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血染塔布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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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我閉嘴。”小查理尼大聲嗬斥,旋即又向士兵們懸賞道,“殺死一個沼澤人十枚金幣,砍下圖塔?喬瑪的腦袋,一百枚施洛華金幣!”他的嗬斥聲如雷霆炸裂,小查理尼的臉因憤怒而漲紅,金色卷發被汗水粘在額角,紅寶石袖扣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他揚起的手臂帶起鎖甲的“嘩啦”聲,而這個懸賞的數字讓士兵們瞳孔驟縮——一百枚施洛華金幣是他們數年的俸祿。
    受到鼓舞的士兵們揮舞長劍,水花四濺地踏著泥濘向前猛衝而去。鼓舞的呼喊如群狼哀嚎,士兵們的長劍在水麵劃出銀弧,濺起的水花混著泥漿,在陽光下形成細密的水霧。鎖甲撞擊的“當當”聲中,有人被淤泥絆倒,長劍深深插入泥地,發出“噗嗤”的悶響。
    而對麵的十幾個沼澤人從水中起身,跟著圖塔?喬瑪轉身向著遠處的塔布提樹林方向逃去。雖不時有人被鐵甲兵弓箭射中,但大部分人逃出了弓箭射程,塔布提樹林如墨綠色的牆,藤蔓垂落水麵,形成天然的屏障,似乎將為他們提供終極庇護。
    小查理尼追得大口喘氣,憤怒地用腳踢著水罵道,“孬種,你這個雜種。”
    他追跑的喘息聲如破風箱,鎖甲灌滿泥水,每一步都發出“咕唧”的聲響。他踢水的動作帶起泥漿,濺在臉上加持了那憤怒的印記。
    “嗖”圖塔?喬瑪突然轉身,揮手將支魚骨標槍再次射來,狠狠射在小查理尼胸甲上發出“當”的脆響,將這個伯尼薩帝國的儲君掀翻在地,並向站在沒膝水中將鐵甲軍們挑釁地勾勾手,神色充滿輕蔑。
    被射得跪倒在泥水裏的小查理尼勉強站起身,手掌按在泥水中,朝身邊人吼道,“上去宰了他們。”他的罵聲裏帶著哭腔,在周圍的嘈雜聲中,顯得格外無力。
    但水中狂奔加之鎖甲累贅,讓鐵甲軍們疲憊地駐足喘息,他們的衣甲在陽光下如蒸籠,汗水順著頸甲縫隙滴落,在泥水中砸出小坑。而前麵的沼澤人們不慌不忙停下腳步,好似神情呆滯地回頭望著這些甲胄反光的巨石城鐵甲軍,他們“呆滯”眼神裏藏著狡黠,魚尾裙隨波輕擺,仿佛在嘲笑帝國士兵的笨重。
    渾身是泥的小查理尼抬頭望了眼準備逃往塔布提森林的圖塔?喬瑪,又扭頭看看湖岸邊的喬瑪族部落,左右為難地緊皺眉頭。
    不知有意無意,對麵的圖塔?喬瑪跛著腳地往回幾步,又抬手往上指了指,引得身後十幾名喬瑪族人轟然大笑。跛腳的回步如精心設計的舞蹈,手指向天空的地方有群火烈鳥正掠過塔布提樹林,粉紅色的翅膀如火焰。喬瑪族人的笑聲如銀鈴,在湖麵上擴散,刺痛了小查理尼的耳膜。
    “斬草先要除根!”小查理尼頓時臉色煞白咬牙切齒道,“誰砍下他腦袋獎兩百金幣!”他臉色煞白的怒吼如困獸猶鬥,“兩百金幣”的加碼讓士兵們眼底閃過貪婪。
    鐵甲軍們精神抖擻,開始再次提腿跨步向前衝去,讓身後剛剛有些沉澱的淺水再次淤黑泛起,如烏雲翻滾般向四周擴散著渾濁,而十幾名喬瑪族人卻踩到了節奏般不緊不慢開始逃離,魚尾裙的擺動與士兵的喘息形成詭異的節奏,仿佛在引導他們走向深淵。
    追追趕趕、追追停停,夾在尹更斯與漆黑塔布提森林間的湖灘泥沼上,一千多名全副武裝的巨石城士兵和十幾名穿著破譯爛裙的喬瑪族人開始了奇怪的拉扯,如荒誕的舞蹈,也如一群黑魚時續時停地追逐銀餌,而塔布提沼澤樹林越來越近,喬瑪族部落越來越遠,陽光被樹冠切割成碎片,灑在士兵們汗濕的臉上。湖灘的泥沼中不時冒出氣泡,那是腐爛的植物在釋放氣體,仿佛大地在為即將發生的屠殺歎息。
    疲憊不堪的鐵甲兵們在小查理尼的催促下,在高額懸賞誘惑下,索性脫掉了鎖甲和皮靴,再次奔向對麵的沼澤人,但沼澤人故意往稍深的水中逃,讓他們的衣裳徹底浸透,“嘩啦、嘩啦”淌水的鐵甲兵逐漸開始體力不支,隻能收起長劍鼓足力氣遠遠射箭,但沾水的弓弦和沼澤人高超的潛水總能躲過陣陣箭雨,箭矢落入水中,激起無意義的漣漪。而這些沼澤又從水中站起來挑釁,隨之塔布提樹林也越來越近。
