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海西拿著信函，跟隨西裏斯進入書房。
    海西率先進門，瞧哥哥關上門，立刻慵懶地倚靠到舒適的法式沙發上，抽出發簪，裁剪開信封。
    看著海西少有的‘懶骨頭’模樣，西裏斯寵溺地搖了搖頭，抽出裁紙刀。
    他先將愛德華多來信拆開，把夾雜在裏麵的一張單獨信紙遞給妹妹。
    靜謐地書房內，兄妹二人各據一角，默契地細細閱讀來信。
    等蠟燭燒了四分之一，海西終於把所有信件看完。
    她托著下巴想了想，就不客氣地坐到哥哥對麵，從桌上檀木收納盒裏拿出信紙，拿起西裏斯的鋼筆，先給喬治安娜回信。
    漂亮的花體字躍然紙上，左看右看，海西滿意地舉起來吹了吹。她扭頭就看西裏斯正看她幼稚的舉動，不好意思地撅了撅嘴巴。
    西裏斯遞上信封，海西一絲不苟地折疊好信紙裝好，正要拿蠟燭，就被西裏斯接過。
    “還是我來吧！”西裏斯可不敢讓海西弄火漆印，燙到手可就糟糕了。
    海西從善如流，配合地遞上尾戒。
    “霍華德公爵府到訪菲茲威廉伯爵府的行程，異常順利。露伊莎.菲茲威廉小姐性格異常溫和，林間小鹿的眼眸清澈明亮...”
    西裏斯將愛德華多信件遞給海西，海西伸手打算推辭，收到哥哥不悅地眼神，又不著痕跡地接了過去。
    看完信後，對於愛德華婚後生活的和諧，海西至少放心一半。
    哥哥的信中，愛德華的描述，更為具體：這位小姐，今年22歲，自小居家受到‘貴族教育’，不曾過多參加倫敦社交，長居鄉間祖宅，平時與女伴，家庭教師為伴，並不強勢......
    “托馬斯勳爵，有他出手，並不需要我們太過操心！”海西拿著信紙，抬頭微笑看向哥哥，又打趣道：“將來哥哥如果沒有合適婚姻人選，我們倒是可以找他幫忙參考一下！”
    西裏斯剛想點頭，就聽到妹妹沒大沒小的調侃，卷起手中的信紙，就給海西額頭一下。“貧嘴！”
    海西假裝頭疼地摸了摸，轉移話題道：“布特公爵夫人看來，是要對我窮追猛打啊！”
    想到愛德華和威廉在信中提到的信息，西裏斯也目露寒光，“她倒是會借刀殺人，在沙龍兩三句似是而非的話，引起攝政王身邊情婦的警覺和猜忌......”
    一想到布特公爵夫人的惡意謠言，攝政王身邊情婦的愚蠢猜測，西裏斯忍不住握皺了手中的信紙。
    “嗬嗬，哥哥，你總要理解一些人的固有思維，以‘美色’晉身的情婦，自然時刻處於‘失寵’的驚惶之中。”
    西裏斯冷哼一聲，“當有人暗示另一個出身新貴的少女，成功捕獲頂級貴族芳心。自然擔心之後的覲見，會被風流多情金主看中。”
    他將手中的信紙徹底握緊擠壓，好似在捏斷敵人的骨頭。
    他嘲諷道：“這是貴族的慣例，不是嗎？好像每個人都想成為安妮.博林一樣！”
    海西並沒有把那些齷齪地猜測放在心上。千年王朝，爭風吃醋，利益衝突，權力鬥爭，不外如是。
    “那些籠中金絲雀...\"海西輕撫信紙邊緣，\"永遠在擔心會有更年輕的鳥兒被關進來...”
