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繁霧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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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乙字營的兵痞們唱著插科打諢的兵痞歌大搖大擺的走在小路上。那洋洋得意的神態仿佛是已經取得了一次多麽偉大的勝利,正在接受光榮的檢閱。空氣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乙字營的副官看著這幫活寶,真是哭笑不得,他很慶幸自己剛才的決定。
他們原本在叢林裏追殺聯軍。可這幫蝦兵蟹將們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深山裏根本就跑不了幾步。很快就把王盛一夥人給追丟了。副官隻能讓他們就地搜索有沒有叛軍的蹤跡。這幫人懶得很,自然是隨隨便便的檢查了一番,一無所獲。
副官看了看前方一望無際的密林,心想要是冒冒失失的把這幫人扔進去,恐怕沒人能活著走出來。自己明明是出來抓人的,要是鬧個全軍覆沒恐怕不好交差。況且這林子裏凶險異常,恐怕叛軍在裏麵的存活幾率也小的可憐。想想蜃城守備隊發的那點軍餉,還不值得自己跑到老林子裏和叛軍拚命。於是幹脆就帶著部隊回城了,至於回去以後,自己自然會胡編亂造一番是自己如何血戰連城,橫掃叛軍的故事來交差。反正也沒人會去核實。
他的這個決定,自然是能夠得到了全體士兵的一致擁護。畢竟以這幫人的戰鬥力,打個老百姓都費勁,更別說在這猛惡林子裏和叛軍玩命了。光是林子裏大如臉盆的變異蜘蛛,就能把他們嚇死。
一聽到退兵的命令,原本怨聲載道的追兵們立刻喜笑顏開,變臉堪比翻書。看他們高興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過年了。於是這幫出擊懶驢上磨,撤退雷厲風行的家夥立刻就踏上了凱旋的歸途。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會,正好撞上了剛剛抵達的宗甲。
“先生,我們怎麽辦?”
宗甲看著這些士兵一個個神態輕鬆,隊伍裏也沒有傷員和俘虜。並不像是剛剛經曆過戰鬥的樣子,看來王盛他們已經安全了。於是搖搖頭說: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沒有戰鬥,更沒有俘虜。我們沒必要多造殺孽,以免激起蜃城官府的報複。讓他們過去吧…”
於是宗甲他們就這樣躲在樹冠上,直到乙字營的隊伍全部走遠,他們也沒動一下。乙字營那些疏於防範的士兵自然也沒有發現過他們,更不知道剛才自己和死神擦肩而過。
等到乙字營的士兵走遠,宗甲他們才從樹上下來。既然強敵退去,尋找王盛的事情也就不再那麽急切他讓聯軍戰士在路邊休息了一會,施法弄了些水給他喝,然後兩人才繼續上路。直到旁晚,兩人才找到了王盛和柳泉村撤退百姓所在的密營。但那時候,王盛身邊隻剩下兩個戰士了。
宗甲沒有看到比較相熟的劉小二,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急忙向王盛打聽,那個孩子去哪了。
王盛的回答則很簡短:“他死了。”
宗甲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劉小二已經死了。
雖然宗甲從小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並非第一次經曆生離死別。但是他仍然沒辦法立刻接受這個事實。他實在是想不通,這個孩子隻有十四歲,人生才剛剛開始。他能跑能跳,能說會道。明明就在今天早上,他才和自己說過話。
可是短短幾個時辰不見,王盛卻告訴自己,這條生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宗甲甚至沒有看到他的遺體!
相比之下,王盛的態度倒是平靜許多。也許是他已經見證過太多部下的死亡。所以對於劉小二的去世,王盛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隻是沉重的把劉小二去世的過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劉小二並不是被乙字營殺死的,而是死於意外。他在跋涉時一腳踏空,掉下了懸崖。等到王盛他們找到他時,他的身子已經被攔腰摔成了兩截,躺在山崖下靜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王盛他們隻是凡人,自然沒有修行人高超的治療手段。看著必死無疑的劉小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他挖掘一個簡易的墳墓,盡量幫他收集起摔碎的身體。然後陪他一起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王盛從懷裏取出了一個東西,把它交給了宗甲:“這是小二給你的。他說多謝你,這是他這輩子得到過最漂亮的東西,可惜始終沒有派上用場。現在他死了,不想把這東西浪費掉,所以還是留給你用吧!”
宗甲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自己當初送給劉小二的那個錢袋。黑色的刺繡老虎上還帶著劉小二的血跡,似乎更加栩栩如生。
宗甲沉默無語,他收好了錢袋,向密營外走去。
王盛問他:“你去哪裏?”
“去殺光那群士兵,為他報仇!”
王盛並沒有起身,而是低著頭問他:“你是野獸嗎?”
宗甲回過頭來,雙眼赤紅:“你說什麽?”
“隻有野獸和暴漢才用殺戮來安撫憤怒…”王盛說:“可惜殺戮不是我們的目的,因為殺戮什麽也不能改變,隻會延續仇恨。”
“害怕延續仇恨?”宗甲笑了:“這是反賊能說的出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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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如果你以為我們起來造反,是為了發泄自己的仇恨,或者升官發財什麽的。那你就真的小看了我們聯軍。聯軍的目的,隻是為了改變舊世界的不公,並找到一條新的出路。在那條路上,獲利的遠不止有我們聯軍,而是這大地上所有的人。也包括那些現在要把我們踩在腳底的,奴役我們的人,隻要他們不再壓迫我們,我們也樂意和他們握手言和。我們要的是平等,而不是在相互殘殺的輪回裏打滾。”
“簡直是癡人說夢。”
“隨便你怎麽說好了。”王盛說:
“也許你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條路。可我們仍想試一試。東吳軍隊的人,大都也是被奴役的百姓的孩子。你即使殺光了他們,東吳官府仍會找到更多百姓的孩子當兵,那又有什麽不一樣呢?痛苦不過是從一些人轉移到另一些人身上而已。”
宗甲停下腳步,走回王盛麵前:“你現在說的都是你的幻想而已。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大聖人嗎?你不過是個凡人,根本沒辦法去實現你的夢。”
“不錯,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我的夢能不能實現。可沒辦法也要做事,可如果我們能找出一條路來,至少能讓我們的後人多一種選擇。”
“你這是自討苦吃!”
