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然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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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剛剛經曆過晝夜鏖戰的‘牛耳窪’旁,人們拖著渾身的疲乏,開始打掃收拾這片狼藉的戰場,斥木黎告別了薩沙?格勒和寶日樂眾人,獨自騎馬緩緩來到雪雨河邊。
    此時的雪雨河,河水在夕陽照耀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隨著水流輕輕晃動,河邊稀疏的樹林像是被戰鬥的餘威震懾住了,枝葉低垂,偶爾有微風吹過,才發出嘩嘩的聲響,斥木黎翻身下馬,動作有些遲緩地走到河邊,蹲下身子,雙手捧起清涼的河水,那河水帶著絲絲涼意,順著他的指縫流淌,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一首撫慰人心的小曲,喝了一口,清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讓他疲憊疼痛的身軀得到了些舒緩,隨即,他索性脫下羊皮襖和褲靴,身上的汙血已經幹涸,與衣衫粘連在一起,脫衣的動作扯動了傷口,讓這個硬朗男人也忍不住倒吸口涼氣,等走進河裏,河水沒過他的小腿,泛起層層漣漪,那漣漪在陽光的映照下,呈現出五彩斑斕的色彩,這個剛浴血奮戰過的男人開始洗刷身上的汙血和傷口,身邊的河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如同綻放的奇異花朵,在水中緩緩擴散,而戰馬“烈雲”則在河邊安靜地低頭啃噬著青草,偶爾發出輕輕的咀嚼聲,仿佛在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突然,河邊的小樹林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靠近,斥木黎回到岸邊迅速抄起牛角弓,眼神警惕地盯著小樹林的方向,隻見一群人從樹林裏緩緩走出,原來是薩沙家那群逃亡的老弱婦孺,斥木黎這才放下警惕,扔下弓箭,急忙開始穿衣服,他的動作有些慌亂,剛穿好褲靴,這群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斥木黎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忙係好褲子上的皮帶,而這些被他拯救的婦孺孩子們,眼中滿是感激之情,他們走上前,默不作聲地開始摸索他的身體,動作輕柔而虔誠,仿佛在觸摸著他們心中的神明,最後,一位老婦人將塊花色毛毯披在他身上,而其他老人們擺好氈毯,又拿出食物擺放在上麵,幾個人盤坐在地,搖晃著身體開始對著斥木黎喃喃呢語,好似在做某種祈福禱告儀式,周圍年輕漂亮的女孩們眉目含情,圍著斥木黎柔聲歌舞,歌聲嘹亮悅耳,如山間百靈鳥,在這河邊回蕩,舞姿輕盈優美,彩色的裙擺隨著她們的動作飛揚。
    臉色囊紅斥木黎忙穿好羊皮襖,又收起那塊花色毛毯,他看了眼即將落山的太陽,他回頭向人們尷尬笑道:“你們快回部落去吧,敵人已經被擊敗,薩沙老爹可能已經回了部族,一定很著急。”說完躍上戰馬,揮鞭朝馬場奔去,噠噠噠的馬蹄聲的聲漸行漸遠,仿佛是在為這場烏坎那斯部族衝突畫上個暫時的句號。
    等回到馬場的氈房帳篷前,暮色已至,幾隻烏拉犬已經圍過來搖著尾巴嗚嗚地迎接著主人,輕柔的犬吠叫聲此起彼伏,那聲音裏充滿了喜悅和親昵,看到自己的幾隻狗兒沒有警吠,知道一切正常的斥木黎鬆了口氣,他跳下馬,拍了拍“烈雲”的屁股,“烈雲”則邁著輕盈的步伐朝馬群方向跑去,而渾身酸疼腳步發軟的斥木黎撥拉開糾纏自己的幾隻烏拉犬,彎腰鑽進帳篷,聞著帳篷裏那熟悉的氣息,他瞟了眼還釘在木柱上的洛茲短劍,癱軟地倒在自己羊皮褥上,順手拿起錫酒瓶喝了一大口酒,隨著火辣順著喉嚨而下的舒暢感後,渾身放鬆的斥木黎朝帳篷外的烏拉犬說道:“我再眯會兒,你們幫我看好馬群。”說完,便倒頭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帳篷外傳來狗兒打架撕咬的聲音,那聲音尖銳而嘈雜,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斥木黎揉揉眼睛起身,伸手拔下那把洛茲短劍,走出帳篷。隻見幾隻烏拉犬正在爭搶著隻灰色野狼的屍體,不禁大罵道:“沒出息的狗兒,為了吃都要互相咬。”說完著走上前用腳踢開狗兒們,坐在地上用洛茲短劍分割著狼屍,將一塊塊肉扔到遠處給狗們分配食物。