    身心俱疲的衛隊長富布林望著已經出現在眼前的塔布提沼澤樹林,忙再次勸阻小查理尼道,“殿下,這是他們的詭計,明顯就是引誘咱們,裏麵可能有陷阱!”他的手掌按在小查理尼肩頭,卻被憤怒地甩開。他的眼神掃過塔布提樹林的陰影,那裏有藤蔓如巨蛇盤旋,腐葉的氣息中混著硫磺味,那是死亡的前兆。
    而看到已經站在樹林邊的圖塔?喬瑪向自己搖指頭,被仇恨蒙蔽的小查理尼用力推開富布林,著了魔般提著長劍獨自向圖塔?喬瑪走去,他此刻隻看到圖塔?喬瑪的背影——那是他成為“英雄”的唯一阻礙。而圖塔?喬瑪依舊一瘸一拐轉身向塔布提森林走去。
    看著這群沼澤人即將要進入森林,而腳下的淺水也不再泥濘粘稠,鐵甲兵們也如看到希望般,緊跟小查理尼,減慢步伐尾隨這些沼澤人來到了白柳和葉榕交錯的塔布提沼澤樹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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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的錯覺如海市蜃樓,鐵甲兵們的腳步踩在堅硬的土地上,卻未注意到白柳與葉榕的枝條已在頭頂交織成網。圖塔?喬瑪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隻留下一串水花聲。湖麵上,火烈鳥的粉紅色翅膀已經遠去,隻剩下帝國士兵們的喘息聲,與沼澤地的寂靜形成最後的交響。
    富布林望著樹林,手按劍柄的掌心已滿是汗水。他似乎已經察覺,這場追逐從一開始就是陷阱,而他們已經無路可退。尹更斯湖的水波輕輕拍岸,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屠殺哀悼,而塔布提樹林的陰影中,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著這群迷途的羔羊。
    而鑽入這片樹林中的沼澤人不見了身影,鐵甲兵猶豫地望著小查理尼,但小查理尼已經踏著水花進入樹林,士兵們鼓著氣蜂擁而入。
    塔布提樹林的入口垂掛著白色的蔓藤,如同幽冥的簾幕。小查理尼的長劍劈開藤蔓時,黏液狀的汁液濺在護手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士兵們的猶豫在他的背影下化作盲從,蜂擁而入的腳步聲驚起一群藍蜻蜓,它們振翅飛起的瞬間,將樹林點綴成流動的星河。
    沼澤人身影在眼花繚亂的樹林不時閃現,小查理尼著了魔般死死跟著。陽光透過葉榕的氣根灑落,在他臉上切割出斑駁的光影,宛如一張破碎的麵具。他踩著腐爛的落葉,泥漿沒過腳踝,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與遠處若有若無的骨鈴聲形成詭異的節奏。
    斜掛在天上的太陽穿過樹林空隙照在臉上,卻帶著絲絲寒意。光束中漂浮的塵埃清晰可見,每一粒都裹著潮濕的水汽,如同懸浮的微型水母。小查理尼突然打了個寒顫,意識到這片樹林帶著特別的陰冷,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沼澤樹林的水時而深過末腰、有時淺至腳麵,上千鐵甲兵在長滿蘆葦、千屈菜的水中穿行,除了嘩啦嘩啦的水聲,周圍的陷入一片寂靜。士兵們的呼吸變得急促。一名少年兵不小心踩到水蛇,那冰涼的觸感讓他驚呼出聲中,有人被水下的樹根絆倒,驚起的青蛙“撲通”跳入深水。寂靜如巨網,每根蘆葦都是網眼,讓人感覺身處死地。
    “嗖”一支魚骨標槍射來,一名鐵甲兵被射中麵門,捂著臉跪在地上哀嚎。標槍的倒刺鉤住士兵的顴骨,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染紅了周圍的蘆葦。他的哀嚎聲撕裂了寂靜,驚飛了樹上的夜鷺。
