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橫合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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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水城,盧氏書肆後院,此時豔陽高照。
    “小子,起來!”盧秉文站在院中,矮小的身影投下長長的影子。
    獨孤行沒動,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著了一樣。盧秉文嘖了一聲,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確認還有氣,才懶洋洋地站直身子,嘀咕:“怎麽這麽不經打?陳天星的徒弟,也就這點能耐?”
    這半個多月來,盧秉文隔三差五就把少年揍得半死,嘴上說是拿他試招,獨孤行卻覺得,這老頭八成是為了泄憤。而這已經是盧秉文第十次把他揍暈過去。
    對於少年來說,盧秉文的凶殘程度比當初和何博斌練拳時,有過之而不及。
    盧秉文轉頭,看向被定在牆邊的白紓月,抬手一揮,空氣中無形的束縛散去。白紓月身子一鬆,差點摔倒,她狠狠瞪了老頭一眼,咬牙道:“你有完沒完?天天揍他,至於嗎?”
    盧秉文哼笑,捋了把花白胡子,“至於!揍這小子,就是揍陳天星的臉!三十年的賬,我得慢慢算。”他頓了頓,斜眼瞥她,“去,救你的小情郎,別在這兒跟我瞪眼。”
    白紓月氣得臉頰發燙,恨不得撲上去撓他兩下,可一想到盧秉文的修為,她隻能咽下火氣,惡狠狠道:“我說了,我不幫你看店了!整天對著那些油頭粉麵的家夥,我煩透了!”
    這半個月,盧秉文把她當招牌,逼她在前廳招呼客人。白紓月的模樣往那兒一站,書肆的生意立馬紅火起來。來買書的,多半是衝著她來的,有的還故意挑些沒人要的雜書,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隻為在她麵前晃悠幾圈。白紓月每每應付得頭皮發麻,偏偏還得擠出笑臉,免得盧秉文拿獨孤行撒氣。
    盧秉文一聽她這話就笑了,慢悠悠道:“不看店?那行,這小子你也別救了,愛死不死。”他作勢要走,手指輕輕一抬,像是要再給獨孤行補上一掌。
    白紓月嚇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急忙喊:“別!我開玩笑的!”她匆匆地跑了過去,將獨孤行背起來,往柴房走。入門時,她嘴裏還小聲罵道:“這破老頭,遲早遭報應……”
    剛把獨孤行放平在稻草上,書肆前廳忽地傳來一陣吵鬧。白紓月耳朵一動,聽出是青紓和獨書的聲音。她趕緊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快步跑回前廳。
    櫃台前,青紓和獨書正站著,背上還背著一大包草藥。
    青紓皺著眉,手裏還捏著一株紫黑色的草,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姐,你要這麽多怪草幹嘛?跑了三座山頭,可把我累死了!”
    白紓月接過草藥,左右翻看,腦子裏卻全是陳塵的叮囑。其實白紓月也不知道要這些草藥有啥用,隻不過陳塵叫她幫忙收集,她就叫青紓幫忙收集罷了。
    她敷衍地嗯了一聲,隨口道:“別問那麽多,照做就行。”
    青紓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裝模作樣。”她把布包往地上一扔,叉著腰道,“姐,你老實說,到底啥時候能走?”
    獨書蹲在一旁,捧著包草藥,小心翼翼地插嘴:“紓月姐,先生他……不會有事吧?”
    說實話,獨書還是有點擔心自家先生的,畢竟白紓月隔三岔五就叫他們去找草藥,他怕獨孤行真可能得了重傷,臥床不起。
    白紓月蹲下身,拍了拍他的頭,微笑道:“有我在,他死不了。你倆別在這兒杵著,趕緊走,我還得回去照看他。”
    獨書癟著嘴,明顯不想走,青紓卻拉了他一把,沒好氣道:“走吧,杵這兒也沒用。”她瞥了眼白紓月,壓低聲,“姐,你悠著點,那老頭不像是個好人。”
    白紓月點點頭,催道:“快走!”她抱起草藥,轉身回了後院。
    白紓月抱著草藥,剛邁進後院,就被盧秉文攔住。老頭站在棗樹下,手裏還拎著個破陶罐,像是剛從雜物堆裏翻出來的。
    他眯眼盯著她懷裏的布包,甕聲甕氣道:“站住,草藥給我瞧瞧。”
    白紓月皺眉,但還是把布包遞了過去,“看吧,別弄壞了。”
    盧秉文接過布包,解開繩子,慢條斯理地翻看裏麵的草藥。他拈起一株紫黑色草莖,湊到鼻下嗅了嗅,又挑出幾片幹枯的葉子,捏碎了搓了搓,臉色漸漸古怪起來。“活血散瘀的,嗯,川芎、丹參,還行。”
    他頓了頓,抓起一叢灰綠色、帶著怪味的草,皺眉嘀咕,“這橫合草?哪來的?驪國少見這玩意。你給那小子吃這麽多藥,不怕把他吃死?”
