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興安莊遇舊 南中城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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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路在林青雲腳下延伸,兩側的田野蔥蔥鬱鬱的。那匹玉追風腳程特別快,但林青雲還是嫌他慢。
北疆來犯,那必答老人本就是他的爺爺,這一切都讓他感到難受。隻是此刻,他隻想快點見到闊別好久的姐姐。
此時日頭升到中天,林青雲腹中饑鳴如鼓,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正在尋找,突然聞見一陣飯香,就見前方炊煙嫋嫋,是個不小的村落。
他快馬加鞭,隻見田間地頭,農人們正揮汗如雨,一派忙碌而平和的景象。他飛身下馬,牽著玉追風走進村子,想尋戶人家討碗水喝,再買些吃食。
村口處,有一間簡陋卻結實的土坯房格外引人注意,門楣上掛著一塊被煙熏火燎得發黑的木牌,歪歪扭扭刻著三個字:季家鐵鋪。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正從裏麵傳來,節奏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林青雲心中一動。這打鐵聲……似乎有些……他拴好玉追風,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掀開那掛著半截破草簾的門,走了進去。
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混雜著鐵腥味和炭火味。爐火正旺,映得不大的鋪子紅彤彤一片。
此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背影背對著門口,這人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油汗淋漓。僅存的右臂肌肉賁張,正高高掄起一柄沉重的鐵錘,精準而有力地砸在那燒得通紅的鐵塊上。每一次錘落,火星四濺,鏗鏘之聲震耳欲聾。他的左側小臂……已經沒了,空蕩蕩的袖管被隨意地掖在腰間那條破舊的皮圍裙裏。
林青雲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個背影上,那寬闊的脊背,那熟悉的揮錘姿勢,尤其是那殘缺的左臂……一個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猛地衝上他的喉頭!
“二……二哥?!”林青雲的聲音幹澀發顫,充滿疑問卻又有一絲期待。
那揮錘的身影驟然僵住。沉重的鐵錘懸在半空,火星兀自劈啪作響。魁梧的身軀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
那張本就不白,如今被爐火熏烤得炭黑的臉龐映入林青雲眼簾,濃眉依舊,鼻梁高挺頜下已經是紮裏紮煞的胡須,那鐵匠正是季鴻鳴啊。
“你是?”
“二哥!是我!是我啊林青雲!”他再也抑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一步衝上前,緊緊抱住了眼前這個殘缺卻依舊如山嶽般堅實的漢子。
“青……青雲?!”那黑臉大漢的嘴唇哆嗦著,聲音沙啞,“林青雲?!是你?!真的是你?!”他手中的鐵錘“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震得地麵微微發顫。他踉蹌著向前兩步,僅存的右臂張開,狠狠擁抱林青雲。“你沒死……太好了……你還活著……”季鴻鳴哽咽著,語無倫次,重逢的巨大喜悅幾乎衝昏了他的頭腦。
林青雲看了看他的胳膊,有些心疼的歎了口氣。
季鴻鳴用粗糙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著林青雲的肩膀,無所謂道:“廢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二人見麵不期又想到了王雙,都覺得心猛地一沉,那個豪爽勇武的漢子,終究不在人間了。
季鴻鳴用力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青雲,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快坐!餓了吧?讓你嫂子給你弄點吃的!”他朝裏屋大聲喊道:“英子!英子!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隨著應聲,一個二十多歲挽著發髻的溫婉婦人掀開門簾走了出來,手裏還抱著一個約莫一兩歲、虎頭虎腦的男娃娃。婦人看到林青雲,有些拘謹地笑了笑。那娃娃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陌生的客人。
“這是你嫂子,英子。這是你大侄子,念安。”季鴻鳴介紹道“英子,這是我跟你提過的,我三弟林青雲!”
“三叔。”英子輕聲喚道,語氣溫柔。
“嫂子好!”林青雲連忙行禮,看著眼前溫馨平凡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二哥如今成了一個守著鐵匠爐、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農夫鐵匠,卻也不錯,再看嫂子這穿搭雖然比不上什麽名門世家大小姐,可也是衣著得體釵環得佩,這生活也還不錯。
季鴻鳴說:“走,回家吃飯!”