    其他鐵甲兵慌忙向標槍投來的地方射箭,但箭支紛紛射中了樹幹,“嗖”又一支魚骨標槍射來,一名鐵甲兵被射中大腿倒在水中。但他的慘叫被小查理尼的怒吼掩蓋:“給我找出他們!”但回應他的,隻有第三支標槍劃破空氣的“嗖嗖”聲。
    小查理尼帶著士兵們憤怒地向前猛衝,卻陷入了個漂滿綠苔的泥潭,一些鐵甲兵越陷越深,如同沼澤的觸手在拖拽獵物。渾身是泥的小查理尼被勉強拖了出來,渾身沾滿散發惡臭的淤泥,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又看了眼斜落的太陽,費力地起身怒道,“想耍我?咱們返回,去燒了喬瑪族的部落...”可話音剛落,身邊的士兵就被支魚骨標槍射穿了喉嚨。
    士兵們驚駭地到處張望,護著小查理尼往後退去,但樹林中突然射出十幾支標槍,標槍破空的“嗖嗖”聲密集如暴雨,將十多名鐵甲兵又射倒在地。慘叫聲此起彼伏。小查理尼躲在棵粗壯的白柳樹後,手心全是冷汗,他數著倒下的士兵,心中第一次泛起恐懼——這不是戰爭,而是屠殺。而現在才發覺進入陷阱的這位皇子思索片刻,又環顧這個陌生的樹林,瞬間清醒地大喊道,“第一隊、掩護,二三四五隊撤退。”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卻很快被士兵們的慌亂聲淹沒。第一隊的弓箭手們舉起盾牌,箭矢劃過陰兀的天空,“嗖嗖”聲與盾牌相撞的“當當”聲交織,形成一道臨時的防線。
    小查理尼帶著幾百名士兵轉身向後逃去,弓弦的震顫聲與士兵們的腳步聲震得樹葉紛紛墜落,如同一場金色的葉雨。小查理尼的腳掌被枯枝刺穿,傳來鑽心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下——身後的標槍聲越來越近,仿佛死神的催命符。
    陰鬱的薄雲擋住了太陽,天色越來越暗,而這片沼澤樹林似乎沒有盡頭,鐵甲兵們疲憊又眼花繚亂地盲目逃竄,身後偶爾會傳來聲慘叫,小查理尼急忙加快步伐逃離,“嗖嗖嗖”突然對麵竟然也射來十幾支魚骨標槍,小查理尼急忙躲到樹後,向士兵們大喊道,“衝,他們就藏在樹後。”士兵們在黑暗中亂作一團,有人被樹根絆倒,有人撞上蛛網般的藤蔓。小查理尼躲在樹後,看著對麵閃爍的綠色光點——那是沼澤人眼中的幽光,如同鬼火在跳舞。
    幾十名聽令鐵甲兵拔出長劍向前衝去,隨即背影很快被黑暗吞沒,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小查理尼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他想起富布林的警告,而這片沼澤樹林再次陷入寂靜,小查理尼有些前後為難地不知該往哪裏走,這時遠處樹林後隱約有片空地,空地的邊緣生長著巨大的王蓮,葉片上的露珠折射著微弱的月光,如同散落的珍珠指引著方向。鐵甲軍於是慌不擇路帶著隊伍奔著目標而去,等經過跋涉終於來到了樹林邊緣,才發現對麵是一大片片淺水泥沼,而泥沼後是黑壓壓的崖壁,鐵甲兵們慢慢來到樹林邊緣,望著清澈淺水後崖壁下的湖岸,都興奮地向前奔去,卻突然都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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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查理尼剛想上前查看,這才發現對麵淺水中竟站著幾個身體赤紅、後背留著黑色絨毛鱗片,長尖腦袋上雙凸起大眼睛的東西。它們的皮膚在月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後背的鱗片排列成詭異的圖案,凸起的眼球轉動時發出“咯咯”的聲響。小查理尼想起典籍中的記載——那是尹更斯沼澤的異獸,被稱為“蝦赤郎”的神秘生物。
    眾人看著這幾個似人非人的東西,都驚愕地張大嘴呆在水邊。一名士兵忍不住發出低低的驚呼,打破了可怕的寂靜。蝦赤郎們轉過頭來,眼球發出幽幽的綠光,如同兩盞燈籠突然點亮。
