務?"我抓起洗衣籃砸向他,"王強!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累贅!"
籃子撞到他胸口,裏麵的衣物散落一地。其中一件是他的舊t恤,領口已經鬆垮——那是我們第一次旅行時買的紀念品。他突然跪下來抱住我的腰,臉貼在我隆起的腹部。
"我怕..."他的聲音悶悶的,"怕你和孩子過得像我媽當年..."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提起童年。我知道他父親早逝,母親在紡織廠做工供他讀書,卻不知道細節。他顫抖的呼吸噴在我肚子上,溫熱的,活生生的。
"我媽總說豬肺是好東西..."他苦笑著抬頭,"因為它最便宜。"
我的心揪成一團。原來昨晚的爭吵裏,藏著他三十年的創傷。我撫摸他支棱的肩胛骨,突然明白我們都在重複父母的悲劇——父親隱瞞傷情,母親獨自支撐;他母親節衣縮食,他如今重蹈覆轍。
"聽著,"我捧起他的臉,"我們不是他們。"
陽光完全照進陽台時,我們並排坐在地上整理賬單。他的胃癌屬於重疾險範圍,我的生育保險能覆蓋大部分產檢費用。計算器上的數字跳動著,像重新開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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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王強突然說,"西北分公司的醫療條件不錯。"
我瞪他。
"而且有烤肉。"他眨眨眼,"正宗的。"
我抓起枕頭砸他,卻忍不住笑了。這個固執的男人終於學會在絕境中找希望。窗外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我們一起看向那袋準備賣掉的空瓶——其中幾個是王強的胃藥瓶。
"今天去買孜然嗎?"我問。
他握住我的手,指腹擦過我昨晚燙出的水泡。"嗯,再買點羊排。"他的拇指在我無名指戒指上畫圈,"慶祝我老婆第一次烤糊的肉串。"
晾衣繩上的嬰兒衣服在晨風中搖晃,旁邊掛著王強昨晚泡在盆裏的西裝。洗衣粉的檸檬香飄過來,蓋過了殘留的炭火味。我知道未來的路不會輕鬆,但至少我們不再各自孤獨地走。
手機又響了,是王強的上司。"小田啊,老王在嗎?關於西北調崗的事..."
我看著正在笨拙地疊嬰兒襪子的丈夫,對著話筒說:"李總,他得癌症了,我們要留在北京治療。"
王強驚愕地抬頭,我衝他挑眉——這是昨晚他踢翻炭爐時我學會的:有時候,掀翻桌子比小心翼翼維持平衡更重要。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公司有重大疾病補助,我馬上發郵件。"
掛斷電話,王強一把抱住我,他的心跳又快又重。"你什麽時候學會這麽剛了?"
"當你寧願吃二十年豬肺也不肯告訴我你愛羊肉的時候。"我捏他的鼻子,就像大學時代常做的那樣。
陽光照在診斷書上,那個"惡性可能"的印章現在看起來沒那麽可怕了。院子裏,昨晚踢翻的炭盆邊冒出一點綠芽——可能是隨風飄來的野草種子,也可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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