林青雲納悶“回家?那這是哪啊?”
“這是鐵匠鋪唄,我家在後麵”。在季鴻鳴的帶領下幾人離開鐵匠鋪,鐵匠鋪後麵五十步有趟房屋,雖然沒多豪華卻也依山傍水。林青雲現在改口了“這日子相當可以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
很快,一張木桌上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林青雲來了,季鴻鳴當過年一樣伺候,殺雞燉魚,雖然做法簡單,卻透著家的溫暖和踏實。
林青雲是真的餓了,大口吃著。季鴻鳴坐在他對麵就那麽看著。
這時這二嫂子卻對季鴻鳴道:“夫君,你看三叔,好像變模樣了?”
林青雲納悶,自己確實變模樣了,可是這二嫂子怎麽知道了。
季鴻鳴大笑“你忘了吧,你和你二嫂見過,那年咱們一行人路過羅刹堂,三良他們救了一個姓楊的老者,那老者說他的女兒被抓在羅刹堂,當時我殺了那個和尚救下那姑娘,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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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雲聽了仔細回憶,你別說還真是這麽回事,鬧了半天姻緣天定啊。
言罷季鴻鳴與妻子楊英子舉杯敬林青雲。
季鴻鳴講述這些年發生的事“……那場仗打完,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這膀子……算是徹底廢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左肩,語氣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戰爭結束後我也不知道去哪,想著回四季城,可那裏早就沒人了。一路流浪,到了這興安莊,看這地方還算安穩,我就在這置辦了房子土地種地為生,平時閑著打點鋤頭耙子啥的。”
他抬頭看向正在照顧孩子的英子,眼神變得柔和:“後來……在這遇見我嶽父和英子。他們老家在這也就在這生活,我們之前認識,平時生活上也常來往,英子不嫌棄我這殘廢的身子,願意跟我這粗人過苦日子……再後來我嶽父去世,再後來就有了念安。”提到兒子,他黑臉上綻開一個憨厚的笑容。
“挺好……二哥,這樣……真的挺好。”見到季鴻鳴臉上這笑容,林青雲心裏也算安心。
哥倆久別重逢喝了不少,喝到最後林青雲道:“二哥,我還要趕路去南中看我姐姐,就不多留了。”他起身告辭,語氣刻意輕鬆。
“這就走?不多待兩天?”季鴻鳴眼中流露出不舍。
“不了,有空我來看你。”林青雲笑了笑,牽過門外的玉追風,“二哥,你……保重身體。好好過日子。”
他翻身上馬,在馬上抱拳拱手,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鐵鋪門口的季鴻鳴一家。季鴻鳴那臉上有重逢的喜悅,有對兄弟的關切,眼中卻燃起了一團火。
“駕!”林青雲輕喝一聲,玉追風邁開四蹄,沿著村道向南奔去。他沒有回頭。
季鴻鳴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目光追隨著那個策馬遠去的少年背影,眼神變得異常深邃
還有那匹神駿異常的白馬……季鴻鳴在軍中見過無數好馬,卻從未見過眼神如此靈性、步伐如此輕盈矯健的。他也知道草原如今又侵犯了,可……
“爹?”小念安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伸出小手去抓他空蕩蕩的袖管。
季鴻鳴回過神來,用僅存的右手將兒子高高抱起,放在自己寬厚的肩膀上,目光卻依舊投向林青雲消失的村口方向,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小子……”他低聲自語,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聽得見,“你這趟路……怕是不太平啊。我這當哥哥的……到底該怎麽辦啊?”