    “我親愛的哥哥，無論是不要在未來國王麵前出醜，還是不要讓未來國王感興趣，那都不是難事。”
    海西拉住西裏斯的手掌搖了搖，“怎麽讓惱人的敵人永遠的閉嘴...嗯...嗬嗬，”
    意識到自己用詞有那麽一點點凶殘，海西輕笑出聲，“好吧，讓敵人閉嘴更加重要一些，對嗎？”
    西裏斯深吸一口氣，安撫地拍了拍海西手背，緩緩將手中信紙展開。
    “家中的長子，總是被賦予太多的重擔與希望，承受了太大的壓力，因沉沉迷於美色和鴉片，想來也是布特公爵夫人可以理解的事情。”
    海西點了點頭，語氣頗為感慨，接過話頭：“次子能力出眾，才華橫溢，與諸多權勢貴族相交，對長子和母親無形中造成巨大心裏壓迫。”
    西裏斯玩味地看向海西，傾身向前低聲問道：“親愛的，妹妹，你覺得是亨利.布特先奮起反抗，掃平障礙，還是幕後掌權的布特公爵夫人替長子消除隱患？”
    海西站起身，在西裏斯耳邊低語：“哥哥，你忘了真正掌權的那個人！布特公爵府最為低調，統攝全局的人！”
    “布特公爵？”西裏斯挑眉，有些躊躇地開口：“愛德華.布特和托馬斯.霍華德當初不同，他是真的‘染病’，命不久矣，”
    他想到那肮髒的玩意，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他的兒子已經10歲了。”
    “你也說了是10歲，不是20歲！”海西白皙地手指細細描繪手中信紙，“從布特公爵的種種表現來看，他明顯在養蠱。”
    “我和威廉探討過這個問題！既然長子已經廢了，不如就盡最後一分價值，磨磨刀唄！”
    西裏斯想到一些謠傳：布特公爵年輕時，毫不留情除掉自己血親競爭者，獲得爵位的繼承權。
    西裏斯輕聲解釋：“愛德華.布特勳爵嗜好賭博和美色，我之前想要設下圈套，讓他擔負巨額債務......”
    海西微微頷首，這確實是貴族的一般操作，要麽債務，要麽醜聞。
    “我們出手太容易留下紕漏，操作過程中需要配合的人員過多...”海西微微眯起眼睛，隱藏眼中閃過的冷酷殺機。
    “你想讓布特公爵替你出手？”果然不愧是雙胞胎哥哥，西裏斯輕而易舉領會了海西的意思。
    他繞過書桌，走到酒櫃，倒了一杯eggnog，雙手遞給妹妹，“親愛的，請一定教教我！”
    海西微微仰起頭，故作矜持高傲地點點頭，接過蛋奶酒，一飲而盡。
    “還記得薩拉·丘吉爾如何對付芭芭拉·維利爾斯嗎？我們需要的隻是更精致的...”
    想到英國貴族那岌岌可危的夫妻關係，可以寫成一本書的貴族殺妻史，海西搖頭繼續解釋道：
    “如果布特公爵發現他的妻子，正忙著弄死長孫繼承爵位的所有障礙，這位公爵大人會如何做 ？”
    西裏斯試探開口：“你是說，布特公爵會在次子和妻子之間選擇...”
    尚未說完地話，被海西伸手製止。她淡淡地說：“那自然不能確定答案。哥哥，我說的是‘所有的障礙’！公爵大人才是最大的障礙！”
    “布特公爵！你是說，”西裏斯愣了一下，突然醒悟過來，‘是的，布特公爵活著，長孫繼承爵位就阻力重重，如果不在了...’
    “那位精明睿智的布特公爵夫人，未必沒有想過，不過是不敢罷了。”
    海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
    “我們隻要讓布特公爵察覺有這個可能，然後不斷加深這種猜測，再...那樣的人出手，一定會不留餘地...”
    “比如有可疑人物探查他的行蹤，身邊有人購買致命的毒藥，有人打算出重金雇傭......”西裏斯直起身，發散思維起來。
    “就像理查三世對待塔中王子...”西裏斯突然噤聲，指尖劃過信紙上隱約的蠟淚痕跡
    海西也站起身，靠在哥哥肩膀，歎息：“我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這是她第二次對我出手，我不會寬待......”
    “壁爐突然爆出火星，將海西瞳孔映成琥珀色，仿佛她提及的毒藥正在火焰中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