    正當斥木黎要返回帳篷吃東西充饑時,隨意瞟了眼狗棚,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隻剩下狗鏈被扔在地上,用力思索片刻,這才想起還有野孩子這檔事,不禁回頭向狗兒們怒道:“那個野娃兒呢?”但見狗狗們隻顧自己吃肉,便急忙轉身想找馬騎,這才想起幾天前被偷襲時自己那匹老馬已經不見蹤影,不禁泱泱地自言自語道:“雪上加霜,得把他抓回來。”
    而這時,戰馬“烈雲”卻意外地奔跑到斥木黎麵前,仿佛是在回應斥木黎心中的焦急般,開始聲高亢嘹亮地嘶鳴,斥木黎眨眨眼睛,摸了摸自己還隱隱作痛的屁股道:“你還真是心有靈犀、火中送炭,不過沒有馬鞍我可不想再騎你。”說完著進帳篷背好牛角弓,將個水袋和彎刀掛在腰上,又將薩沙老爹給的熏牛腿扛在肩頭,繞過帳篷向遠處的烏骨山腳走去。
    午後,晴空萬裏,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大地上,烏骨山脈無邊無際地綿延到天邊,雪白的主峰高聳入雲,仿佛要觸碰到那無盡的蒼穹,在陽光的照耀下,山峰的輪廓像是被金色的線條勾勒出來一般,閃耀著神聖的光芒,被綠油油森林覆蓋的山麓像塊巨大的長條氈布環繞著山體,森林裏的樹木鬱鬱蔥蔥,那綠色深淺不一,仿佛是大自然用最細膩的筆觸描繪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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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涼快的秋風吹得心曠神怡的斥木黎邊欣賞著遠山曠野的美景,邊回頭看看不遠不近緊緊跟著自己的“烈雲”,不禁舒暢地鬆了口氣,於是邊邁著悠閑的八字步向前,邊用短劍割著熏牛腿上的肉往嘴裏塞,並不時地環視四周,尋找著野孩子的蹤跡。
    突然,遠處一隊格勒家赤兵策馬而過,他們又急轉地轉回轉到斥木黎麵前,整齊地將手放在胸前致敬道:“斥木黎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斥木黎的臉瞬間紅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隻是個馬場看守人,不用稱呼我大人。”而帶隊赤馬頭目急忙跳下馬,單膝跪地,動作幹淨利落,眼神中充滿崇敬道:“您是雪雨灣的英雄,眾所皆知,而且是薩沙老爹讓所有人稱呼您為大人。”
    斥木黎趕忙上前攙扶起這個年輕的赤馬頭目,看著他尖頂護耳氈帽下稚嫩的臉,眼中露出驚訝道:“是你?”赤馬頭目麵帶慌張,激動地回話道:“是我,潮洛門,謝謝您上次救了我和姐姐,還有在雪雨灣逃亡時,您又救了她一次。”這時,斥木黎回憶起昨天在雪雨灣洗澡時,那群感激他的逃亡人群中,有些女孩很麵熟,這才想起其中就有潮洛門的姐姐。
    就在斥木黎走神之際,潮洛門左右打量著他,略帶焦急道:“您帶著熏牛腿,這是要去哪裏拜訪朋友嗎?我們與墨鬱家戰事剛息,高地瘋狗們便下山想撿便宜,您最好待在馬場,我們正在通知各個部落準備狼煙做好準備......”潮洛門話沒說完,看到斥木黎身後的裸馬“烈雲”,於是轉身快步走到自己戰馬前,解下馬鞍抱到斥木黎麵前道:“這是我在牛耳窪壩子殺敵獲得的獎賞,巴薩?墨鬱的鎏金馬鞍,我送給您,我宰了九個墨鬱家的騎兵。”說著拍了拍那鑲嵌著寶石散發著璀璨光澤的馬鞍,又挺了挺胸膛,仿佛在展示自己的英勇。
    斥木黎看著稚氣未脫的潮洛門,又瞟了眼他身上反光的堅固野牛皮甲,鬆了口氣鼓勵道:“你好像才十五歲,卻通過了考驗,另外薩沙老爹真是慷慨。”潮洛門又瞬間麵帶愧疚,咬牙低頭道:“是您教會了我很多。”
    斥木黎欣慰地點點頭道:“馬鞍我收下。”隨即又打聽道:“你們可曾遇到過一個高地野孩子,或者附近族落裏有人捕獲了?”
