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發黴的租客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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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公寓搬來個不工作的女大學生蘇雅,每天打遊戲點外賣。
她的男友林瀾疲憊打工,卻縱容她的一切懶惰。
我憤怒於她的寄生,直到發現衛生間總反鎖,半夜傳來她的啜泣。
某夜跟蹤她到天台,聽見她打電話:“治療費我會自己賺...別告訴林瀾。”
追查發現她手機裏全是遊戲代練訂單,存款竟比我和林瀾加起來還多。
我質問真相時,蘇雅苦笑:“醫生說我隨時會倒下,隻剩打遊戲還能賺錢。”
“林瀾倔得像石頭,隻想攢錢給我換腎...但來不及了。”
她咳出血的手帕飄落在地,我彎腰去撿——
卻透過門縫看見林瀾的日記:“每天陪蘇雅演戲好累,她到底是誰?”
南方的雨季,悶得人喘不過氣。出租屋天花板洇開一大片醜陋的、邊緣泛黃的水漬,像塊頑固的胎記,死死趴在那裏。一滴渾濁的水珠懸在濕痕邊緣,固執地積聚著重量,顫巍巍地,終於不堪重負,“嗒”一聲砸在下方攤開的電費催繳單上。深藍色的數字洇開一團模糊的水暈,暈開的墨跡像一隻嘲諷的眼睛,冷漠地瞪著我。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拖拉機一樣沉重而疲憊的喘息,攪動著粘稠的空氣,可那點冷氣滲進這間逼仄老舊的屋子,如同石沉大海,瞬間便被無處不在的、混雜著隔夜外賣餿味和黴味的黏膩空氣吞沒了。
“嘩啦——”隔壁房間那扇薄得可憐的木板門猛地被拉開,帶著一股不耐煩的力道撞在門框上,震得牆皮都簌簌發抖。蘇雅出來了。她赤著腳,塑料拖鞋踢踢踏踏地拖過油膩的地板,一身寬大看不出顏色的舊t恤皺巴巴地掛在纖細得過分的身體上,像掛在一個空洞的衣架。濃重的黑眼圈幾乎覆蓋了她半張臉,皮膚呈現出一種久不見陽光的、病態的蒼白。她目不斜視,仿佛壓根沒看見我這個坐在客廳小餐桌旁、對著單據發愁的室友,徑直穿過客廳,留下一道帶著廉價外賣油脂氣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頹廢氣息的風。她目標明確,衝向冰箱,一把拉開同樣油膩的門,在裏麵稀裏嘩啦一陣扒拉,粗暴地拽出僅剩的一盒冷藏提拉米蘇——那是我昨天特意買來犒勞自己加班的唯一甜點。
“喂!那個是我的!”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瓷磚地上刮出刺耳的銳響,心髒被一股無名火頂得突突直跳。
蘇雅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皮懶洋洋地撩起一條縫,極其敷衍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毫無波瀾。“哦,”她含糊地應了一聲,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林瀾說冰箱裏的隨便吃。”說完,她“啪”地關上冰箱門,那盒小小的提拉米蘇被她兩根瘦長的手指拈著,像拎著一件戰利品,慢悠悠地晃回了她那扇黑洞洞的房門,“砰”地一聲,隔絕了外麵所有的光和聲音,也隔絕了我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意。
緊接著,那扇門板後麵就傳來了熟悉的、節奏單調的電子音效——她又縮回了那個由手機屏幕熒光照亮的世界。
我僵站在原地,手指冰涼,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又是林瀾!那個被命運捉弄的倒黴蛋!他白天在公司拚死拚活,像個被抽打的陀螺,晚上回來還要麵對著這個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隻知道抱著手機、把他吸幹榨淨的“女朋友”,然後,還要替她兜著這些惹人厭的麻煩!憑什麽?!
