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站在二樓露台，目送班納特家敞篷馬車漸漸消失在地平線。
    漸漸西落的陽光，璀璨如金，映照在俊美如兮麵容，卻失了平時溫和。他靜靜佇立良久，直至夕陽西下，達西出現在他身後。
    “達西，你也覺得我過於懦弱了吧？”查爾斯沮喪地開口，“今天的事情，我幾乎讓彬格萊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達西深深歎息，安慰道：“海西.班納特小姐最後給了你機會，而你及時完美彌補，就不會有後續的糾纏。”
    他斟酌一下，補充道：“你最好找個機會向西裏斯男爵坦誠此事，並找個合適借口送上禮物。”
    “需要同男爵說這件事嗎？不能私下向海西小姐...”查爾斯有些糾結，“我擔心會影響這次在麥裏屯購地的計劃。”
    達西嚴肅地點點頭，“西裏斯男爵極為看中海西這個妹妹，如果不解釋清楚，你這次怕是要無功而返。”
    “這麽嚴重？”查爾斯沒想到這樣嚴重。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淑女間的日常‘拌嘴’和‘爭鬥’。‘斯達爾夫人’問題，才是真正嚴重的災難。
    達西轉動了一下尾戒，透露道：“幾年前，德比郡那塊你未能如願的土地，被尚未成為男爵的西裏斯購得。”
    在查爾斯驚異地目光下，給予他再一個重擊。“西裏斯男爵為海西小姐買的！！！”
    查爾斯顫抖著嘴唇，久久不能言語。
    他自詡疼愛姐姐和妹妹，但是要說給她們購得一塊土地，那卻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海西小姐在麥裏屯為人謙和低調。因為這裏是她家人生活的地方，並不想淩駕於姐妹之上。”
    達西拍了拍查爾斯肩膀，提醒道：
    “我們卻不能忽視她身後的人，西裏斯男爵，德文郡公爵，甚至與之交好的霍華德公爵府！”
    “我明白了！”查爾斯艱澀地點頭。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軟弱妥協的性格弱點讓他往往難以迅速做出決斷。
    查爾斯扶住達西的胳膊，真摯地感謝：“謝謝達西，沒有你，我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我要向你誠摯的道歉。對不起，菲茲威廉.達西，我的朋友。”查爾斯鄭重向達西行了一禮。
    頂著達西詫異地目光，查爾斯窘迫地解釋：“我知道卡洛琳對你的愛慕，造成了你的困擾。她總是有意地攻擊那些出現在你周圍的優秀淑女。”
    麵對查爾斯直言不諱地解釋，達西略有些尷尬地側身，“你知道的，查爾斯，我對卡洛琳小姐，是普通朋友之誼。”
    查爾斯點點頭，“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覺得，你並沒有遇到一見傾心的淑女，也許有一天你會動心，或是卡洛琳自己能夠想想清楚。”
    查爾斯深吸一口氣，沉痛地搖搖頭，“可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意識到她就要達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了。”
    “我會以她的兄長，以彬格萊家家主的身份，對她教育和懲罰。”
    提前得到預告的達西，帶著喬治安娜早早離開餐廳，將空間留給彬格萊一大家子。
    赫斯特先生並不想參與這三姐弟之間的家庭戰爭，借口有信要回，也逃之夭夭了。
    露伊莎看到查爾斯少有沉下來的臉色，給了卡洛琳一個眼色，讓她收起滿臉的不服氣。
    查爾斯冰冷地開口：“卡洛琳.彬格萊小姐，說說你今天的表現！”
    卡洛琳微微昂起頭，倔強地回複：“我的表現？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妥。”
    “卡洛琳！”露伊莎嚴厲地開口。她很清楚妹妹從小被父母嬌慣，之後又利用查爾斯溫和柔軟的性格，行事頗有些我行我素。
    然而，那是查爾斯不與她計較。現在，查爾斯要計較了，她就沒有一絲一毫地勝算！
    卡洛琳的態度也激怒了查爾斯。
    “菲茲威廉.達西對你永遠隻可能是朋友之誼，或者說，在他的眼裏，你永遠都是朋友的妹妹！”
    “查爾斯！！！”露伊莎和卡洛琳同時站起來，憤怒地看向查爾斯。
    查爾斯沒有搭理淚眼盈盈，因羞惱臉色漲紅的卡洛琳。
    他看向譴責望著自己的長姐：“露伊莎，卡洛琳滿腦子不切實際地幻想，難道你也是嗎？”
    “你覺得彬格萊家不會被位高權重的公爵輕輕抬手碾死，還是不會被炙手可熱的子爵揮手打回原形？”
    露伊莎握緊絲綢手帕，指節發白，顫抖地開口：“這不過是淑女間日常的拌嘴罷了，不至於......”