    潮洛門搖搖頭道:“暫時沒有,不過我會留意的,如果附近的族人抓獲,我給您將他送過來,現在軍情緊急,我們得去通知其他部族。”
    “嗯,過兩天我去看你們!”斥木黎用拳拍拍潮洛門胸口,等這隊騎兵快馬離去,馬蹄聲漸漸消失在遠方,斥木黎將那個精致的馬鞍安放到“烈雲”背上,牢牢勒緊,縱身騎上這匹戰馬,繼續扛著熏牛腿朝烏骨山腳下走去。
    此時,他的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去年的情景:烏坎那斯盛會魯曼達最後一晚,雪雨灣到處是篝火和歌舞,篝火熊熊燃燒,火焰獸舌般高高躥舔,將周圍的一切都映照得通紅,人們圍繞著篝火盡情歌舞,歡聲笑語回蕩在整個雪雨灣,仿佛這裏是個歡樂的極地,周圍座座“花帳”在夜色中若隱若現,花帳上裝飾著各種彩色的布條,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像是夢幻中的仙境,自己在河桌席上拚酒擊垮眾人,眼神中透露出勝利的豪邁和不羈,酩酊大醉地又掏出口袋裏剩餘的金塊,扔向那些不再跳舞坐在草地休息的女孩們,晃晃悠悠走向看管自己老馬的帳篷,腳步有些踉蹌,突然,有個年輕人撞在自己身上跌倒在地,視線模糊的斥木黎剛想薅他脖領斥責,但年輕人已經衝入旁邊的座花賬,等自己腳步不穩地剛彎腰跟進這座花帳,剛才那個少年卻又鼻青臉腫被人扔到自己腳下,等抬頭看看,隻見燈火通明的帳篷裏有幾張擺滿肉食的長條桌,桌上的肉食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桌前是幾個眼神陰鶩立身端坐的食客,他們的眼神冰冷而凶狠,而正中一個禿頂的高大男人,正下巴仰起、眼神冰冷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帶著實質的寒意,讓斥木黎瞬間開始警醒,但經過河桌席輪番烈酒鏖戰,斥木黎已經止不住地腳軟眼花,腦袋裏像是有群蜜蜂在嗡嗡作響,花賬裏這幾個食客的寬肩大手、凹陷的臉、黑木刀鞘以及身邊的厚厚狗皮帽,讓斥木黎努力克製不停上腦的酒意。
    於是,斥木黎一腳踢開地上的年輕人,自己自顧自坐到條桌前,開始自斟自飲,盡管烈酒讓腦袋陣陣轟響,也聽不清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麽,但斥木黎仍從餘光發現兩個高大的食客站起身,悄悄繞到自己身後嗎,他心中暗自警惕,拿起隻羊骨,輕輕一磕,羊骨便斷成兩截,佯裝吸著噴香的骨髓,看著對麵被禿頂男人抱著撕開胸襖女孩的掙紮,緊皺眉頭向她問道:“魯曼達大會上,你們搭花帳篷尋找金子和魚水之歡,人們都開懷暢飲,你為何哭泣?”旁邊的年輕人起身呼喊道:“他們強行進我們的帳篷,逼我姐姐給他獻酒,還要當眾行事。”斥木黎用指頭蹭了蹭鼻子,眯住眼睛,心中的怒火漸漸燃起,而幾個食客已經站起身,活動著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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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木黎猛地撕開脫掉自己的羊皮襖,露出滿是傷疤的上半身,似乎想用身經百戰的標記來嚇退幾道:“我知道你們是西北邊來的,不管是殺手還是客商,留下飯錢,然後回家去,我不為難你們 。”
