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地下城無人入眠。
    秦紹久靠在窗邊，目光落向窗外，不知在看什麽，空氣中，酒香彌漫，在他身後，一壺老酒在赤炭燃燒下逐漸沸騰。
    “前輩，這場雪下得夠久了。”馬寒嵩登上頂樓。
    他明顯不是第一次來這裏，走到秦紹久身前，身子微蹲，手掌在案桌底下摸了摸，掏出一張拜壂，直接丟在地麵，坐了下來。
    “你認為我們抓不到他們？”秦紹久沉默幾秒，轉頭說道。
    今夜為了抓住孤辰，他可謂是殫精竭慮，奈何結果不如人意。
    “前輩也能感受到其中蹊蹺吧，很明顯，有高人幫助那名少年，莫說前輩，恐怕褚大人都未必能察覺到那人的蹤跡。”
    馬寒嵩說完，端起溫熱酒壺，往秦紹久的酒杯中添了些酒水。
    秦紹久端起酒杯：“繼續說。”
    “昌滿陵和薩酒客皆非尋常飛升，那小子的藏身之處，距離墜地之地如此相近，甚至可以說，就藏在眼皮子底下，為何我們這邊的飛升境依舊探查不到？”
    “整個雲蒼天，排除妖族，人族裏能做到這一步的，不過三指之數，能為一個少年出手，老夫所能想到的老怪物裏，幾乎沒有。”
    “也許……，是天外天來人呢？”馬寒嵩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酒，大口飲盡。
    誰知此言剛出，秦紹久身上泄露殺氣，手中酒杯炸裂，酒水蒸發，碎末順著指縫流出。
    “哼，那些家夥近期確實不太安分，雲蒼天，不是他們撒野的地方。”
    “九天一域，外加一片虛空海，我雲蒼天隻是其一，而且是最弱的一個。”馬寒嵩盯著酒水，緩緩道：“與外界隔絕數萬年之久，若非前段時間，八天一域來人，誰又能想到，我們才是最落後的一方？”
    “你的意思，蕭無名身旁的少年，來自另外八天一域？”
    “我隻能說，有很大可能。地下城若想進駐虛空海，借道前往其他八天一域，便不能貿然得罪天外勢力，尤其，像那少年一般的絕頂天驕。”
    ……
    ……
    孤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陌生住處，從昭節和多清荷口中得知，他昏睡整整七日。
    這七天，地下城沒有大動作。
    那天晚上引發的自爆，並未引發任何後續動作，就連孤辰和蕭無名的人間蒸發，也沒有任何黑匪提起。
    碩大城池，安靜的如同空城。
    孤辰洗漱完服下丹藥，推門而出。又是一日春和景明，大雪從天而降，空氣中的寒冷順著毛孔沁入身體。
    孤辰走到屋簷邊緣，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神念探出，雪花內沒有蘊含絲毫神念波動，就是普通白雪。
    握了握拳頭，孤辰嘴角彎起，當晚受的傷，徹底痊愈了。
    蕭無名走到孤辰身旁，看著雪中紅楓，沉默幾秒，道：“滿牆器紋，都是你刻畫的？”
    孤辰聳肩：“當時你不在，閑著也是閑著，我就刻著玩玩。”
    說完，他看著蕭無名：“我的傷那麽重，你是怎麽治好的？”
    “托了一位朋友，把你送到龍脈之地調養，隨後才把你接回來。傷勢的確很重，神魂世界瀕臨枯竭，肉身也即將崩潰，除了龍脈這等寶地，恐怕也就隻剩傳聞中那幾樣天材地寶，才能護你性命。”
    孤辰皺眉：“地下城有龍脈？”
    “是啊。”蕭無名感慨：“難怪地下城能夠延續數千年，有龍脈鎮壓氣運，暗中滋養諸多修煉寶地，想不成長起來都難。”
    孤辰兩眼發光，龍脈，他想要。
    “對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殺刑滅，取回我的東西就走，這鬼地方，是個人都不來。”
    城東大雪漫天。
    小橋旁的巷道內，一名黑袍青年右手撐傘，大部分白雪落在淡青色傘麵，不過還是有少部分吹到青年衣服上。