    而這幾個“蝦赤郎”也轉過身,開始好奇地張望岸邊的鐵甲軍,直到他們身邊一個宛如巨大蜘蛛般的半透明東西彎下腰,露出張醜陋不堪的臉,巨石城軍士們受驚般開始胡亂射箭。那半透明的生物有八隻節肢,每一隻都纏繞著水草,它彎腰時,腹部的育兒袋清晰可見,裏麵蠕動著更小的生物。士兵們的箭矢射中它的身體,引得這個怪物哀嚎幾聲向遠處逃去。
    看到這些鐵甲軍胡亂射箭,而那些‘蝦赤郎’也開始抱著腦袋尖叫著奔向遠處,水中幾片綠色毛毯般的東西也跳躍著逃散的沒了蹤影。
    巨石城軍士們仿佛獲得大勝般衝入淺水中,不停揮舞著刀劍長矛,向怪物逃走的方向嘶吼發泄。
    士兵們的呐喊聲中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卻不知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塔布提樹林的陰影中,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而小查理尼站在水中,望著四周陌生的環境,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不僅踏入了沼澤人的陷阱,更喚醒了這片土地中那些隱匿的東西。
    待周圍逐漸陷入安靜,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查理尼剛想邁步向前,似乎想要越過麵前的這片淺水到對岸的崖璧下尋找出路,卻被被衛隊長富布林一把扯住,而已經進入淺水的上百名士兵不停用力拔腳,卻被連腿帶腳牢牢粘在泥漿裏,有人好不容易把腳拔出來,但一落腳又陷入末過小腿的泥中,士兵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如此清澈的水麵下,竟然是如此的泥濘沾粘,不少人掙紮摔倒,手也被黏在水中。周圍的安靜如巨獸的屏息被打破,淺水中的士兵們如被蛛網粘住的昆蟲,有人摔倒時濺起的泥花糊住了同伴的臉,發出“唔唔”的悶叫,而水麵下的淤泥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他們的雙腿。
    小查理尼急忙喊道,“脫了你們的衣服,爬回來!”急忙的呼喊如溺水者的掙紮。
    士兵們開始用刀割開自己的馬褲皮衣,有人領悟了“潤滑”的生存法則,開始在泥麵上翻滾,像一條條被剝了殼的甲蟲,在粘稠的泥漿中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
    終於可以慢慢離開這黏粥般的泥濘,“嗖嗖嗖”十幾支長箭從樹林中射來,射中了泥濘中近乎半裸的密集鐵甲兵。中箭的士兵在泥漿中抽搐,箭杆的震顫讓水麵泛起漣漪,將他們的慘叫溺斃在泥沼裏。
    “哪來的箭?”小查理尼憤怒地吼道,但箭支依舊不停從樹林中射出,向泥中那些活靶子射去,每一支都精準地落向掙紮的士兵,泥漿中的“活靶子”們發出“啊啊”的哀嚎,與箭矢入肉的“噗噗”聲混雜而起。
    小查理尼拔出長劍,帶著士兵們向射箭的地方衝去,卻在地方發現了幾張破損的長弓,而沼澤人的身影又消失在樹林中,腳印在泥地上消失無蹤,如同從未存在過。
    “啊啊啊!”岸邊突然再次響起滲人的慘叫聲,如開閘洪水。小查理尼轉身時,鎖甲的裙甲撞到士兵的頭盔,發出“咣當”的巨響,暈頭轉向之際忙帶人返回岸邊,隻見十幾隻渾身是膿泡、如馬匹般大小的巨蟾,正一口一個吞食泥濘裏的鐵甲兵,它們後背的膿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熒光,吞食士兵的“咕嘟”聲讓腸胃翻湧,而樹頂突然掠過幾隻發出淒厲尖叫的巨大蝙蝠,尖叫如金屬刮擦,震得樹葉簌簌落下,旋即樹林和周圍的水塘開始躁動,長著交錯尖齒的巨蜥、渾身尖刺遊蛇般的鱷形怪物、渾身雪白的猿猴、成群的泥蠍和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從四麵八方湧來,衝入淺灘開始搶食那些受傷的士兵,看著這群怪物和慘死的士兵,小查理尼急忙命人放箭,而中箭的巨蟾們紛紛引爆背上的紅色膿泡,雨點般噴濺的毒液落到士兵們的臉和裸露皮膚上,被燙到滋滋冒煙的士兵急忙轉身往樹林中逃,卻又踩到一塊塊綠毯般的詭渦蟲上,被卷著滾到附近水塘中,水麵的“撲通”聲裏,隻剩下一串氣泡。