廚房的水槽裏,油膩的碗碟堆疊如山,幾乎要漫溢出來。兩個泡麵碗歪歪斜斜地擱在最頂端,凝固的紅油浮在渾濁的水麵上,黏附著幾根蔫黃的菜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這裏,就像被一場無形的颶風反複刮過,一片狼藉。而這混亂的中心,毫無疑問,就是那個黑洞般的房間。
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在傍晚粘稠的寂靜裏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特有的疲憊感。門開了,林瀾拖著腳步挪進來,像一具耗盡了所有燃料的機器軀體。他肩上那個磨損嚴重的黑色公文包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他寬闊的肩膀都有些垮塌。汗水濡濕了他額前幾縷垂落的發絲,緊緊貼在蒼白的皮膚上,嘴唇幹裂起皮,眼下是兩團和蘇雅如出一轍、卻更深更重的青黑色陰影,那是一種長期透支生命力的印記。
他看也沒看客廳裏的我,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直直投向蘇雅緊閉的房門。那扇門紋絲不動,靜默地隔開了兩個世界。他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沉沒無痕,隨即被更深重的疲憊覆蓋。他無聲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沉得像一塊巨石壓在我心頭。他默默地換了鞋,腳步沉重地走向廚房那片狼藉的水槽。
“嘩啦啦——”冰冷刺骨的自來水衝進渾濁的池子。林瀾卷起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子,昂貴的西裝袖口蹭在油膩的池壁邊緣也渾然不覺。他開始沉默地、近乎麻木地對付那些肮髒的碗碟。
我忍不住了。“林瀾,”我走到廚房門口,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繃得緊緊的,像一根拉到極限的弦,“廚房裏那些泡麵碗,”我頓了一下,刻意加重了語氣,“是蘇雅的。” 我盯著他搓洗碗碟時微微佝僂的背脊,那脊椎骨透過薄薄的襯衫布料清晰地凸出來,“她今天又點了兩趟外賣,用的都是上次你放在抽屜裏的現金。還有,”我指了指冰箱,“我昨天買的提拉米蘇,被她拿走了。”
林瀾搓洗的動作猛地一滯,脊背瞬間繃得僵直。水流嘩嘩地衝刷著他指骨泛白的手。他沒有回頭,沉默了足有五六秒,久到我隻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和水流單調的噪音。終於,他沙啞的聲音響起,像是砂紙磨過粗糙的木板,每一個字都透著一種近乎虛脫的無力:“嗯…知道了。錢…回頭我給你。”
他還是沒有回頭,隻是埋著頭,更加用力地搓洗那隻沾滿紅油的泡麵碗,仿佛要把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徹底揉碎在水裏。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和荒謬感堵在我胸口,不上不下。我真想衝過去搖著他的肩膀對他吼:你到底圖什麽?圖她把你榨幹?圖她把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保姆和提款機?!但最終,我隻是僵硬地轉過身,走回自己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力道大得牆上的掛曆都跟著一陣顫抖。震耳欲聾的關門聲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反而更襯得屋子裏一片死寂,隻有隔壁蘇雅房間裏傳來的微弱遊戲音效,像某種惹人心煩的背景噪音,頑固地持續著。
夜深了,窗外的霓虹燈光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對麵牆上拖出一道變幻不定的蒼白光帶。那光帶無聲地移動,切割著房間裏濃稠的黑暗。
“哢噠…哢噠…”
一種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規律性的摩擦聲,頑固地穿透薄薄的牆壁,鑽進我的耳朵。像是手指無意識地在某種粗糙布料上反複摳刮,又像是指甲輕輕刮擦著硬物表麵。這聲音不屬於遊戲,也不屬於熟睡。它斷斷續續,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感,像一隻被困在黑匣子裏的蟲子,徒勞地掙紮著翅膀。
我屏住呼吸,側耳細聽,那聲音似乎是從隔壁蘇雅房間的方向傳來的。這聲音攪得我心煩意亂,白天積累的怨氣像是被投入了火星的幹草垛,猛地騰起一股邪火。我掀開薄被,赤腳踩在地板上,冰冷的觸感從腳底直竄上來。我不能忍受她白天弄得一團糟,晚上還要這樣折磨人!我幾步走到門邊,手搭上冰涼的金屬門把手,準備去敲她的門,質問她又想搞什麽鬼!
