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這天，天色蒙亮。
    方禾就被徐琰抓起來穿衣服，看她一臉沒睡醒的模樣，他捧著她的臉親了親，啞著聲音低低說：“上了火車可以補眠，小禾，精神點。”
    他又低頭壓過來，方禾皺眉歪臉躲開，“我自己穿。”
    徐琰不再管她，穿好衣服後開始收拾。
    吳村麗他們讓帶的東西他沒帶完，隻拿了一點，方禾在外麵洗漱的空隙，他回到房間拉開床頭抽屜，把裏麵的‘小盒子’裝了大半帶走。
    天色太早，整個大隊很是安靜。
    徐琰一手拎著東西，一手牽著方禾，兩人漸行漸遠的離開大隊。
    抵達公社，天色才正式微亮，徐琰買了包子和一些零食帶著，又奔向市裏趕火車。
    “什麽？”
    楊妍淑的心裏及其不舒服，“阿琰，走了。”
    鍾解貴低聲歎了下，“今早就走了，小王去買早餐時碰到他們。”
    “他們……”楊妍淑不禁喃喃。
    “意思就是說他把方禾也帶上了。”
    鍾解貴也沉了眼，“聽小王的意思，應該是。”
    這是做什麽？
    楊妍淑苦笑一聲，“鍾叔，他像不像一個帶媳婦見公婆的男人。”
    鍾解貴無法應答。
    他感覺徐琰對那個鄉下女人有點上頭了。
    另一邊的火車臥鋪車廂裏。
    方禾在睡覺，徐琰坐窗邊拿著本小人書看，他時不時歪頭注意方禾的睡臉。
    他已經沒做措施了，那‘小盒子’也千瘡百孔，他也肯定方禾沒在吃那種藥，可是她的肚子遲遲沒反應，他知道她身體很差，一時半會很難調理，所以他給她買了維生素增加營養，盡量買白米白麵給她補充身體。
    這樣想著，他慢慢側身，伸手在她小腹上搭著，低眸看她的眼神裏帶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
    火車差不多坐了兩天，在上車前，徐琰給陳濟打了電話。
    “琰哥！”陳濟也高，又加上他招手，很引人注目。
    當看到徐琰護著方禾走來的那幕，陳濟愣了好半晌。
    “我愛人方禾，叫嫂子。”
    陳濟好不容易回神，又被徐琰驚的一愣一愣。
    徐琰皺眉，“需要我教你？”
    陳濟磕磕巴巴，“嫂，嫂子。”
    方禾淡淡掃他一眼，沒搭理。
    陳濟：“……”
    徐琰拉開車門，讓她先進去，“一會就到了，再忍忍。”
    陳濟忙掩了驚訝坐上駕駛座，徐琰在後開口：“你那邊是不是有空房？”
    “是的，琰哥。”
    “先去你那邊放行李。”
    陳濟慢半拍後，“……哦，好。”
    雖然楊漢中家是兩層樓，但人也多，楊妍淑還沒回來，如果回來，家裏不擁擠，但人多眼雜。
    徐琰知道他已經強迫方禾一起來滬市，再讓她麵對一群人，兩人多半又要鬧不愉快，還不如他們獨自住一邊。
    陳濟分配的房子距離紡織工廠不遠，距楊漢中家也不遠，黑色小轎車一停，陳濟下來拿鑰匙先開門。
    房子是兩室一廳，他隻用一間，“這間沒人用過，琰哥，給。”他遞出鑰匙。
    徐琰打量一圈，暗想，待會去商場買點床單被套裝上。
    方禾在外麵站著，他們所處的院子是工屬房，沒有院子，一眼看去，都是獨立的排房，此時又逢廠裏下工，看到麵生的方禾，大家都好奇的互相嘀咕。
    “這不是陳科長家嗎，這女的是誰？”
    “不會是他對象吧？”
    “可陳科長的對象不是經常來他這裏的那個嬌滴滴女同誌嗎？叫什麽甜的來著。”
    “……”
    陳濟出來拿行李，見方禾沒動，又見到其他人指點嘀咕，就開口：“那個，你先進去吧，琰哥在裏麵。”
    前世方禾有沒有來過這裏，她沒印象了，看著周圍的一切她有陌生又有一種眼熟，也可能她來過，但忘了。
    重生了這麽長時間，她對前世的畫麵除非是刻骨銘心，不然以她現在不在乎徐琰的所有有關事或物的心理，她已經不太記得很清楚一件件事件的細末節枝。
    方禾沒動，陳濟還想開口，她冷淡瞥他一眼才低頭進屋。
    陳濟僵了僵，又想氣又想笑。
    他還沒耍脾氣呢，她耍什麽脾氣？
    陳濟板著張臉進屋，撞見徐琰給方禾倒水，在她耳邊耐心的說著些什麽，他有幾分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琰哥，”
    徐琰跟方禾說：“一會你去房裏看看缺什麽，我們等會去買。”
    話落，他走向陳濟。
    “琰哥，你，她……”
    “她什麽她，她是你嫂子。”
    陳濟：“……”
    其實他想問的是徐琰為什麽帶方禾過來，可這一路上，徐琰不止一遍提醒方禾是他嫂子這種話。
    陳濟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低聲咳了咳，“你回來的事我跟楊叔他們說了，他們這會應該也下工了。”
    “你先過去，我們要去買東西，把車鑰匙給我。”
    陳濟張嘴訥訥無言，徐琰已經轉身進屋找方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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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禾很少見徐琰開車，前世，他當上廠長後有專門開車的司機，她就算偶爾出門，也是和他坐後座。
    第一次他開車是那次去孩子的學校，他們那時已經分開了，但熙熙的學校有活動，他說順勢來接她。
    熙熙本來在市裏上學，後被轉到了滬市，她探望孩子的機會變難了很多，不光是長途的路程，也得時間寬裕。
    就在孩子轉走的最後一個晚上，學校辦活動，孩子的活動結束，他親自開車帶她們母女去吃東西。
    那是個很平靜的夜晚。
    兩個大人靜坐無言，隻有不諳世事的小人兒左喊一個爸爸，右喊一個媽媽，笑容是那麽的甜美治愈。
    胖乎乎的小手一邊拉一個，仰頭天真的說：“爸爸媽媽，我們以後還能這樣出來吃飯嗎？”
    忘記了當時是怎麽回應的了。
    也許，她沒回應，徐琰也沒回應。
    因為方禾看到了孩子眼裏快速掩蓋的失落和黯然。
    手背覆蓋過來一隻掌心，方禾下意識的甩開，徐琰眯眼，手伸在半空，“想什麽，這麽入神。”
    再觸及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方禾的心裏升起幾分怨恨，可，她更多的是怨她自己。
    兩個人的婚姻日子能過成那樣，他有責任，她何曾沒有責任。
    方禾迅速開車門，避開徐琰的直視，“到了吧，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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