    “淑女間的拌嘴？那要身份對等！家族的興衰成敗，要寄托在別人的寬容程度嗎？”
    查爾斯走到露伊莎麵前，低聲補充：“如果赫斯特家族，知道卡洛琳在你的沙龍，得罪了未來的德文郡公爵夫人，你覺得家主夫人會如何？”
    露伊莎站立不穩，扶著桌沿跌坐回扶手椅，單手按在胸脯，急促地呼吸。
    查爾斯轉身看向一臉不服氣瞪著自己的卡洛琳。
    “父母自小重視教育，對我們寵愛有加。豐厚的物質生活，讓你迷失其中，忘記了自己的出身！”
    查爾斯很明白，這次不將卡洛琳點醒，照著她現在的糊塗狀態，還有苦頭要吃。
    “彬格萊家以商業起家，積累了大筆資金。我們還沒有購得土地，社會地位低於鄉紳！卡洛琳.彬格萊收起你不合時宜的高傲。”
    “查爾斯，你夠了沒有？？”卡洛琳再也維持不住淑女的儀態，快步走到哥哥麵前怒吼。
    查爾斯無視卡洛琳的惱羞成怒，“你心裏十分清楚這一點。”
    他盯緊卡洛琳的眼睛，嚴厲地問道：“為什麽推薦斯達爾夫人的《黛麗菲兒》！無視世俗的偏見！你想住進修道院嗎？”
    卡洛琳的扇子\"啪\"地砸在大理石地麵，扇骨上鑲嵌的海珠崩裂。“你竟敢用修道院威脅我？”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成刺耳的顫音：“就為了那個......”
    “卡洛琳！”露伊莎厲聲打斷，快步上前，手指死死掐進妹妹的手臂，“注意你的措辭。”
    查爾斯拾起斷裂的扇子，突然冷笑：“知道這把珍珠扇子多少錢嗎？相當於父親當年販賣三船棉花的利潤。”
    他將殘扇放在燭台上，看著火焰吞噬絲綢扇麵，“西裏斯男爵的養殖場遍地都是...公爵閣下眼裏我們不過是螻蟻...”
    卡洛琳踉蹌後退，手下碰翻了桌上茶具。
    瓷器墜地的脆響中，她終於意識到：那些在倫敦沙龍學來的刻薄技巧，在真正的權力麵前就像這堆瓷片般脆弱。
    “明天，”查爾斯用從未有過的冰冷語調宣布，“你親自前往朗伯恩，同海西.班納特小姐道歉。帶上...”
    他看了眼露伊莎，“母親留下的那套德累斯頓瓷偶。”
    露伊莎倒吸一口氣。
    那是準備給卡洛琳當嫁妝的傳家寶。但當她觸及查爾斯決絕的眼神，隻能僵硬地點頭。
    “卡洛琳.彬格萊，我以家主的名義警告你，停止對菲茲威廉.達西先生走火入魔的愛慕！”
    查爾斯疲憊地閉上眼睛，“我之後會親自向西裏斯男爵請罪，希望他看在我們的誠意上，在購地這件事上高抬貴手。”
    卡洛琳和露伊莎都驚恐地看向查爾斯：這次購地計劃決定了彬格萊一家能否跨越階級！
    卡洛琳急促地說道：“我也許可以請簡做說客...”
    “不要在聰明人麵前耍小聰明！”查爾斯打斷卡洛琳，嚴厲重申：“真誠地道歉！”
    露伊莎拉住卡洛琳，朝查爾斯點點頭，“放心吧，查爾斯。我親自陪她一起去，今晚我會再好好教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