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走了幾步，在林逸身前三尺處停下，緩緩蹲下身子，目光落在林逸深可見骨的傷口上，眉頭不自覺地蹙起，語氣低沉而壓抑：「私事？師兄，你這傷勢……絕非尋常。究竟是怎樣的私事，能讓你傷到如此地步？」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麽。他伸出手，想去觸碰林逸血肉模糊的肩頭，指尖縈繞著溫和的治愈靈力，卻在即將碰觸到林逸衣衫的刹那，被一股巨力狠狠甩開。
    「別碰我！」林逸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膜，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這聲嘶吼撕裂，凝固成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猛地向後踉蹌一步，掙紮著想要站直身體，但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再次跪倒。他死死攥著右手中那枚古樸的戒指，戒指在他指間微微發燙，散發著一股隱晦而躁動的氣息，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順著他的血液，侵蝕著他的理智。雲夢仙子秀眉緊蹙，紅唇微張，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林默迅速投來的一道眼神製止了。那眼神複雜難明，有懇求，有無奈，還有一絲不願被人窺見的脆弱。
    「師兄，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麽，但我能感覺到你體內的靈力正在紊亂，再這樣下去，傷勢隻會急劇惡化，甚至可能動搖你的根基。」林默的聲音依舊努力維持著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清晰地映照出一抹受傷的黯淡，「你若實在信不過我，至少……至少讓雲夢仙子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她醫術高明，定能……」
    「信你？」林逸突然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冷笑，嘴角溢出的鮮血襯得他蒼白的臉龐越發猙獰，像一頭瀕死的孤狼，凶狠中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脆弱，「林默，我的好師弟，你敢摸著你的良心說，你沒有偷偷翻閱那些記載著上古神器的古籍秘典？你敢說你對我這枚戒指，沒有動過一絲一毫的心思？」
    他的聲音初時還算平穩，說到後來卻越來越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怨毒與不甘，最後幾乎變成了壓抑的咆哮，「蘇婉兒那個賤人說的那些挑撥離間的話，我原本一個字都不信！可你……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總是在我最狼狽、最虛弱的時候出現？為什麽每次我身陷險境，你都能如此‘恰巧’地趕到？」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寂靜的山穀間炸響。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連風都停止了流動。雲夢仙子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她難以置信地看看林逸，又看看林默，目光在兩人之間急速地來回掃動，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麽，卻又因為那真相太過殘酷而感到一陣心悸，不願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林默的身體劇烈地一震，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瞳孔驟然緊縮，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利劍狠狠刺穿了胸膛。他臉上那層萬年不變的冷靜麵具，終於在這一刻寸寸碎裂，露出了其下難以掩飾的震驚與痛楚。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師兄……你……你到底在說什麽？」林默的聲音幹澀而沙啞，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與深深的受傷，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滴血，「你竟然以為……我在覬覦你的神器？你以為我……我會處心積慮地害你？」他的嘴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神裏充滿了被最信任之人誤解的絕望。
    林逸沒有回答，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林默，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嫉妒，有被背叛的憤怒，有對自身命運不公的怨懟，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卻又無法忽視的愧疚與動搖。他緊緊攥著手中的戒指，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泛白，仿佛要將那枚戒指嵌入掌心一般，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抓住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不讓自己徹底被黑暗吞噬。
    「林逸，你給我適可而止！」雲夢仙子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與失望，猛地踏前一步，清麗的容顏上覆滿了寒霜，聲音冷冽得如同凜冬的冰風，「林默是你師弟！他為了盡快趕來救你，不惜耗費大量真元，連夜禦劍從山門疾馳而來，甚至闖過了幾處險地！你如今身受重傷，他不計前嫌出手相助，你卻用這種誅心之言來侮辱他、傷害他？你的良心何在！」
    林逸的身體猛地一顫，眼神像是被雲夢仙子淩厲的語氣狠狠刺痛，他緩緩轉過頭，看向雲夢仙子，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絲病態的偏執與顫抖：「仙子，連你也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嗎？那你告訴我，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為什麽他總是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候，如同天神般降臨？為什麽每一次我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他都能‘恰好’出現在我身邊，輕而易舉地化解危機？」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鎖住林默，嘴角勾起一抹濃重的自嘲與譏諷，「師弟啊師弟，你的天賦冠絕同輩，是師門上下公認的未來砥柱，是所有長老寄予厚望的修仙奇才。你光芒萬丈，前途無量，又何須在我這個資質平庸、注定碌碌無為的師兄身上，浪費這麽多‘恰巧’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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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的臉色在林逸一句句誅心之言下，變得愈發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麽來辯解，但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一個字也未能說出口。積壓在胸口的鬱氣與失望，幾乎要將他壓垮。
    他的手無力地緩緩垂下，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長劍再也無法支撐，「哐啷」一聲悲鳴，劍尖深深插入堅硬的地麵，發出沉悶的哀響，仿佛也為它的主人感到不值。林默像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從最初的震驚、憤怒，逐漸轉為一種深可見骨的悲哀與疲憊，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師兄……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爭任何東西……從來沒有……」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失望與心灰意冷。
    「爭？」林逸發出一聲淒厲的冷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他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本就蒼白的臉色因失血更顯駭人，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汩汩滴落，在清冷的月光下凝成一灘觸目驚心的暗紅。
    「你不需要爭，林默！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是宗門未來的希望，是人人稱頌的修煉奇才！而我……」他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聲音嘶啞，「我算什麽？我不過是個靠著那件不祥的神器苟延殘喘的廢物！一個讓你時刻惦記著，想要除之而後快的累贅！」
    「林逸！」雲夢仙子再也聽不下去，她清叱一聲，聲線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手中那柄如秋水般澄澈的長劍發出低沉的嗡鳴，劍氣激蕩，似是感應到主人的怒意與心痛，隨時都會裂空而出。
    「你若再這般口不擇言，作賤自己，也作踐旁人的一片真心，我……我……」她的話語猛然哽住，平日裏清冷如霜的眼眸中，竟控製不住地泛起了一絲晶瑩的淚光，像是被林逸那深入骨髓的偏執與絕望狠狠刺痛了心。
    就在這劍拔弩張，氣氛凝重到幾乎令人窒息的刹那，異變陡生！
    遠處夜幕下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至極的破空聲，一道閃爍著幽綠光芒的黑色箭矢，如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卻又迅疾如電，撕裂夜空，直奔林逸的後心要害而來！箭矢上甚至附著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顯然淬有劇毒！
    「小心！」雲夢仙子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反應，她手腕一翻，長劍應聲出鞘，化作一道絢爛的銀虹，後發先至，「叮」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險之又險地將那毒箭從中斬為兩截！
    然而，不等三人鬆一口氣，林中「唰唰唰」聲響大作，又是數道更加迅猛的黑影如鬼魅般從不同方向的暗影中竄出，至少有五六人，個個身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雙冰冷嗜血的眼睛。他們手中兵刃各異，有長刀，有短匕，有淬毒的鐵爪，皆閃爍著森然的寒光，殺氣騰騰，配合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目標明確，正是場中的林逸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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