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0章 淚落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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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感受到體內血流減緩,強撐著垂眼苦笑:「又讓你救一次……欠的債,怕是還不清了。」他的笑容帶著自嘲,更帶著一種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雲夢仙子沒有看他,甚至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而是將那雙冷若寒星的眸子直直射向屍山體內的蘇婉兒:「蘇家庶女,禍亂蒼生,濫殺無辜,留你不得。」
她話音一落,玉手翻腕,一枚湛藍如海的令符自掌心升起,緩緩飛向高空。令符在半空中停頓片刻,忽然轟然炸開,綻放出如皓月般的神輝。神輝灑向大地,化為無數條冰藍色的鎖鏈,每一條都粗如水桶,閃爍著奪目的符文,帶著淨化一切邪惡的神聖力量,齊齊洞穿向屍山靈將。
骨將發出淒厲到極點的嘶吼聲,龐大的身軀在鎖鏈洞穿下開始崩解。它頭顱內的蘇婉兒被那些鎖鏈如捕獵般精準拖拽而出,重重摔在滿是碎石的地麵上,濺起一片血花。
她掙紮著從血泊中爬起,滿臉血汙,頭發散亂如瘋魔,但嘴角卻仍然掛著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鬼嬰般陰森詭異:「你以為殺了我,就結束了嗎?哈哈哈……林默的命蠱早已與我的生命相連,我若隕落,他也休想獨活——」
林默聽到這話,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唇角不斷滲出鮮血,但他仍然強撐著手中長槍站得筆直,聲音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那便同死又如何。」
林逸喉嚨裏滾出一聲低啞的咒罵,拚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撐劍而立,整個人搖搖欲墜卻依然不肯倒下:「老子的師弟,隻配死在老子刀下。你那點見不得光的髒手段,也配染指?」
下一息,熟悉的係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伴隨著冷冽的藍光在眼底閃爍:【檢測到宿主可強製剝離目標體內命蠱,此操作需宿主承擔額外三十載壽元損耗。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是否立即執行?】
林逸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加量不加價,夠意思。執行。」
林逸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最後的決絕。他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仿佛踏過了生死的分界線。掌心緩緩貼住林默後背,刹那間,一股灼熱如岩漿般的劇痛從手心傳來——那是兩人靈識相撞的反噬。
「師兄,不要——」林默察覺到林逸的意圖,想要掙脫,卻被那股強大的靈識死死壓製。
林逸的靈識如決堤洪水般洶湧而出,化作滔天黑潮,沿著那根若隱若現的命蠱鎖鏈,如逆流而上的狂龍,瘋狂地逆卷入蘇婉兒體內。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每一秒都像是有千萬根銀針在血管裏穿梭。
蘇婉兒察覺到危險,發出比厲鬼更加淒厲的尖叫聲,聲音撕裂長空,連空氣都在顫抖。她的皮膚開始以詭異的速度龜裂,從細如發絲的裂痕逐漸擴大成手指寬的溝壑,鮮血從中湧出。更加駭人的是,一串串如墨汁般漆黑的符文字符從那些裂縫中蠕動著湧出,如活物般扭曲蠕動——那正是命蠱的根須,它們已經深深紮根在她的血肉之中。
「啊啊啊——你這個瘋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蘇婉兒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帶著極度的恐懼和不甘,「命蠱一旦被強行剝離,連帶的宿主也會——」
她的話被自己的慘叫聲打斷,因為林逸的靈識黑潮已經開始撕扯那些字符根須。
「林逸——你瘋了!壽元耗盡,你會當場坐化的!」柳如煙不知何時已經轉身衝了過來,她剛才還在專心對付那些殘餘的骨兵,突然察覺到這邊的異動。她的臉上掛著淚水,在臉頰上衝開兩道泥濘的痕跡,看起來既狼狽又心痛。
林逸沒有回頭,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的聲音被呼嘯的罡風吹得支離破碎,卻依然透著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勁:「小爺我爛命一條,從穿越到這鬼地方開始就是賺的。現在換了師弟的清白身子,血賺不虧。」
話音剛落,虛空中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三十道壽元火焰憑空燃起,每一道都高達數丈,火焰呈現出詭異的金紅色,像是三十輪赤日同時從天穹墜落,將整個戰場照得如同白晝。這是生命本源燃燒的征象,也是林逸正在付出的代價。
黑潮在火焰的加持下變得更加狂暴,如千軍萬馬踐踏而過,徹底絞碎了那些命蠱的根須。蘇婉兒最後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她的瞳仁開始渙散,失去了焦點,整個軀體在那熾烈的光芒中逐漸透明,最終化作漫天飛灰,隨風消散。
與此同時,林逸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如潮水般退去。他雙膝重重跪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的一頭黑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從發梢開始,如霜雪蔓延,不過片刻功夫就變成了滿頭銀絲。那張原本年輕的臉龐也在迅速衰老,眼角出現了細紋,皮膚失去了光澤。