就在我準備擰動把手的那一刻——
“嗚……”
一聲極其壓抑的、仿佛從喉嚨最深處擠出來的啜泣,裹在那持續的摳刮聲裏,微弱得像瀕死的小獸。那哭聲低沉、破碎,被死死捂住,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絕望穿透牆壁,狠狠撞進我的耳膜。我的動作瞬間凍結在原地。
那不是憤怒的宣泄,也不是矯情的撒嬌。那是一種被碾碎了的、僅剩一口氣的悲鳴,一種能把人靈魂都拖入冰窟的窒息感。
白天那張蒼白漠然、隻知道盯著手機屏幕的臉,和此刻這堵牆後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哭聲,在我腦中劇烈地碰撞,割裂成兩個完全無法重合的影像。憤怒的岩漿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啜泣澆熄了大半,隻剩下冰冷的困惑和一絲……無法言說的寒意。我搭在門把上的手,慢慢地、無聲地鬆開了。我倚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牆壁那邊細微的刮擦聲和壓抑的嗚咽,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重量,沉沉地壓在我的心上。
夜色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汁,沉甸甸地包裹著這棟陷入沉睡的老樓。隔壁房間裏那令人心碎的微弱啜泣和刮擦聲,不知何時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一種近乎墳墓般的空洞寂靜。
我躺在床上,意識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沉沉浮浮。連日積壓的疲憊和那噬骨般的好奇心像是兩條毒蛇,在我腦中無聲地纏繞、撕扯。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滑入黑暗深淵的那一刻——
“哢噠。”
極其輕微的一聲,是隔壁蘇雅房門鎖舌被小心撥開的聲響。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在這死寂的深夜裏,如同驚雷般在我混沌的大腦裏炸開。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心髒在胸腔裏毫無征兆地擂響,劇烈得幾乎要撞碎肋骨。
黑暗中,聽覺變得異常敏銳。我清晰地捕捉到房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隙的聲音,然後是赤腳踩在地板上極其謹慎、幾乎無聲的細微摩擦——那絕不是白天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她在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她在…偷偷出去?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我的四肢百骸,睡意被徹底驅散。我屏住呼吸,像一尊僵硬的石像,躺在黑暗裏,全部的感官都死死鎖定在門外那片死寂的走廊上。感覺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又或許隻有幾秒,隔壁林瀾房間的方向,也傳來了同樣小心翼翼的、極其輕微的開門聲。我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林瀾?林瀾也出去了?他們兩個一起?還是……
我無法再思考下去。一種混合著窺探秘密的緊張和被某種未知陰謀籠罩的恐懼攫住了我。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床上滾下來,動作僵硬而急促,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床腳也毫無知覺。我摸索著抓住一件外套胡亂披上,悄無聲息地拉開自己的房門,躡足潛蹤地挪到客廳通往大門的黑暗角落,將自己蜷縮進那片陰影裏,像一隻蟄伏在暗處的貓科動物。
老舊的門軸發出了一聲輕微得如同歎息的“吱呀”。借著窗外遠處路燈投進來的一點極其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一個瘦削得幾乎能被黑夜吞噬的影子,像一縷幽魂,悄無聲息地從門縫裏飄了出去。是蘇雅!隻有她一個人!
沒有猶豫,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我赤著腳,踩在冰涼粗糙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緊緊跟了上去。那微小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樓梯間裏,如同擂鼓般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她走得很快,很熟悉,沒有一絲遲疑地向上攀登。冷風從樓道敞開的窗戶縫隙裏灌進來,帶著雨後的潮濕和城市塵埃的腥氣,刀子一樣刮過我裸露的腳踝和臉頰。
一層,又一層……她要去天台?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她深更半夜獨自跑去天台幹什麽?自殺?這個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纏緊了我的心髒。恐懼攫住了我,腳步卻像生了根,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她瘦削的身影在通往天台的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處停頓了一下,然後熟練地側身鑽了進去。
我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裏,帶來一陣刺痛。理智告訴我應該立刻衝進去阻止可能發生的可怕事情,但那鐵門後隨即傳來的、壓得極低的說話聲,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瞬間捆住了我的腳步。
“……別…別告訴林瀾……求你了……”蘇雅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無法抑製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破碎得不成樣子,隔著冰冷的鐵門,清晰地刺入我的耳中,“錢……我還在湊……我會湊夠的……手術費……”
手術費?什麽手術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她不是寄生蟲嗎?她不是隻會花林瀾的錢嗎?
