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著梨花，淡淡馨香彌漫在空中，沁人心脾。
    樹下，老人斜躺在草地上，脖頸靠著樹幹，一旁，拔開塞子的酒葫蘆就這樣橫置地麵，沒有一滴酒水溢出。
    “我忽然覺得，當初做了件錯事。”白發老人吐出口酒氣，眼神飄忽不定。
    空氣中，一道半透明符紋蕩出漣漪：“你是在怨我？”
    麥客抓起酒葫蘆：“你當初就不該丟下他，還騙老子屁顛屁顛跑這麽遠，能做出來這種事，也隻有你了。”
    “你可見過哪次長生祭，我們帶族外之人回來過？當初，你不也是如此？”
    “於你而言，百年時間不過彈指間，哦，我們這個層次都是這樣，不過那小子太能折騰，日了狗的，老子當年都沒他這麽能折騰，煉氣境敢硬扛飛升。”
    “魂、血藏可有異動？”
    “這麽大一塊祖界碎片，你們能找到，他們怎會沒動作？你把我派過來，不單單隻是讓我收個徒弟這麽簡單，也有監視他們的打算吧？”
    “嗬嗬，主要還是給你送徒弟，怎麽，你不滿意那混小子？”
    “提到他就累，打不過非逞能，現在臨門一腳就要踏入鬼門關嘍。”
    “那你他娘的不救？”
    “欸，這個不急，我倒是要問問你，那小子當初究竟偷吃多少大藥？我觀察過他的肉身，到現在還有聖藥殘留，一身筋骨，都快比得上那幾個大族嫡係傳人。”
    空氣安靜很長時間，飄渺聲音繼續道：“很多。”
    “嗬嗬，那些小家夥也偷吃了吧？”
    “還不是你徒弟幹的好事。”
    “嘖，頗有我當年風範，跟我說說，他們當時怎麽被那婆娘揍？”
    “吊起來打。”符紋另一邊清了清嗓子：“盯著你徒弟吧，當初要不是他幹出那麽多事，也不會這麽快被踢出長生村，接下來有你頭疼的。”
    “你大爺。”
    看著半透明符文沒入夜色，麥客吧唧嘴，仰頭喝酒。徒弟？這混球愛誰管誰管，反正老子不管。
    ……
    ……
    數千黑衣修士站在房頂，依次排開，將方圓十裏所有街道圍住。經過兩次力量衝擊，積雪徹底消融，不過很快便又有新雪鋪滿巷道。
    空間突然開裂，一位帶著胡茬的中年男子出現，緊隨其後，一名壯漢來到，右臂手腕係著白色綢緞。
    “見過獄主，營主。”馬寒嵩略微拱手。
    方圓十裏，所有黑匪單膝跪地。
    昌滿陵隨意擺手，來到深坑前，觀察幾秒後，眉頭緊蹙：“回生影像無法在此處展開。”
    薩酒客閉起眼睛：“方圓百裏空間錯亂，出手之人，打定主意要掐滅那小子的蹤跡，別白費力氣了。”
    黑暗房間。
    孤辰雙眸緊閉，氣息越來越弱，陡然間，開門聲響起，他強撐著睜開眼皮。
    月輝灑在一位八歲女孩身上，孤辰看著她偷偷摸摸走進房間，隨後輕輕關上房門。
    女孩兒轉過身子，突然看到房間角落有一道黑影，心揪到嗓子眼：“有人嗎？”
    孤辰歎口氣，還以為追過來了，想著，他低下腦袋，呼吸愈發微弱。
    女孩靠近孤辰，借著軒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總算看清孤辰的模樣，雙手連忙捂著嘴巴，雙眸盛滿害怕。
    “咳咳。”孤辰抹去嘴角的血跡，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女孩不要作聲。
    “你……，你受傷啦？”女孩眼巴巴看著孤辰，說話時仍用手捂著嘴巴。
    孤辰抬頭，突然間，視線劇烈跳動，他看不清女孩的相貌。
    幾秒過去，還是沒等到回音，女孩主動靠近孤辰，小手往懷裏摸了摸，最後拿出一塊奶糖，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遞給孤辰：“給你吃奶糖，爹爹說過，疼的時候吃糖。”
    她在說什麽？
    孤辰皺眉，腦海深處傳來撕裂般的痛楚，根本聽不清女孩的聲音。
    “你，吃。”女孩用手比劃。
    嘎吱，房門打開，女孩急忙把奶糖藏到衣服裏，轉身看著來人，神色緊張。
    “希兒，他是誰？”來人是這座府邸的男主人，進門後，目光直接落在孤辰身上。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來人雙目失去焦距，如同行屍走肉。
    希兒並未察覺到自己爹爹的異樣，微笑解釋：“他是我朋友啦。”
    男人繞過希兒，蹲在孤辰身前：“你需要幫助嗎？”
    孤辰搖頭，雙拳關節泛白。
    自從此人進門的第一刻起，孤辰便感受到殺意和危機感，許多年下來，這種反應近乎成了他的本能，而且向來很少出錯。
    “這樣啊，不過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男人說完，孤辰皺緊眉頭，不等多想，胸口傳來一陣酥麻，仿佛有無數隻螞蟻爬過，孤辰緩緩低頭，目光因為刺痛瞬間清醒過來，隻見一柄匕首已經刺進自己的身體。
    房間內的血腥味愈發刺鼻，希兒驚呼：“爹爹，你在幹什麽？”
    “我在幫他上路。希兒乖，你先到旁邊站著。”男人看著孤辰的眼睛說道，同時間，手中匕首用力攪動，鮮血不斷流淌，孤辰臉色慘白。
    看著和以往大相徑庭的男人，希兒鼻尖泛出一陣酸楚，哭喊著跑向男子：“嗚……，你不是我爹爹，你把我爹爹還給我。”
    “我最煩小孩兒哭了。”男人眯起眼睛，第二秒，靈力波浪在房內翻騰，這道攻擊，足以輕易殺死煉神境，更何況是名小女孩兒。
    “住手！”咆哮聲如同驚雷，電光火石間，孤辰體內壓榨出一絲力量，右拳搗出，直接打穿男人胸口。
    靈力波浪化作一縷清風，拂過希兒的發梢。
    意念消亡之際，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女孩，眼中盛滿溺愛。隨著孤辰抽出手臂，撲通一聲，男人倒地，眼睛裏再也不剩光芒。
    “爹爹！”希兒急忙撲到男人身上，淚水打在地板，無論她如何呼喊，後者始終無法醒來。
    孤辰背靠著牆壁，大口喘氣，匕首插在胸口，白衣徹底被染成殷紅色。
    麵前，一名剛剛失去父親的女孩正在嚎啕大哭，看著這一幕，孤辰覺得自己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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