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出院之前，大隊裏早把陳彤有孕的消息迅速傳遍。
    大隊裏是包不住嘴的，一傳十十傳百，有人恭喜，有人陰陽，也奇怪的很，陰陽最多的竟然是方禾。
    出院這天，陳彤和宋鐵旺先回來，方禾被徐琰拉著先去他單位家屬院。
    臨近年節，有些老家有親人的都相繼回去，現在的家屬院沒有以前熱鬧，有幾分冷清。
    沒回去的也有好幾家，比如劉英英一家。
    徐琰和方禾前腳開門進屋，劉英英和她母親後腳邁入院內。
    “呦，今兒是啥日子，徐師傅回來了，你們探親的母女倆也跟著回來了。”
    劉英英的眼眸微閃，“大娘，你是說琰哥回來了？”
    “可不，還有他的小媳婦。”
    劉英英往徐琰的房門看了眼，不等她上前，就被她母親拉回去。
    “直接回大隊就好，來這做什麽？”
    徐琰立在窗前，背對方禾，“不是要買年貨？在這住幾天。”
    方禾擰眉，“也買不了多少東西……”
    話音未落，窗邊的人影驀然轉身，箭步而來。
    方禾的臉色微變，後退數步直至抵著牆壁無法繼續後退。
    徐琰年輕硬朗的麵龐毫無表情，不言不語的就這麽鎖著方禾的眼睛，她避開視線，他兩指鉗製她的下頜不讓她動彈躲避。
    方禾長得不錯，不光是五官組合，單獨拆分也有一種朦朧幻化的美。
    比如她的眼睛，眼型是有弧度的杏仁眼珠搭雙眼皮，外形美沒靈魂，是個花瓶，可方禾由內而發的澄澈透過眼睛折射，讓她顯得柔弱而純白。
    徐琰想到她曾經的表現，怯怯弱弱卻偶時調皮精怪，讓他生出歡喜時不免忍不住親啄她的麵頰。
    所以徐琰經常叫她兔寶，他的專屬兔寶。
    然而這隻專屬他的兔子不知何時變了性格，變了做事風格，變成冷硬心腸。
    不僅學會拒絕他，還三言兩語就能惹怒他，甚至還想給他鋪綠草。
    她這雙漂亮的眼睛裏，在曾經，不管怎麽慌亂的掩飾都會泄露幾分對他的愛意。
    然而現在，此時此刻，他凝眉鎖目探索，裏麵毫無一絲曾經的情感。
    徐琰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女人會如此善變。
    心底那絲捕捉不住的慌躁讓他無聲沉了眼，手上的力道也越發的重。
    “嘶！！”方禾皺眉，“徐琰！你捏疼我了！”
    他俯首要攫她的唇瓣，她睜大瞳孔，下意識的歪臉躲開，行為動作比大腦先做出反應。
    她知道她不該躲，她說過，在假夫妻期間，她會任意配合他。
    他也知道她不該躲，可她下意識的行為讓他難以克製自己的躁怒。
    重新掰過她的臉龐，他狠狠俯首，用力品嚐她唇瓣上的味道。
    方禾的眉間越發緊皺，卻也沒繼續推開，漸漸的，她閉眸放鬆，軀體逐步軟化。
    恰這時，徐琰驀然將她鬆開，掃到她緩慢睜眼後的迷茫水霧。
    那是一種對陌生環境的茫然，準確的說，是對短暫的陌生人的一種茫然。
    徐琰不知為何，在這瞬間忽地升起幾分無力感。
    他，已經。
    找不回……曾經那個滿眼是他的她。
    ………
    冬季的天色暗沉的快，也容易飛細雪。
    刹車一停，客車停在大隊路口，狹小的車內空間裏很是寂靜，方禾見徐琰沒有下車的意思，準備獨自下去。
    “方禾，”
    方禾扭頭，徐琰把玩著一盒小火柴，沒看她，“你曾說做了奇怪的夢境，夢到我功成名就，滿身貴氣。”
    她未動，等待他的下文。
    “是不是我在裏麵做了拋棄你的事實，所以你收了性格，變得和我生疏，也……”
    他慢慢抬頭，“也開始找下家，為未來重新嫁人做保障？”
    他好像非要找理由，非要找出她忽然之間對他善變情感的理由。
    方禾說多了也累，既然他愛揣測，她又何必去扭轉他的想法。
    “你說是就是。”她就這麽回了這幾個字。
    不給他再問問題的空隙，她直接反問：“你是不是不回去。”
    他頓了好幾秒，視線看向前方昏暗的大隊路口，“我要去滬市。”
    方禾點頭，表示明白。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語畢，她拎著他們在公社買的東西開門下車，漸行漸遠。
    她的八個字脫口而出，毫不猶豫。
    徐琰差點沉迷在她八個字的關心裏，可轉而想到她為了逃避去滬市寧願讓自己掉河裏感染風寒……
    冬天吃晚飯吃的晚，是為了抗餓，所以這時候差不多都是做飯的時候。
    有人看到方禾大包小包，就想起白天嘀咕的話題。
    忍不住看戲的大娘們笑趣道：“方禾啊，陳彤和宋鐵旺剛結婚不久就有了孩子，你咋沒反應呢？”
    方禾沒搭理，自顧走自己的路。
    “該不會是戳中她的痛處了吧？”
    “可不，她還和陳彤天天這麽好，也不知道心裏得不得勁。”
    “這方禾丫頭小時候瞧著就瘦瘦弱弱，一看就不是好生養的娃，不會是真的不會生養吧？”
    “……”
    說著無心，聽著有意。
    朱霞去娘家要點酸蘿卜給陳彤當解饞，冷不丁就聽到這些議論。
    她一想，是啊，自家大兒媳和方禾這麽好，萬一對方生出怨恨，像陳燕一樣見不得陳彤過好日子，害人咋辦？
    方禾的男人是徐知青，在公社當司機，他們可不比陳燕一家好對付。
    這樣一想，朱霞一進家就在陳彤耳邊念叨。
    陳彤當即一瞪眼，和朱霞吵了起來。
    這還是婆媳倆第一次發生爭吵，宋鐵旺和宋天在中間邊攔邊頭疼。
    ……
    方禾和徐琰在公社買的東西不多，多半都是買了些棉花布料做衣服，還有罐頭和生肉。
    她挑了些打算明天送到隔壁給吳村麗他們。
    她想徐琰這趟去多半是在滬市過年，不會回來，她今年就一個人過去和自己的親人一起過節。
    重生的這短暫半年多時間，方禾有了自己的工作，她很開心。
    她還有未來的目標和動力，吳村麗等人也對她改善了態度。
    一切仿佛都在變好，讓她看到了遠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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