他把兒子遞給妻子,轉身走回鐵匠鋪。爐火依舊熊熊燃燒,映著他炭黑的臉龐和那條空蕩的袖管。他走到鐵砧前,看著那柄剛剛掉落的沉重鐵錘,眼神中閃過一絲如同淬火刀鋒般的銳利光芒,右手將那錘子重新拾起。
通紅的鐵塊再次被夾起,置於砧上。叮——當——!沉悶而有力的打鐵聲再次響起,回蕩在寧靜的村莊裏,隻是聲音越來越急,他放下錘子而後取下了房梁上的一個木匣子,借著爐火的照耀,他打開了那木匣子,巨劍上的寒光映在他的臉上。門外楊英子也把一切看在眼裏,她心裏明白自己的丈夫已經下定決心了。
……
再說林青雲,這小子的心,就像被投入水中的燙石子,激烈地跳動著。玉追風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飛,踏過蜿蜒的山路,掠過鬱鬱蔥蔥的叢林,朝著那個魂牽夢縈的方向疾馳。
終於,一片依山傍水、規模宏大的城池出現在眼前。寨牆高聳,旌旗獵獵,守衛森嚴。這裏,就是姐姐林星竹和姐夫江雲濯在南疆的根基——南中城。
平常太平年間城門不關,林青雲騎馬衝進南中,一打聽江雲濯家誰都知道,他到了門前一通稟說他是林星竹的弟弟誰敢攔他,趕緊給他請進願意。
下人去通知林星竹還有江雲濯。
林星竹正在屋裏陪孩子呢,一聽說林青雲來了,急忙跑出來。
林青雲一看麵前那個闊別多年的姐姐。身體似乎清瘦了些,眉宇間添了幾分成熟婦人的溫婉,但那雙明亮的眸子,那份骨子裏的堅韌與靈動,絲毫未變。她穿著一身利落的南疆服飾,外麵鬆鬆披著一件薄衫,顯然剛出房門。
“青雲?!”林星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下一刻,她已提著裙擺飛奔而下,全然不顧周圍侍女驚愕的目光。
“姐!”林青雲幾步迎上去,姐弟二人緊緊相擁。多年的思念、擔憂、劫後餘生的慶幸,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林星竹用力拍打著弟弟的後背,又哭又笑:“真的是你!真是你小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姐,是我,我回來了。”林青雲聲音哽咽,感受著姐姐懷抱的溫暖,漂泊的心終於找到了港灣。
這時,一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林青雲抬頭,看到一個英武的男子大步走來,正是他的姐夫,南中之主,威震天下的江雲濯。江雲濯臉上帶著爽朗而欣慰的笑容,眼中也有一絲感慨。
“好小子!”江雲濯用力拍了拍林青雲的肩膀,力道之大讓林青雲都晃了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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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雲一愣,看向姐姐。林星竹抹著眼淚,嗔怪地瞪了江雲濯一眼:“你還說!當初青雲掉下懸崖,你回來就跟我說‘沒事,肯定沒死,少則一年多則兩年’,我還以為你是怕我傷心過度哄我的!原來…原來你是真的這麽覺得,當真這般神?”
江雲濯哈哈大笑,帶著幾分得意:“我看人何時走過眼?”話是這麽說,可當初他也就是編了個謊話,壓根沒想到今天真的應驗,他看向林青雲,眼神真誠而溫暖:“回來就好,你姐這幾年來,沒有一天不念叨你。”
林青雲心中湧起巨大的暖流,也對江雲濯的實力產生了敬畏。原來姐夫一直堅信他活著,這未卜先知的能力可真神了。
“走,快進屋!看看你外甥!”林星竹拉著林青雲的手,滿臉喜色。
溫暖明亮的臥房裏,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正睡得香甜。小家夥眉眼像極了林星竹,粉雕玉琢,可愛至極。
林青雲小心翼翼地湊近,看著那小小的生命,心中柔軟得一塌糊塗,一種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油然而生。他笨拙地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嬰兒柔嫩的臉頰,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傻笑。
“他叫江嶽臨,”林星竹輕聲說。
“林?”
林星竹笑道:“是來臨的臨,不過也是因為你我這個林取的同音字”。
“青雲,這是你玉茹姐姐。”林星竹指著旁邊一位同樣剛出月子不久的金玉茹。
林青雲立刻收斂心神,恭恭敬敬地對著金玉茹行了一禮:“林青雲見過玉茹姐姐。”態度真摯,毫無芥蒂。他深知姐夫身份特殊,更明白姐姐與金玉茹自幼長大情同姐妹,又是共同支撐著這個家。
金玉茹溫婉一笑,還禮道:“青雲你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平安回來就好,你姐姐的心總算能放下了。”
重逢的喜悅持續了許久,家宴上充滿了歡聲笑語。
然而,夜深人靜時,江雲濯書房內的氣氛卻變得凝重。
“青雲,你來得正好。”江雲濯指著桌案上密報,眉頭緊鎖,“北境告急!蠻族集結重兵,攻勢凶猛,更有錢南鄭作亂。朝廷的調令都來了,我不能坐視邊境糜爛,生靈塗炭。我決定,馳援北境!”