    徹底受到驚嚇的小查理尼瞳孔縮成針尖,轉身而逃的動作帶起泥漿,而泥濘裏的士兵們,也不知道是因為脫衣後足夠潤滑,還是求生欲激起了驚人的爆發力,很多人呲溜轉身逃回了樹林,幾近赤裸地緊緊跟著小查理尼在樹林中狂奔。長劍不知何時遺失,隻剩下空蕩的劍鞘拍打著大腿,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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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的黑暗如墨汁傾倒,薄雲吞噬了最後一絲月光塔布提沼澤樹林徹底陷入了黑暗,那些巨大蝙蝠的淒厲尖叫逐漸開始消停,最終變得寂靜無聲,隻剩下士兵們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良久之後,周圍傳來輕微的說話聲,“都上樹了嗎?沒有的快點,地麵全是那些鬼東西。”說話者的牙齒不住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對麵樹上有人責備道,“別說話,會把它們招來的。”責備的聲音如幽靈低語,仿佛又突然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黑暗中,不知道是誰的火簽擦出火星,“刺啦”聲裏,一張驚恐的臉被短暫照亮,卻在下一秒被撲來的黑影吞噬,火簽落地的“噗”聲裏,隻剩下野獸爭搶的“撕咬”聲。
    “我有火簽,那些怪物肯定怕火。”黑暗中,不知道是誰說著擦著了手裏的火簽,可剛把他的臉照亮,一群東西便朝火光飛去,劈裏啪啦的撞擊讓火簽和人掉在了樹下,頓時水聲大作,野獸們爭搶食物的水聲與撕咬聲中,火簽攜帶者的慘叫被撕成碎片,隨即樹林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剩下樹上戰戰兢兢的士兵們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似乎凝固,唯有鎖甲的甲片因顫抖而輕響,“叮叮”聲裏,是對生存的最後渴望。
    太陽的升起如希望的緩刑,紅彤彤照在人們臉上,巨石城的這群鐵甲兵小心謹慎地從樹杈來到地麵,下來的動作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卻發現周圍除了些血跡,沒有留下任何東西,而淺淺的塔布提樹林的沼澤水麵除了偶爾冒起幾個氣泡,依舊是那麽安靜,人們試探的腳步踩過水麵,泥漿的“咕嘟”聲讓人心驚,在試探著淌水走了一段路後,終於踏實地朝著晨陽方向撤離,一名士兵劫外逃生地興奮道,“咱們終於可以活著回家了!”而劫後餘生的興奮話語未落,卻啊了一聲消失在過腰的水中,卻又突然站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水道,“哈哈,嚇到你們了!”他的動作帶著惡作劇的輕快,卻讓同伴們臉色愈加慘白。
    “啪!”衛隊長富布林狠狠一巴掌打在這個沒心沒肺的士兵臉上,臉色煞白地咒罵道,“嚇死老子了,現在開尼瑪的個玩笑!”耳光的聲響在寂靜的沼澤上空回蕩,士兵的臉頰瞬間腫起,嘴角滲出的血珠滴入水中,被渾濁的泥水瞬間淹沒。富布林的鐵手套上還沾著昨夜的泥漿,此刻因用力過猛而微微顫抖。
    小查理尼回頭看看這三四百殘餘的軍士,看到的是一張張沾滿泥漿與血痕的臉,有的人眼神空洞如死魚,有的人還在抽泣。此時朝陽的光芒穿過樹林,在他淩亂的金發上鍍了一層金邊,卻掩不住眼底的灰敗。眾人也驚恐中帶著沮喪地小心翼翼向前走去,終於踉蹌中帶著偷偷摸摸低來到了樹林到了盡頭,待看到熟悉的湖岸線時,人們不禁都喜出望外,人群中也驟然響起壓抑的歡呼聲,有人跪倒在地,親吻著沾滿泥漿的土地,淚水混著泥水從指縫間滑落。