    白紓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死不了!有我在,輪不到你操心。”她一把搶回布包,轉身就往柴房走。
    盧秉文站在原地,冷哼一聲,沒再追問,隻是低頭盯著手裏的草屑,若有所思。
    柴房裏黴味依舊,白紓月推開門,陽光從門縫灑進來,照得稻草上塵粒亂飛。她把布包往地上一擱,蹲下身,從裏麵挑出幾味陳塵指定的草藥——橫合草、折衣草,還有一小撮不知名的灰白草屑,聞著有股淡淡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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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著這些東西,心裏默念:“陳先生,你要這些怪藥到底幹啥?”
    陳塵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有些不耐煩,“別管,照我說的做。搗碎了,一半給那小子吃,一半你自己吃。”
    白紓月皺眉,手指撚著草莖,警惕道:“為什麽每次拿藥回來,都要讓我也一起服用,你到底什麽意思?我內傷早好了,還要吃這些幹嘛?”
    陳塵哼了一聲,“療養的藥,懂不懂?養氣血,固根基。你吃了這麽多天,沒覺得身子輕快點?還怕我害你?”
    白紓月嘴角抽了抽,小聲嘀咕:“神神化化,跟獨孤行說的一模一樣。”
    她雖不情願,但想想陳塵好歹是獨孤行的師父,坑她也沒啥道理,隻得悻悻地從藥箱裏翻出個小石臼,把草藥丟進去,咚咚咚地搗起來。草汁混著腥味溢出,嗆得她皺了皺鼻子。
    搗完藥,她把草泥分成兩份,搓成小丸子。她瞅了眼昏睡的獨孤行,歎氣道:“這玩意兒真能吃?”猶豫片刻,她先塞了一顆進自己嘴裏,苦得直皺眉,差點沒吐出來。
    咽下去後,她捏著另一份,蹲到少年身邊,輕輕捏開他的嘴,也喂了一顆進去。
    偷偷喂少年吃下特製的藥後,白紓月重新翻出藥酒,熟稔地倒在掌心,搓熱後抹上少年胸膛。淤青還是那麽觸目驚心,紫黑一片。
    她揉著揉著,手指慢下來,眼神有些愣怔,自言自語:“挨了這麽多揍,再吃半個月苦頭,總該到武夫三境了吧?”
    她低頭,手指輕輕滑過少年肋骨,喃喃道:“你這蛟龍混血,骨頭是不是比常人硬點?怎麽還是二境?”她一直納悶,獨孤行吃苦耐勞,煉體路子走得紮實,按理早該突破,可偏偏卡在二境,沒有進退,確實不太應該。
    突發奇想,她俯下身,耳朵湊近少年胸口,想聽聽這蛟龍血脈的心跳有何不同。剛貼近,獨孤行卻猛地睜眼,聲音有些虛弱,“白紓月,你想幹啥?”
    白紓月嚇得一激靈,臉騰地紅了,慌忙坐直,結結巴巴道:“我……我看你不動,以為、以為你死了!想聽聽還有沒有心跳!”她咳嗽兩聲,掩飾尷尬,手忙腳亂地收拾藥箱,眼神到處飄。
    獨孤行笑了,沒好氣道:“死沒死,摸脈搏不就知道了?還用聽心跳?”隨後他艱難地坐起身,低頭瞅了眼滿身的淤青,自嘲道,“再不走,我真得死在這裏了。”
    白紓月撇嘴,哼道:“誰不想走?還不是你惹的禍!拿本書出來晃,招來這瘋老頭。”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起身道:“好好歇著,我得去看店了。這幾顆藥,記得吃。”她指了指地上那幾顆活血的藥丸,轉身要走。
    獨孤行靠著牆,苦笑一聲,“這次是我大意了。平時我哪會隨便拿師父的書出來?”他搖了搖頭,繼續道,“最近太鬆懈了,忘了江湖險惡。”
    白紓月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笑了笑,“你也有出錯的時候?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她頓了頓,又說道,“別多想,養好傷再說。”
    獨孤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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