林青雲霍然起身,眼神銳利如刀:“姐夫,我跟你去!別事事我或許可以不管北邊的事,我一定得去!”。
江雲濯看著他,半晌說出一句話:“我怎麽感覺,你沒之前帥了!”
林青雲笑道:“姐夫,你都當爹了,能不能有點正行啊!”
兩人不打算帶太多兵也沒用,要不是皇上傳令江雲濯都打算自己去。二人商議妥當,正要回房休息,突然,書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門口站著兩人,正是林星竹和金玉茹。
再看這二位可不是原來那模樣了,林星竹換上了一身緊束的青綠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雖然臉色尚有些產後未完全恢複的蒼白,但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銳氣逼人,哪裏還有半分剛才抱著孩子的柔弱模樣?
金玉茹則是一身素雅的白色勁裝,又是當年那哪吒丸子頭,手裏拿著冷雪劍。
江雲濯和林青雲都愣住了。
“星竹?玉茹?你們…你們倆這是做什麽?”江雲濯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林星竹抱著手臂,下巴微揚,嘴角勾起一抹帶著點狡黠的弧度:“做什麽?跟你們一起走啊。”
“別鬧了!”江雲濯帶著商議,“你們剛出月子不久,身子還沒養好!前線刀劍無眼,凶險萬分!你們留在堡裏照顧孩子才是正理!”
“照顧孩子有二娘和姑姑,堡裏有富叔坐鎮,固若金湯。”金玉茹聲音平靜,而後笑問,“雲哥,你忘了我們是什麽出身了?別的不說對付錢南鄭還是要七劍,我們不去七劍也不夠啊。再說這幾年相夫教子,我倆都憋瘋了。”
林星竹接口道,目光灼灼地盯著江雲濯和林青雲:“況且,你們以為瞞得住誰?調兵遣將的動靜,糧草兵器的準備,真當我們是聾子瞎子?你們不帶我們,之後我們也得去,與其這樣不如一起走!”
江雲濯看著眼前兩個雖剛經曆生產、卻誌向不減的妻子,再看看旁邊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表情的林青雲,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他深知她們的性情和能力,阻攔,隻會是徒勞。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搖頭:“行行行,去可以。不過咱們有言在先我是主帥一切聽我的!”
大家自然高興,江雲濯大手一揮,意氣風發:“傳令!點五百精兵隨我出征!”
這邊剛要走有軍卒來報“世子,府外來了個道姑!”
“道姑”江雲濯他們幾個沒反應過來,林青雲心想完了不好。
就聽堂下有人喊:“江駙馬,林青雲那小子在你這嗎?”
幾人一看來的是齊悅,這眼睛紅的像要吃人,林青雲嚇壞了直往江雲濯身後躲啊。
江雲濯道:“齊悅,你不出家了嗎,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齊悅隔著他對林青雲道:“小子,你夠混蛋的,又撇下我跑了,你知道我追了你好幾天啊”。
三人立刻明白,知趣的往一旁走,留下林青雲和齊悅在那“打情罵俏!”齊悅是真生氣了,開始是真打,不過不打別的地方就是胸口,打到後來沒有力氣就倒在林青雲懷裏。
江雲濯一扒拉林星竹“快,需要你的時候到了!”
“什麽意思?”林星竹沒聽明白。
江雲濯笑道:“長姐如母,這婚事你得給做主,我做媒,讓玉茹保親定把這姻緣定下如何!”
這下可好從古之間還真沒聽說定親出征的,反正這群少年也是奇葩,大家商議全都同意,當真林星竹做主完了父母之命,江雲濯做媒,金玉茹保親,林青雲與齊悅定了終身,大軍這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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