    淺淺水的晶瑩又涼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仿佛一串破碎的彩虹。水下也不再是泥濘糾纏,淺水的晶瑩如破碎的鏡子,倒映著士兵們襤褸的身影。腳踏實地的他們手掌互相交疊,有的手指還纏著滲血的布條,掏幹糧的動作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而食物近在眼前卻引不起任何食欲——似乎他們的腸胃早已被恐懼和疲憊填滿。
    突然不遠處水中卻出現了片黑點,當人們走上前,隻見水中橫七豎八躺著穿鎖甲的士兵和些沼澤人的屍體,由遠到近大片散落地倒在淺水中。屍體的盔甲在陽光下閃爍,卻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嚴。一名士兵的手臂被啃食得隻剩白骨,手指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一名沼澤人的辮子裏纏繞著水草,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向天空,仿佛在質問上天自己的悲慘命運。
    小查理尼翻起幾名士兵屍體,看著他們喉嚨上相似的傷口,衛隊長富布林脫口而出道,“一擊斃命,又是那個雜種幹的。”傷口的形狀呈完美的圓形,邊緣整齊如刀切,顯然是某種尖銳武器精準猛烈刺入的結果。
    渾身是泥、嘴唇幹裂的小查理尼指尖觸到屍體冰涼的皮膚,不禁打了個寒顫,仿佛死神的手指正從他背後拂過,回頭神色木訥道,“為什麽是那個雜種?”他的眼神裏不再有貴族的傲慢,隻剩疲憊的困惑。衛隊長富布林吞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情願道,“沼澤人裏他就像個傳說,說他是死神轉世,百發百中!”他不情願的語氣裏藏著恐懼,目光躲過小查理尼的直視,落在遠處的蘆葦叢上。“死神轉世”的傳說讓士兵們竊竊私語,有人不自覺摸向喉嚨,仿佛那裏已經有了致命的傷口。
    “嗬嗬,死神?”小查理尼惱怒再起低剛想嘲諷,一支長矛飛來插在在自己腳下,長矛的尾部還在微微顫動,上麵還印著獅頭徽記,那是巨石城近衛軍的標誌。等他抬起頭,突然發現隻見不遠處水中竟然站著圖塔?喬瑪,而他身後站著上百名手握弓箭和長矛的喬瑪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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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咱們的後備隊給他們送上了好武器。”小查理尼自嘲道,而圖塔?喬瑪身後的沼澤人們舉起長弓,弓背上的五色羽毛在風中輕輕顫動,那明顯是留在岸邊看守戰馬的士兵們的盔羽。
    衛隊長富布林急忙喊道,“列陣,準備迎敵!”
    破衣爛衫的鐵甲兵們急忙組成個小型方陣,舉著長劍虎視眈眈盯著對麵,衛隊長富部林向小查理尼低聲耳語道,“咱們方陣沒有盾牌,長矛、弓箭也丟得七零八落,最好佯攻,趁機退回到岸上。”他的呼吸噴在小查理尼耳邊,帶著因缺水而導致的濃重的口臭。方陣中的士兵們互相擠壓著,衣甲的摩擦聲“吱呀吱呀”響起,如同一群瀕臨絕境的甲蟲。
    小查理尼回頭看看自己的軍隊,努力給眾人打氣道,“即使沒有鎖甲,帝國軍人也不會懼怕赤身裸體的野人?”隨即拔出長劍,帶著方陣淌水向對麵沼澤人而去。
    長劍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弧線,卻顯得那麽無力。士兵們跟著他邁出腳步,泥漿沒過腳踝,發出“噗噗”的聲響,仿佛為他們的愚蠢歎息。
    不到幾十步遠,小查理尼鼓氣喊道,“吾血無阻,誓死奮戰!”