他努力抬起頭,那個動作看起來無比艱難,仿佛承擔著千鈞重負。低低地喘息著,每一口氣都帶著生命力消散的顫音。那曾經修長有力的指尖此刻顫抖得如風中殘葉,卻依然倔強地朝著奔來的柳如煙比了一個毫無正形的勝利手勢。
那動作看起來既滑稽又悲壯——手指因為虛弱而無法完全伸直,勝利的手勢歪歪扭扭,像個頑皮孩童的惡作劇。可就是這樣一個不成樣子的動作,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頭都湧起一陣酸澀。這就是林逸,即便在生死關頭,也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小爺我還沒輸。
「看……小爺我還活著……咳咳……還行吧?」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鏽蝕的鐵片摩擦,每說一個字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那句「還行吧」說得輕鬆寫意,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剛剛燃燒了三十載壽元與命蠱同歸於盡。
話音剛落,血跡就從他的齒縫間汩汩湧出,那鮮血呈現出詭異的金紅色,夾雜著細碎的光點——那是生命本源流失的征象。血液沿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麵上濺開朵朵殷紅的梅花,每一滴都蘊含著他珍貴的生命精華。
柳如煙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一邊跑一邊哭喊:「林逸!你個瘋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悲傷而變得尖銳刺耳,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痛苦呐喊。
林逸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世界仿佛傾斜了九十度。耳鳴聲如潮水般湧來,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的身體向後傾倒,就在即將仰麵栽倒的那一瞬間,一隻溫潤如玉的手掌穩穩托住了他的肩膀。
那隻手很涼,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觸碰的瞬間,林逸感到一股清香襲來,是雪蓮花的味道,清冽而高雅,如高山之巔的白雪。
雲夢仙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邊,她的身形如鬼魅般無聲無息,仿佛從來就在那裏等候。她的眉目如千年不化的寒霜,看似冷漠得拒人千裏之外,但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眸中卻閃動著複雜的光芒——那裏麵有震驚,有不解,更有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痛惜。
她靜靜地看著這個滿頭銀發的男子,看著他因為消耗過度而蒼白得如紙的臉頰,看著他眼角因為強行催動靈識而繃出的血絲。在她漫長的修仙生涯中,見過無數生死離別,見過無數英雄豪傑的最後時刻,可不知為何,眼前這個一向嬉皮笑臉的家夥,卻讓她的心頭湧起從未有過的波瀾。
她的聲音極輕,輕得像是夜雨敲打窗欞,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逞夠威風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很淡,仿佛隻是在問他今天的天氣如何。可熟悉雲夢仙子的人都知道,她從來不會用這種近乎溫柔的語調說話。那股子千年寒冰般的疏離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切。
林逸想要笑,想要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地調侃幾句,想要說些什麽來緩解這沉重的氣氛。他張了張嘴,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痞痞的笑容,可是唇角剛剛上揚,就有更多的血泡沫湧出,讓他隻能扯出一個帶著血泡沫的苦笑。
「咳咳……仙子姐姐……你這是……心疼小爺了?」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每個字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改不了那副油腔滑調的毛病,隻是聲音虛弱得如遊絲,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張狂。
整個世界在他的視網膜裏開始搖晃,變得模糊不清。那些原本清晰的麵孔開始重影,聲音也變得遙遠而不真實,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水簾。他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緩緩從軀體中剝離,那種感覺既恐怖又奇妙,像是要融入這無垠的天地之中。
在意識即將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後看到的,是雲夢仙子垂下的長長眼睫。那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被雪花壓彎的竹葉,又像是春風中搖曳的柳絮,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疼惜和不舍。
更讓人震撼的是,在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間,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正在凝聚。這個一向以冷漠著稱的仙子,這個被人稱作萬年寒冰的女子,竟然在這一刻流下了眼淚。
那滴淚珠緩緩滑落,落在林逸的臉頰上,帶著說不出的涼意,卻又溫暖得讓人心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