“……我知道……我知道不行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被她強行捂住,隻剩下絕望的嗚咽,“……打胰島素……還有透析……可……太貴了……我不想拖累他……他倔得像塊石頭……隻知道……隻知道拚命攢錢……想給我……換腎……”
換腎?!透析?!胰島素?!這幾個詞如同冰錐,狠狠鑿穿了我的天靈蓋,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四肢百骸都凍僵了。她有病?很重的病?糖尿病?腎病?需要換腎?!林瀾拚命工作攢錢…是為了這個?!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將我淹沒,幾乎站立不穩。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有一點聲音泄露出去。門縫裏,清晰地傳來了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聲,那咳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撕裂咳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濕漉漉的破音。短暫的停頓後,是她更加微弱、帶著喘息和絕望的哽咽:“……代練……還能賺點……撐一天……算一天吧……醫生……醫生說隨時……可能……倒下去……”
代練?遊戲代練?她日夜抱著手機,不是在玩,而是在……賺錢?為了醫藥費?為了……不拖累林瀾?
先前看到的碎片——那蒼白得不正常的臉色、濃重的黑眼圈、白天那令人窒息的疲憊和仿佛隨時會碎裂的脆弱……此刻都尖銳地凸現出來,在我腦中飛快地旋轉、拚湊。哪裏是懶惰?哪裏是墮落?那分明是病入膏肓、卻在絕望中死死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求生的人!而我,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一個滿懷惡意揣測的局外人,竟然一直用那樣鄙夷和厭惡的目光看著她!巨大的愧疚和一種被現實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的眩暈感席卷了我。
就在這時,樓梯下方,傳來極其輕微、但清晰無比的腳步聲!有人上來了!是林瀾!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不能讓林瀾發現我在這裏偷聽!不能讓蘇雅知道我知道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震驚,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旁邊堆放著雜物的黑暗角落,將自己深深蜷縮進一堆廢棄紙箱和破舊編織袋的陰影裏,屏住呼吸,連心跳都恨不得掐停。
天台門“吱呀”一聲開了又關。林瀾沉重的腳步聲踏上了通往天台的階梯。緊接著,是他壓抑著焦灼的低喚傳來,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裏帶著回音:“小雅?小雅?你在這裏嗎?沒事吧?……”
腳步聲在天台門口停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是否上去。我蜷縮在冰冷的雜物堆裏,牙齒不受控製地輕輕打顫。頭頂上方,蘇雅那壓抑的哭泣和咳嗽消失了,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腳步聲停頓了片刻,終於還是緩緩地、帶著猶豫和疲憊,沿著樓梯向下折返了。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下的寂靜中,我才癱軟下來,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天台鐵門的方向,依舊一片死寂,不知何時,那微弱的啜泣也徹底消失了。
清晨的陽光刺破濃雲,無力地灑在出租屋油膩的窗台上,驅不走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潮濕。整個屋子安靜得像被抽幹了空氣的真空罐頭。隔壁蘇雅房間的門緊閉著,裏麵一片死寂,仿佛昨夜天台上的崩潰隻是一場集體幻覺。客廳裏,隻有林瀾坐在那張舊沙發唯一還算幹淨的小角落裏,低垂著頭,雙手用力地插進濃密的黑發裏,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肩膀微微顫抖著。他麵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攤開的棕色牛皮筆記本,翻開的頁麵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我端著水杯,盡量放輕腳步走出房門,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麵前攤開的筆記本。距離不遠,足夠看清那蒼勁有力的筆跡,正對著我目光的那幾行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傷了我的眼睛:
“……她又在天台哭了。還是怕我知道。她瘦得隻剩下骨頭…蘇雅…我的蘇雅…”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蘇雅這個名字,筆跡工整地躺在那裏。
接下來的文字更加觸目驚心:
“……代練的錢寄回老家了嗎?她說不用我管…可我偷偷查過銀行卡,她一分都沒動過我的錢…她到底在幹什麽?在賺什麽錢?怕成為我的負擔?這個傻丫頭……”
“……每天裝作若無其事地打遊戲,陪我‘演戲’……好累…但看著她努力笑的樣子,再累也得撐住…”
“……醫生上周又說情況惡化了…得盡快手術…可我攢的錢…還差得太遠太遠…老天爺…”
林瀾的指尖死死掐著那頁紙,指腹下的字跡幾乎要被汗水暈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像是在吞咽著某種巨大而鋒利的痛苦。一滴滾燙的水珠毫無征兆地砸落在紙頁上,迅速洇開一團深色的、不規則的濕痕。
“……有時看著她對著手機屏幕的樣子,那麽陌生…那個隻知道撒嬌、愛漂亮的蘇雅…去哪兒了?現在這個滿眼疲憊、強撐著‘演技’的人…到底是誰?”
最後這幾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我的瞳孔。我的呼吸瞬間停滯。扮演?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