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下地還困難，小腹的刀口稍微拉扯就發疼。
    每次下地活動都是徐琰的手臂從後撐著她的腰，說來，他自從方禾生孩子當天到現在都沒去過工廠了。
    要緊的工作是小王帶過來，然後他去書房處理。
    就算已經這樣了，方禾隻要得空手裏都在捧著書，看到徐琰氣又氣不得，罵又罵不得。
    得知方禾要參加高考，吳村麗簡直無法理解。
    她不懂，方禾現在的日子多好，為啥還要去想那些不存在的幻想。
    今早宋姨去菜市場買了烏骨雞燉湯，上午九點左右燉的差不多，吳村麗端上來給方禾。
    推開門，一眼就見她坐在書桌前埋頭寫字。
    她把碗放下後沒立即走，眼神幾次往方禾的側臉瞥了又瞥。
    終究是忍不住，她看了眼門外，小聲道：
    “小禾，你到底是咋想的，咋就這麽一根筋呐！”
    “你說你，雖那孩子是個丫頭片子，你不能抱就算了，咋還連看都不看一眼？”
    “再咋說，那也是你閨女。”
    “你現在的日子多好，你月子裏把身體養足，再給徐琰生個兒子，有兒有女，穩穩當當的，多好。”
    “你說你成天就抱著你那堆書，他們能給你飯吃，還是咋滴？”
    吳村麗還要再說，方禾沒什麽表情的抬頭看過去。
    她神色訕訕，“反正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書房裏。
    徐琰剛放下一份資料，桌上的電話響起。
    “琰哥，”是陳濟。
    他猶豫道：“琴姨和甜甜想去看看孩子。”
    “不需要，”徐琰一口否決，“看著她們，別過來添堵。”
    他率先掛斷。
    那頭胡琴和徐甜聽著徐琰冷淡的嗓音傳出，臉色既難看，心裏又很複雜難過。
    “他，終究還是怨了我。”胡琴歎道。
    “媽，不怪你，”徐甜不解又委屈，“哥也不想想，那件事又不是我們的錯，是那個女人非要湊上來碰瓷。”
    真相是一回事，可說到底還是與胡琴有關，徐琰的心裏始終和她這個母親有了間隙。
    這頭的徐琰出了書房，去房間裏走在方禾身邊。
    看她學習的認真，他低聲叮囑：“從早上起來看到現在，也該休息一下，保護眼睛。”
    方禾捏了捏眉間，還真感到眼眶有點酸漲。
    她放下鋼筆，徐琰拉過她的手放掌心裏，給她輕輕揉著手腕放鬆。
    “孩子的名字，你有想法嗎？”他問。
    方禾捏眉間的動作輕微停頓，“你自己看著辦。”
    她語氣太過淡，徐琰的心中有些不喜，“什麽叫我自己看著辦，那是我們共同的孩子。”
    方禾下意識的想反駁，那是他的私心把孩子帶來世上，跟她沒關係。
    可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和他吵，萬一他改變主意打亂她的計劃，得不償失。
    “我現在哪有精力想那些，你閑，你自己思考。”她從他掌心裏抽出自己的手腕。
    徐琰凝望她的側臉，“行，名字我來安排，但你為什麽不去看她？”
    孩子帶回來後，是住在他們房間斜對麵的屋裏，由宋姨和吳村麗換著照顧。
    徐琰會時常進去看看小家夥，可是方禾，沒有去過一次。
    “你是不是非要和我吵？”方禾不耐的回頭和他對視著。
    徐琰第一次覺得方禾有些任性和無理取鬧。
    他這是和她吵嗎？
    他不是和她好好在交流嗎？
    他垂頭點了點，“行，你忙。”
    他再一次妥協，起身下樓。
    月底，棉紡廠組織了場年會，徐琰作為廠長，不得不出席。
    他站在衣櫃旁換衣服，看了眼在床上躺著假寐的方禾，“下床的話喊宋姨或嶽母攙著你，千萬別逞強。”
    方禾往一旁翻翻身，背對他。
    徐琰穿好衣服，單膝跪床上爬過去俯身，在方禾的臉上重重親一口。
    方禾睜眼斜他，反倒讓他的心情奇異的變美妙。
    出了房間，他又去斜對門的房間看孩子，小家夥的臉龐胖嘟嘟，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
    方禾沒親自喂養，徐琰讓趙士傑在南方通過海外買奶粉，在方禾生產前，已經陸續寄了一些過來。
    靠近小床邊，能聞到濃濃的奶香味，徐琰負手彎腰認真的深凝一會才輕輕出門。
    臨走時也不忘跟宋姨和吳村麗叮囑一些個別注意事項。
    吳村麗在徐琰身上看到了他對方禾母女的用心，她心裏真的想不通方禾怎麽就這麽倔！
    拿著好日子不過，成天想七想八！
    中午剛過，天空下起了小雪。
    方禾躺的難受，披了件薄外套慢慢下床，她走到窗邊看後院的雪景。
    這種天氣，考試的三天她可能要去公社住招待所。
    她正在出神，樓下傳來一陣交談聲，她撐著牆壁，緩緩向書桌的方向挪動。
    ‘扣扣！’
    方禾側眸，是個帶帽子的男同誌，她皺眉，對方率先開口：“同誌，這箱牛奶是放在那邊嗎？”
    徐琰有定期訂購牛奶給方禾坐月子補營養，每個月的月底會準時送達。
    以往都是放在上樓後的窗口下，今天居然還詢問？
    方禾忍著內心的不耐，點頭：“就放那吧。”
    那人點點頭，卻自顧進門來，反手將門關閉。
    方禾微驚，“你幹……”
    帽子撩開，露出熟悉的臉龐。
    方禾驚喃，“周文安？你怎麽……”
    周文安幾步將她扶坐下，“你身子處於恢複中，別亂動。”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塞在她手心，“小禾，上次我的話沒說完，這次我說清楚點。”
    “所謂的能帶一人陪同去臨城，是有身份的，比如家屬身份。”
    “什麽是家屬，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兄弟姐妹，也可以是……”
    周文安盯著方禾的眼睛，“也可以是愛人妻子。”
    他緊緊握著方禾的手，“我思想前向後，還是不想騙你，如果你想清楚了，高考結束你來這裏找我。”
    他深深和她對視了好半晌，起身開門出去，與正要上樓的宋姨撞個正著。
    “是不知道放哪裏嗎？”宋姨問。
    周文安垂頭，壓低聲音：“我問了上麵的女同誌，放好了。”
    宋姨沒多想，轉身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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