    橋下，水流衝刷冰殼，發出哢哢聲響，寒風像針一樣刺痛來往行人鼻尖，臉頰青紅分布。
    積雪堆在水道表麵，在這種天氣下，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便會變得堅硬。
    常蓧來到橋中央，淡漠目光掃過水道，兩畔楊柳枝葉耷拉，葉片與柳條的交接處，小團白雪堆積在那裏。
    沒多久，一名白衣男子從小橋另一頭走來，右袖空蕩，他站在小橋一側，背對著常蓧，聲音壓低道：“大人，可有任務安排？”
    “依木城戰役中，有一少年對整場戰局起到關鍵作用，你應該有印象吧？”常蓧淡淡道。
    刑滅身軀震動：“大人指的，莫非是跟在蕭無名身旁的少年？”
    “正是，你和他之間，可有關聯？”
    “一葉落知天下秋，大人能憑借幾段卷宗上的文字，便判斷出我和他的關聯，屬下沒跟錯人。”說到這裏，刑滅抬頭看著天空。
    “當時依木城戰役瀕臨末尾，那小子身披升仙秘寶甲胄，與屬下交戰，不敵，便使用外物，最後被屬下搶走幾柄飛刀。
    “後來量天渡事件發生，屬下聽聞便猜測，那小子之所以跟來，或許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於是屬下探查了那幾柄飛刀，嗬嗬，竟然都是本命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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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刀？常蓧嘴角彎起，很快收斂笑容：“拿出來看看。”
    刑滅食指微動，空中綻放寒芒，勁氣橫向擴散，瞬間劈開百米正在降落的雪花。
    常蓧麵前，一柄銀白色飛刀出現，赤金色靈力壓製若影，盡管如此，若影仍在顫抖，仿佛要脫離囚牢。
    叮！指尖敲擊刀身，若影飛刀停止顫鳴。
    常蓧點頭：“確實是他的東西。”說著，左手掌心從飛刀上方拂過，漆黑符文一閃而逝，沒入若影內部。
    常蓧轉身，將飛刀丟給刑滅：“去荒街主街，找一個人，把這柄刀送給他，全程不必隱藏蹤跡，送完後，沒我的指令不要露麵。”
    刑滅收飛刀，抬頭，白雪迅速聚攏，形成一名男子的容貌。
    “飛升境，無法誦念法名，接觸這個人的時候，你越有底氣，他便越不會小看你。”常蓧撐傘離去。
    ……
    ……
    宇街營盡頭，亂區覆蓋大片範圍，獄林便設於此處。
    但凡知道地下城的人，必然會知曉獄林，然而除了地下城內部，少有外人知道獄林的真實麵貌，外界更是難以想象，真正的獄林不過是座府邸。
    獄林正對麵，還有一座府邸，昌滿陵便住在此處。
    城內雪飄漫天，昌滿陵的府邸內卻是鳥語花香，渾然一派春深時節景象，仿佛獨立天地。
    “爹爹，你什麽時候回來呀？”粉雕玉琢的女孩趴在石柱後，趁昌滿陵走出房門，故意扮了個鬼臉。
    “中午前就回來，娟兒今天中午想吃什麽啊？”昌滿陵輕輕抱起女孩。
    “唔……，我想吃西紅柿蛋麵，還要兩個煎蛋。”
    “吃這麽多次，娟兒還沒吃膩？”
    “爹爹隻會做這兩樣。”女孩雙臂環抱，故意蹙起鼻子。
    “好，等爹爹回來，一定給你做。”
    兩人邊聊著，很快來到門口，昌滿陵放下女孩，笑著擺手，隨後輕輕帶上大門。
    大門緊閉的下一秒，一柄木製短劍破空射來，速度不快也不慢，就是尋常煉氣境水準。
    昌滿陵眼睛眯起，短劍定在半空，隨其一同靜止的，還有一道身披黑色鬥篷的幼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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