    禿頂男人哼聲冷笑,那笑聲充滿了不屑和嘲諷,隨即朝著斥木黎身後的兩名食客使了個眼色,正當這兩個食客繞到醉眼迷離的斥木黎身後,剛想伸手,卻被斥木黎用尖利的羊骨戳中麵門,偷襲者發出聲哎呦,斥木黎又快速轉身,用手中尖利羊骨猛戳,刺破了身後名食客的脖子,讓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濺到了斥木黎的臉上和身上,斥木黎忙薅住另一名食客的頭發,將他拖到帳篷角落,側麵的食客猛撲過來,雙手剛抓緊被逼在角落裏斥木黎的肩膀,卻因為斥木黎身體濺上的血而差點打滑趴到地上,斥木黎扯倒手中的人,順勢卡抱住對麵來人的脖子,右腳踹踢對方左腳,在對方倒地之時,斥木黎猛地弓背下拉,哢嚓一聲,折斷了這個食客的脖子,那清脆的骨折聲在帳篷裏回蕩,但禿頂男人已經和另外兩個食客衝到近前,三角夾攻地將斥木黎死死抱住撲倒在地,斥木黎拚命扭動身體,肌肉緊繃地試圖掙脫他們的束縛,而禿頂男人慌忙拔出短刀,舉著想要向下捅刺,但渾身滑溜的斥木黎在兩個食客身下左右躲閃,禿頂男人幾次都無從下手,斥木黎伸手夠著不遠處的一把刀,卻被一個食客用膝蓋壓住手腕,而另一名壯實的食客也死死壓住斥木黎,正當禿頂男人舉起短刀準備乘機刺入斥木黎胸口時,縮在角落裏的烏坎那斯女孩端起還架在火上的鐵鍋,將沸騰的開水澆到了禿頂男人頭上,禿頂男人慘叫著捂臉滿地打滾,那慘叫連連,一食客憤怒地轉過身,剛想抓這個女孩,卻被斥木黎夠著用短刀插進他後腰,另一名食客死死掐著斥木黎脖子,斥木黎臉色青紫,險些脫臼地將胳膊抽回,順勢用刀豁了這名食客的肚子,這名時刻頓時皮襖被劃開,肚皮外翻,鮮血噴湧而出,潑到了斥木黎的臉上,但他卻依舊死死掐著不鬆手,直到被斥木黎橫刀捋斷他雙臂手筋,這才舉起癱軟的雙手退靠到帳篷角發呆。
    大口喘氣的斥木黎費力地站起身,看到地上被燙瞎眼睛的禿頂男人哀嚎著拚命想爬出帳篷,走上前用腳踩住他,撿起地上把彎刀,雙手舉高,將其從後背釘死在地上,彎刀插入身體的聲音沉悶而震撼,此時逐漸開始酒醒的斥木黎又忙回身,上前將帳篷角和地上幾個食客割喉,檢查安全無誤後,渾身血染的斥木黎擦擦臉上眯眼的血,盤腿坐到長條桌前,伸出黏糊糊的手撿著吃了幾塊羊肉。
    角落裏的年輕人指著死去的禿頂中年人,瑟瑟發抖道:“他...是賴罕家的兒子。”
    斥木黎回頭看看還縮在角落裏的這個年輕人,舔舔嘴角的血,克製地囑咐道:“他們是殺手,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今天想找誰,但肯定不會讓你們活,記住,咱們雪雨灣可不是他們撒潑的地方,薩沙老爹會給你們做主的,記得明天洗洗帳篷。”說完撿起破爛的羊皮襖,晃晃悠悠起身離開了這座花帳。
    《瑟瑟魯》:俠義之士多浪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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