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 道種生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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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僻靜的別院,藏於皇城深處,青瓦白牆掩映在百年古槐之下,仿佛時間在此處悄然停駐。這是雲夢仙宗在人間界最隱秘的據點之一,不染塵囂,不受凡俗打擾——唯有靈光流轉間,方知此地非同尋常。
    林逸被安置在一張由千年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床榻之上,軟如雲絮,溫若春陽。他麵色蒼白如紙,眉宇間卻仍殘留著那一戰之後未散盡的凜冽英氣。他的身體雖已虛弱至極,但靈魂深處那股未曾熄滅的鋒芒,仍在無聲呐喊。
    雲夢仙子輕步上前,指尖拂過虛空,幾道淡金色的符文自她掌心緩緩浮現,如同星河墜落人間。她施以「九轉歸元訣」、「心湖止波咒」等數道靜心安神之法,每一縷靈力都似春風化雨,溫柔而堅定地撫平林逸體內翻湧的躁動。那些曾因血煞侵蝕而崩裂的經脈,在這一刻竟微微顫動,仿佛回應著某種久違的呼喚。
    而在一旁守候的林默,則始終未離半步。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凝滯地落在師兄身上,眼神複雜得如同打翻了五彩琉璃瓶——有愧疚如潮水般淹沒了理智,有感激如晨曦般照亮了黑暗,更有難以言喻的迷茫,如同夜空中找不到歸途的孤星。
    他悄悄探出一絲靈力,輕輕觸碰自己的胸口。那裏,一道貫穿身軀的血痕早已愈合,可皮膚之下,卻隱隱殘留著一抹微弱卻又無比崇高的「理」——那是不屬於靈力範疇的存在,更像是天地初開時第一縷道韻的餘響。
    它不是力量,也不是生機,而是一種……創造本身!
    就像混沌未分之時,萬物尚未命名之前,那一聲來自虛無深處的歎息,孕育出了山川河流、星辰日月。
    「師兄……他究竟掌握了什麽?」林默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曾是修真界公認的天才少年,年少成名,被譽為“萬古難遇之奇才”。可此刻,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所追逐的所謂巔峰,不過是井底之蛙眼中的天穹罷了。
    相比之下,林逸所觸及的,早已超越了“術”的邊界,直抵“道”的核心——那是連傳說中上古大能都不敢輕易觸碰的領域。
    另一邊,雲夢仙子也陷入了沉思。她端坐於案前,指尖輕敲桌麵,發出清脆如玉磬般的聲響。她的思緒如風掠過千山萬壑,複盤整件事的每一個細節林逸救人時那不可思議的手法,魏合咄咄逼人的質問,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那一絲讓她心悸不已的道韻……
    那一刻,她忽然頓悟——原來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她不該用「禁術」來搪塞魏合。因為沒有任何一種禁忌之法,能留下如此純粹、如此接近本源的道之氣息。那種氣息,像是從太初而來,帶著不可言說的莊嚴與神聖,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偽造。
    魏合或許一時被蒙蔽,但鎮修司裏不乏窺天之眼,一旦他們認真研究那拓印回去的氣息,謊言遲早會被戳穿。屆時,不隻是雲夢仙宗會卷入風暴,整個修真界都將為之震動。
    她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一個能徹底了結此事的辦法。
    而所有關鍵,都在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呻吟打破了寂靜。
    「師兄!」林默猛地撲到床邊,眼中淚光閃爍,雙手顫抖著扶住林逸的肩膀。
    隻見林逸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原本毫無血色的臉頰浮現出詭異的紅暈,宛如朝霞染透殘雪。一股灼熱的氣息從他體內噴薄而出,竟讓屋內的空氣都微微扭曲,仿佛有一團無形火焰正在燃燒。
    雲夢仙子立刻上前,扣住他的脈門,神識如劍般刺入其丹田。刹那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林逸體內那片死寂如深淵般的「虛無」之中,竟然……長出了一顆種子!