“海俠,其實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你覺得我們不過是一群凡人,烏合之眾。我們又窮又苦、根本沒有實現願望的能力。可是,這世上的一切,糧食、衣服、工具、房子。這些東西又有哪一樣不是我們這些一窮二白,下苦力的家夥創造的?既然我們什麽都能做到,又為什麽不試試這一次,我們能不能改變這個世界?當然,你並非我們聯軍的人,此時與你無關。今天的事情多謝你出手相助,否則我們聯軍的人一個都活不了。你欠我們的情已經還清。你若想離開,隨時可以。今後見麵,希望你願意把我們當成朋友。”
宗甲聽得大為震撼,不僅是因為王盛的宏圖大誌,更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被打得隻剩下四個部下的家夥,竟然還有勇氣衝著自己大喊什麽要改變這個世界。這個畫麵就好像是一個連老婆孩子都輸出去還欠下一屁股賭債的賭棍和自己說以後要做世界首富一樣。令人實在難以想象,他那般自信的篤定究竟從何而來?
宗甲走了回來:“我自然是要離開的。不過我已和我家炬子約好,在東吳等待法門的援助。在此之前,我卻很想看看,你這樣的人,究竟會把理想實現到哪一步?”
王盛點點頭,自嘲的笑道:“可以,我們歡迎你留下來看看。也許,結果大家都不會想到呢。”
從此以後,宗甲便留在了王盛的身邊,除了耐心等待法門的援軍以外,他還會以客卿的身份幫助繁霧聯軍作戰,專門幫助他們對付那些被東吳朝廷收為己用的修行人打手。對於他的加入,繁霧聯軍自然是十分歡迎的。畢竟繁霧聯軍大部分的戰士都是由底層的民眾組成,缺乏修行界的力量。有了宗甲的加入,他們在麵對破壞力強大的修行人時,便有了一張可以倚仗的王牌。
而就在此時此刻,距離東吳千裏之遠的大源國,龍田界與中庭界的邊緣之處的一座小鎮。一家看似普通的小酒館裏,同樣也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這家小小的酒館名叫“三友酒肆”,就坐落在龍田界邊上的一座小鎮之中。每到夜間,便有留宿小鎮的旅客和本地的居民也會來這裏依靠酒精尋找一些刺激。但這座鎮子上,酒館也不知這一家,因此三友酒肆的生意也一向穩定,既不太好,也不算差。
但是今天夜裏,這家酒館卻破天荒的異常火爆,不知是酒館裏座無虛席,就連酒館外的大門口,窗戶邊也被慕名而來的飲者們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吸引大家齊刷刷的匯聚於此的原因,則就是因為一個遠道而來的神秘旅客。
“好!又是一壇!”
隨著喝彩聲此起彼伏,酒肆中間那張桌子上,一個高挑青年再次將一壇烈酒一飲而盡。而在他身邊,一眾來看熱鬧的酒蒙子們則滿臉咋舌的看著那青年腳下那堆醒目的空空酒壇,甘拜下風。
隻見那青年皮膚黝黑,身姿挺拔。讓人一眼就覺得這小夥子堅強可靠,是個值的信賴的好漢子!
一陣豪飲之後,青年依然神采奕奕,雙眼明亮,看不出半分醉意。隻見他高高舉起酒壇,壇口朝下,以示飲盡。周圍的酒鬼們則滿臉敬佩的的衝他吹哨歡呼,舉杯敬酒。
接受歡呼之後,青年衝著人群喊道:“這是第幾壇了?”
酒館裏人聲鼎沸,眾人異口同聲的喊道:“第九壇!”
青年若無其事的把喝光的酒壇放在桌子地下,高聲喊道:“酒保,再來一壇…”
三友酒肆的酒保擠上前去,勸道:“小哥,你已經喝完了酒壇,隻怕盡興了吧?醉酒傷身,客官不如就此…”
“誒,囉嗦什麽?”酒保好意提醒,可那青年卻置若罔聞,又對圍觀的諸位酒鬼喊道:“你們說,今天我能不能喝滿十壇?”
“能!!!”
“好,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今天便是喝死也不能辜負大家的期望,再來一壇!”
酒保勸不住,歎了一口氣。這青年喝的是這鎮上的特產,名為“淬刀”。不僅酒性如火,辛辣至極。而且酒中還摻有數十味藥性極強的中藥。常人能喝上一壺而不醉,便已經算是了不起。可這青年竟然狂飲九壇仍意猶未盡,可見其酒量之豪,韌性之強。
酒保看向櫃台後麵的酒館老板。老板默默點了點頭,酒保便從酒窖裏搬酒上桌,圍觀的酒鬼們再次將他包圍。
老板看到沒人注意自己。於是囑托酒保看好鋪子,自己則趕緊走進了廚房,打開了灶台旁邊的機關,地板上的一塊方磚隨著機關向外移動,露出一個帶著台階的黑色地道來。
老板再次確認沒人在看自己,然後走進了地道之中。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地道口的方磚又緩緩蓋上,看不出任何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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