    這個三四百人的方陣頓時氣勢大漲,齊聲喊道,“呼哈、呼哈!”
    呐喊聲震得水麵泛起漣漪,卻驚不起遠處的圖塔?喬瑪。他輕輕舉起長弓,瞄準,放箭,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
    “嗖”一支箭閃電飛來,將名鐵甲兵穿喉射死,“嗖”又一支,不遠處的圖塔?喬瑪連續射殺幾人,方陣為此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小查理尼暴怒道,“這個畜生什麽時候學到了這麽好的箭法?衝啊!”說完帶著方陣衝向幾十步遠的沼澤人們。
    箭矢破空的聲音再次響起,接連幾名鐵甲軍士兵的喉嚨被射穿,鮮血他們捂著傷口的指縫間湧出,發出“咯咯”的聲響,如同破風箱在漏氣。
    水花四濺,眨眼間鐵甲兵衝到了沼澤人近前開始短兵相接,但對麵的沼澤人既沒有逃跑,也沒有硬碰硬地麵對麵打鬥,而是利用手裏的長矛保持距離的捅刺,並靈活地後退躲閃。大部分鐵甲兵沒有盾牌、鎖甲、也沒有弓箭手的協助,甚至有人佩劍也已遺落,這讓鐵甲軍失去了以往的方陣優勢,拖遝地聚集在一起仿佛成了送上門的鮮肉,被喬瑪族人用長矛頂住前排的鎖甲兵,而旁邊的其他沼澤人則趁機捅刺其沒有護甲的士兵。不知是矛頭在昨晚的戰鬥中已經磨鈍,還是雙方體力都即將耗盡,這些喬瑪族人總是對準鐵甲兵脖子、眼睛慢慢捅刺,而很多鐵甲兵被迫扔掉長劍,雙手死死抓著麵前的矛頭,拚命想推開,但推來推去還是被緩緩刺入身體。士兵們的指甲摳進矛頭的木質柄部,卻無法阻止死亡的降臨。長矛捅刺的“撲哧”聲裏,有人眼睛被矛頭刺穿,他發出最後的慘叫,聲音裏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有人的腸子順著傷口滑落,瞬間被踩入泥漿。
    時間是如此煎熬,這個小小的方陣就這樣被上百名沼澤人拖著,盡管雙方都是光身赤腳,但沼澤人卻在泥水中更加靈活,讓這些巨石城士兵更顯笨拙,但被折磨紅眼的鐵甲兵已經理智盡失,舉著長劍和匕首拚命往前衝,結果隻能在泥水裏一個接一個被捅殺。鮮血將水麵染成紅色,卻似乎也 無法洗淨他們的罪惡。圖塔?喬瑪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神中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對生命的憐憫。
    小查理尼舉著長劍,和衛隊長富布林兩人甩開其他沼澤人,費力低跋涉而上,試圖“擒賊先擒王”地前後夾擊圖塔?喬瑪。長劍在小查理尼手中如枯枝顫抖,他的鎖甲隻剩胸甲部分,肩帶斷裂處露出滲血的傷口。衛隊長富布林的盾牌早已遺失,手掌因握劍過久泛起血泡,兩人跋涉的腳步在泥水中拖出長長的痕跡,“咕嘟咕嘟”的氣泡聲裏,仿佛在挖掘自己的墳墓。
    看著眼冒怒火朝自己而來的這兩人,圖塔?喬瑪扔掉手裏的弓箭,從腰裏慢慢拔出魚骨刀,盯著小查理尼輕聲道,“你們不該來這裏。”他的魚骨刀在夕陽下泛著幽藍,刀柄纏繞的皮繩上掛著幾顆人牙——那是他的戰利品。輕聲的警告如秋風掃葉,卻在小查理尼聽來,是對貴族尊嚴的莫大羞辱。
    衛隊長富布林發現圖塔?喬瑪似乎將注意力放在對麵的,自己猛往前幾步舉起長劍,用力劈向圖塔?喬瑪後背,長劍劈空的“呼”聲裏,富布林的瞳孔映出圖塔?喬瑪轉身的殘影,這時才發現這個沼澤人是如此迅速,他側身躲開利劍之時,反手將魚骨刀刺入自己脖子。刀入肉的“撲哧”聲沉悶如破瓜,這個久經戰陣的伯尼薩皇室衛隊長的喉管瞬間被切開,鮮血噴湧的“咕嘟”聲中,他的長劍墜入水中。