    一顆金色的、散發著無盡道韻的種子!它晶瑩剔透,仿佛凝聚了億萬年的光陰精華,每一片鱗甲都閃耀著近乎神性的光輝。
    更令人震撼的是,這顆種子並未被《九轉還魂丹》龐大的藥力所修複受損的經脈,反而將其化作最精純的養料,瘋狂吸收!
    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根、發芽,最終長出了一株——金色的蓮花幼苗!
    那蓮花紮根於虛無,汲取著不存在的能量,每一片葉子的舒展,都仿佛在闡述一條天地至理,仿佛宇宙的第一句話正從它的心髒中緩緩流淌出來。
    「這……這是……」雲夢仙子失語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份奇跡。
    這不是破而後立,也不是涅盤重生。
    這是——在寂滅之中,重開混沌,再造乾坤!
    他不是在修複自己,他是在……創造一個全新的自己!
    林逸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雕梁畫棟的陌生屋頂,鼻尖是淡淡的檀香,耳邊傳來細微的蟲鳴與風聲,一切皆如夢境。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因為他看到了兩張臉。
    一張是林默的,滿是擔憂與愧疚,眼角濕潤,嘴唇微顫,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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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張是雲夢仙子的,神情震驚,眸光深邃,藏著無數疑問與試探。
    林逸的大腦瞬間宕機了一秒,隨即,一股冰冷的恐懼如毒蛇般纏繞住他的心髒!
    被看到了!他舍身救林默的最後一幕——他動用《道德經》本源道韻重構物質的畫麵——她們全都看見了!
    他的秘密!他最大的底牌!徹底暴露了!
    那一瞬間,林逸渾身血液仿佛凍結,四肢百骸皆冷如寒鐵。他顧不上體內翻江倒海的劇痛,猛地坐起,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兩人,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撕碎。
    「師兄,你醒了!你感覺怎麽樣?」林默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
    「閉嘴!」林逸低吼一聲,聲音沙啞刺耳,帶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凶戾。
    林默臉上的喜悅瞬間凝固,他呆呆地看著林逸,不明白為何師兄醒來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冷漠甚至殺意凜然。
    林逸的目光轉向雲夢仙子,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隻有冰冷的質問和毫不掩飾的殺意。
    盡管他現在虛弱得像個凡人,但那股從骨子裏透出的狠戾,卻讓房間裏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連窗外的陽光都黯淡了幾分。
    雲夢仙子被他看得心頭一寒。她救了他,他醒來第一件事,卻是想殺她滅口?
    這個男人……好狠的心!
    但她畢竟是雲夢仙子,心境非凡。她壓下心中的波瀾,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們看到你救了你的師弟。」
    「用一種我們無法理解,也從未見過的力量。」
    她沒有添油加醋,隻是陳述事實。她在觀察,在試探——也在等待一個答案。
    林逸的心沉到了穀底。果然,他們都看到了。
    他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殺人滅口?他現在連動一根手指都費勁;抵死不認?現場兩個目擊者,怎麽否認?
    恐懼與偏執如同藤蔓般纏住了他的理智。他誰也不信。林默的嫉妒心他領教過,雲夢仙子……這個女人心思深沉,背景通天,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就等於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了!
    他必須想辦法!
    於是,他迅速編造了一套說辭,語氣悲愴,眼神絕望「那是我在一處上古遺跡中得到的秘術,同歸於盡的招數,一生隻能用一次。」
    「以燃燒自身全部道基為代價,逆轉生死。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他說著,慘然一笑,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自嘲,仿佛真的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
    這套話半真半假——代價巨大是真的,但不是廢了,而是新生。
    林默聽完,心如刀絞,淚水再也控製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不……不會的……師兄……」他嘴唇哆嗦著,巨大的愧疚感讓他幾乎窒息,「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我把我的修為給你!我什麽都給你!」
    看著林默崩潰的樣子,林逸心中毫無動容,隻有一絲不耐。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戲,是為了騙過旁邊那個聰明的女人。
    他不能暴露,也不能失敗。因為一旦暴露,他將成為整個修真界的獵物,一個活生生的“道之化身”。
    而此刻,窗外的風輕輕吹動簾幕,仿佛天地也為這一場命運的博弈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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