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來，將方禾的腦袋吹清醒。
    她和頭頂的徐琰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淺淺點頭，軟了態度，“好，我，配合你。”
    得到他心中的回答，得到他滿意的答複。
    他，卻高興不起來。
    總覺得這幾個字眼裏終究缺少了什麽，可要說具體，他也無從得知。
    “可以走了嗎？”方禾輕輕的問道。
    徐琰不禁鬆了掌心力道，方禾順勢抽出自己的手臂，轉身先走，中途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或者，等他一起。
    他迅速收斂了情緒提腳跟上。
    這次，他提議買什麽，她就點頭，不反駁，不拒絕。
    讓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無痛不癢。
    路過一家巷子裏的照相館，徐琰頓住腳步，拉住還要往前走的方禾。
    順著視線一望，她眼前忽地恍惚幾秒，情景跨過時空在眼前一一重疊。
    忘記了是哪年哪天，隻記得當時大隊裏趕集，方禾難得有機會跟著吳村麗來到公社。
    徐琰在進城口等他們，吳村麗帶著方苗和方寶駿去買東西，方禾跟徐琰走。
    他對她是大方的，她看中什麽他都會掏錢買，她自然也高興。
    同樣路過這家照相館，方禾記得她是怎麽說的來著。
    這家照相館位置稍偏，人流少，方禾鼓起膽子主動挽過徐琰的胳膊，仰頭亮晶晶的望他，“徐琰，我們還沒好好照過相呢，要不要照一張？”
    他順著看去，隨意瞥了兩瞥，將手臂不動聲色的抽開，轉而快速的摸摸她的頭頂。
    “算了吧，我們倆經常見麵，又不像別的夫妻一年難得見一次，需要拿著照片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方禾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脖頸，“什麽意思？”
    “嗯，大概意思是……”他有耐心，邊解釋這四個字的含義，邊轉移她的注意力，將她帶走。
    聽懂後，方禾的心裏雖失落，麵上還是體貼道：“好吧，我們的確不需要哦。”
    “方禾！”
    眼前是一隻手掌晃悠擺動，方禾的視線聚焦，落在徐琰緊皺眉的麵龐。
    他開口：“想什麽？喊半天都不回應。”
    他回頭看了眼照相館，“你認識這家店？”
    “不認識，”
    徐琰伸手拉過她的手腕，順勢下滑牽她的手心，“不管認不認識，來都來了，我們去試試。”
    方禾卻頓住腳步，“徐琰，我們不像別的夫妻一年難得見麵，不用睹物思人。”
    他驟然捏緊她的手心，回頭鎖著她的眼睛。
    她不卑不亢亦不躲避，語氣輕輕軟軟，“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回家……
    很溫馨美好的兩個字。
    見他僵持著，方禾的神色又軟了兩分，“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她試探性的往回拉了拉，徐琰順著她的力道挪了兩步。
    方禾的心裏閃過一絲異樣，仿佛有種新的認知和猜測讓她漸漸明白。
    即將穿過這條人流少的巷道，方禾扭了扭手腕，欲要抽出自己的手心，但似是察覺她的舉動，他卻用力一握，不鬆，反而更捏緊。
    方禾仰頭側目掃了掃徐琰下頜弧線，“徐琰，出了這個路口，人很多。”
    他腳步頓了頓，歪頭和她對視，他眼瞳很深，僵持了兩秒他才鬆了力道。
    在他鬆懈的刹那，方禾心中的某種猜測和認知得到了證實。
    那就是，她的服軟和示弱對他是有用的，這樣為以後他們之間的交流省很多精力。
    方禾想直接回去，徐琰卻提議先去吃飯。
    剛好她肚子也餓了，就順勢答應，到飯店門口，背後有人喊他們。
    “姐！”是方苗和方寶駿，還有吳村麗。
    一起進去坐下後，方禾給他們倒水，“怎麽今天回來了。”
    方苗撇嘴，“下次我再也不去外婆家了。”
    “為什麽？”
    “姐，你不知道，外婆的心簡直偏到山坡頂了，她……”
    “阿苗！”吳村麗嗬斥。
    方苗看看她娘，又看看方禾和徐琰，很細很細的嘟囔著閉嘴。
    方寶駿本想跟著附和兩句，看到吳村麗板著臉，慶幸他沒開口。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回去後，不管要做什麽，吳婆子隻往方苗和方寶駿喊，還有方禾大姨家的孩子喊。
    做飯呢，更是直接使喚吳村麗和他們一道回去的吳家大閨女，也就是吳村麗的大姐，方禾的大姨。
    方禾的舅舅舅母，以及幾個表兄弟就坐著吃現成的，不僅理所當然吃吳村麗兩家帶去食物，還頤氣指使的使喚兩個姑姑忙這忙那。
    吳村麗和她大姐不滿意呢，吳婆子就開始訴苦，說什麽她們難得回來一次，給這個家出出力都不行，真是白養吳村麗姐妹倆。
    本來吳村麗姐妹倆還想多待幾天，一起悄悄說夜話後，都尋了理由趕緊各回各家。
    不用說，方禾也大致猜到一些，這年她和方遠根都沒去，吳婆子沒使喚的人，自然就順勢落在方苗三人身上。
    既然吳村麗不準方苗他們亂講，她也沒心思聽，她不過是尋常一問而已。
    上輩子，隨著徐琰爬的高，這些親戚在方禾麵前出現過，胡琴和徐甜更不滿，逮到機會就挖苦方禾。
    漸漸地，方禾就讓吳村麗別帶他們來，那時不知吳村麗是什麽想法，後麵這些親戚的確沒再出現。
    一家人吃了飯就準備回大隊，徐琰自從放假到現在一直沒開車，所以幾人是花錢坐的客車。
    “媽，”方禾淺淺開口：“徐琰付了飯錢，車票錢你給吧。”
    吳村麗一愣，“我……”
    “我和徐琰買了這些東西，身上沒什麽錢了。”方禾微微抬起徐琰的胳膊揚了揚。
    徐琰細細的挑了挑眉尾，垂眼簾斜睨了眼方禾一本正經的臉龐。
    頂著三四道目光，吳村麗咬牙掏錢買車票。
    方禾的嘴角很淡的勾了勾。
    既然吳村麗要改變，她可以幫助對方改變。
    “周知青！”出了買票的門外，一個拎著手提行李箱的男同誌也從另一邊門出來。
    方苗眼神快，先看到，隨即喊了一聲。
    方禾微微側目與周文安正看過來的視線對上，不過兩秒，他先移開，對吳村麗禮貌微笑的頷首，隨即他轉身就走。
    方禾暗暗捏了捏單肩布包的布帶，目光一時沒收回。
    直到頭頂傳來一聲冷嗬，她才眨眨眼，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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