    暴怒如困獸撲火的小查理尼借機衝上前舉劍狠刺,卻被圖塔?喬瑪抬腳踢飛長劍,又快進兩步用魚骨刀頂著這位帝國皇子喉嚨道,“死在塔布提,也是你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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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骨刀的冷意在喉嚨處蔓延,圖塔?喬瑪的魚尾裙掃過他的膝蓋,泥漿濺在他臉上,混著淚水,鹹澀難辨。“榮耀”二字如利劍穿喉,讓他想起王宮中的鎏金王座,此刻卻如此遙遠。
    頓感恍惚的小查理尼呆滯片刻,環顧圍過來的沼澤人,和周圍大片倒在血水中的鐵甲兵屍體,眼神裏滿是絕望地惡狠狠道,“沼澤畜生,給我個痛快!”他的嘶吼裏藏著憤恨,也有著對自己失敗的極度懊惱,卻好似單純忘卻了對死亡的恐懼。
    圖塔?喬瑪如死神踱步繞到小查理尼身後,腳掌踩過富布林的屍體,一腳將這位皇子踹跪在泥水中,舉著魚骨刀對準他後頸道,“看看因你而死的這些人,以死贖罪吧!”
    滿臉是泥的小查理尼後頸的皮膚能感受到魚骨刀的熱氣。“贖罪”的宣判如喪鍾,他終於看向周圍的屍體——那些曾與他同飲共食的士兵,此刻都成了他傲慢的祭品。
    “住手,住手!”不遠處大喊聲傳來,隻見賽恩斯帶著幾十名恩格特族人向這邊奔來。大喊聲如迷途的號角,賽恩斯的白紗在風中翻飛如招魂幡,他的腳步踢起泥漿,“啪嗒啪嗒”的聲響裏,幾十名恩格特族人手持標槍,卻在圖塔?喬瑪的氣勢前放緩步伐。
    圖塔?喬瑪一腳將小查理尼踹趴在水中,盯著氣喘籲籲來到自己麵前的賽恩斯道,“你來幹什麽?”
    小查理尼的臉埋在泥水中,鼻腔灌滿泥漿,隻能從指縫間看到賽恩斯彎腰喘氣的模樣。
    圖塔?喬瑪的質問讓賽恩斯的白紗下透出冷汗,眼神的短暫停留藏著算計,他看了眼跌坐在泥水中的小查理尼,忙將圖塔?喬瑪拉到一旁低聲道,“生了,縻若生孩子了...男孩!”
    了圖塔?喬瑪瞬間被孩子軟化了眼神,他的魚骨刀微微下垂,滴答著血水緊盯賽恩斯眼睛道,“他們現在在哪兒?”他的聲音裏藏著父親的急切,尾音微微發顫,暴露了內心的波瀾,但瞳孔又驟然在暮色中泛著幽光,似乎對方稍有差池便要大開殺戒。
    賽恩斯在這目光下不禁後退半步,又慢慢向前,將聲音壓到最低道,“我把她安排在了索米特部族,在那裏出生更為穩妥。”壓到最低的聲音如密謀,賽恩斯的手指在胸前劃出隱蔽的手勢,“穩妥”二字讓圖塔?喬瑪的眉頭舒展,遠處的蛙鳴突然噤聲,仿佛在守護這個秘密。
    圖塔?喬瑪短刃般再次質問道,“別人知道嗎?”
    賽恩斯的搖頭動作迅速而堅決,眼神中閃過絲得意的狡黠道,“不知道,我安排她隨散落人一起去的,索米特頭人也不知道,過幾天我再讓她抱著孩子回恩格特。”他解釋的話語如流水,好像提前演練好般,暗示著他做事的周密與萬全。圖塔?喬瑪狠狠瞥了眼賽恩斯,默然地望著湖麵,隨即歎息一聲將魚骨刀收進刀鞘,回頭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小查理尼,又向神情緊張的賽恩斯道,“既然如此,那這個算我給你的禮物。”說完帶著族人們消失在沼澤盡頭,如幽靈般融入蘆葦叢,隻留下一串氣泡,證明他們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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