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的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時，威廉正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庭院裏的噴泉，聽到腳步聲便立刻轉過身，眼底的期待幾乎藏不住。
    目光撞進海西推門而入的身影裏，所有的焦躁都在那一秒化作了屏息。
    “威廉。”海西先開了口，淡綠色的帝政裙在地毯上拖出輕盈的弧度，腰間的墨綠色緞帶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襯得她身姿愈發挺拔。
    她停在門口，提起裙擺微微屈膝，行禮時鬢邊的綠寶石發夾輕晃，絹製牡丹的金線在光影裏流轉：“公爵大人。”
    話音未落，威廉大步迎上來，掌心托住她的手臂。
    “親愛的……”威廉執起她的手，輕輕落下一吻，嗅到她袖口淡淡的玫瑰梔子花香。
    他目光掃過她額角沁出的薄汗，連忙側身讓開風口，“今年倫敦的夏天實在炎熱，我應該再約晚一些的時候。”
    “還好，馬車裏放了冰桶。”海西直起身，抬手將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就是路上遇到了堵車，多耽擱了些時候。”
    “不礙事，我也是剛到。”威廉替她拉開靠窗的椅子，椅背上搭著一條冰過的絲帕，“快擦擦汗，我讓侍應生備了冰鎮酸橙水，沒有加薄荷葉。”
    威廉挨近海西時，發髻脖頸間的薄汗帶著淡淡的薄荷清香，竟比任何名貴香料都更讓他心悸。
    他看著她坐下時，裙擺自然垂落的弧度，眼底的笑意藏不住，“這條裙子很襯你，像初夏的草地。”
    西裏斯在對麵拉開椅子，故意用靴跟磕了磕地板：“某些人現在已經目中無人了。未來怕是更不把我看在眼裏……”
    “啊，西裏斯男爵，真是不好意思。”威廉故作誇張地點頭行禮，“除了我的未婚妻，我實在看不見第二個月亮。”
    他轉向海西，語氣認真，“下個月賽馬會，我讓人準備好冰桶和冰飲。”
    海西剛要說話，侍應生端著酸橙水進來，冰塊在杯中撞出輕響。
    “哥哥，你快嚐嚐，看看是酸橙水好喝，還是我給你熬的酸梅湯好喝？”海西不失時機地哄一哄西裏斯，否則他的白眼就要翻出來了。
    她接過杯子抿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滑入喉嚨，舒服得眯起眼：“我新調試了一種夏季飲品，明早讓艾米太太派人給你送去嚐一嚐。”
    “我十分期待。你總是能夠給我帶來驚喜。”威廉毫不吝嗇地誇讚。
    侍應生剛要上前倒酒，他便抬手攔住：“先給小姐倒溫水，甜酒稍後再上，她胃裏怕是還空著。”
    他看向海西，眼底的關切藏不住，“路上沒吃點心？”
    海西嘟了嘟嘴巴，不服氣地看向西裏斯，輕聲抱怨：“路上西裏斯非說馬車裏的糕點會脹氣，一口都不讓我吃。”。
    西裏斯無奈地瞥了海西一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戒指上的寶石。
    “她正餐本就吃的不多…總愛吃些點心小零食…”
    威廉點點頭，卻又朝侍應生吩咐：“把那盤鬆露巧克力餅幹端上來，溫的。”
    他轉向海西時，語氣放得更柔，“嚐一嚐，不礙事的，正餐還要等會兒。”
    海西彎了彎眼：“還是你細心。”
    她指尖拂過桌上的銀器，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手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某人總扯壞扣鏈...”
    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對銀質袖扣，上麵刻著小小的玫瑰環繞馬蹄鐵圖案。
    “今年春天我在工坊定製的，上麵的塗鴉不夠精致，希望你不要介意。”
    威廉拿起袖扣，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心裏暖烘烘的：“我很喜歡，明天就戴著去馬場。”
    侍應生端上主菜時，銀盤裏的牛排還帶著粉紅的肌理，刀叉落下時能看到細密的肉汁滲出。
    威廉切牛排的動作嫻熟利落，西裏斯則幹脆利落地將刀刺入肉心，兩人都偏愛這種近乎生食的熟度。
    如此原汁原味，海西無福消受，還是覺得e—done，更加適合自己。
    威廉抬眸時正好撞見她蹙著眉的模樣，立刻停下刀叉：“不合口味？以後我也改成全熟的口味。”
    “不要寵壞了我，”海西喝了一口飲料，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西裏斯不易察覺地朝她揚了揚眉。
    “美食還是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口味，我雖然難以欣賞rare…但更喜歡看你和西裏斯吃的開心…”
    不僅自己的喜好能夠被未婚妻放在心上，嬌俏的未婚妻還如此進退有據，威廉得意地看了西裏斯一眼。
    他慵懶的托起紅酒杯，淺飲了一口，狀似無意地感歎：“布特公爵近來明明咳嗽得連晨練都免了，卻硬是撐著出席了上周的兩次晚宴，還在席間喝了三杯白蘭地。”
    西裏斯在對麵輕嗤一聲：“畢竟爵位在那兒，總怕別人忘了他的分量。”
    威廉切牛排的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不過是強撐罷了，聽說晚宴結束就犯了心悸。”
    他抬眼看向海西，語帶深意，“有些人越是身體不濟，越愛用社交撐場麵。
    西裏斯主動接過話頭，試探道：“說起來，我聽人說，最近布特公爵出席活動多是由二公子亨利陪伴左右？”
    威廉放下紅酒杯，喝了一口冰水，解釋道：“確實如此，布特公爵府的愛德華勳爵，最近沉迷在俱樂部，少有時間參加社交晚宴。”
    “我還以為布特公爵府最近有什麽大動作呢，畢竟布特公爵夫人最近也很忙碌的樣子。”西裏斯挑眉看向威廉，意有所指。
    海西耐心的聽著兩位男士，互相試探，交換情報，沒有對他們的談話發表任何的看法和意見。
    根據傳回來的消息，布特公爵夫人與威廉的前情人正打得火熱，不知威廉對此是知之甚詳，還是不想節外生枝？
    正想著，威廉忽然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語氣自然地提議：
    “下個月賽馬會的禮服我讓人備了幾套，總覺得少了點新意。你對這些向來有眼光，不如明天來公爵府幫我看看？正好讓你瞧瞧新到的那匹阿拉伯白馬，性子溫順，很適合你。”
    威廉傾身湊近小聲說：“我給你定製了男士馬鞍，回頭我們一起去騎馬。”
    海西聽得頗為心動，剛打算轉頭征求西裏斯的意見，就聽見對麵傳來一聲輕哼。
    西裏斯靠在椅背上，輕輕搖晃，手中的紅酒杯，小聲嘀咕：“某些人找借口能不能走點心？我妹妹今年第一次參加賽馬會，懂什麽賽馬會禮服？說白了就是想把人騙去公爵府。”
    這點揶揄，威廉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理直氣壯地回視：“讓未來公爵夫人提前熟悉府裏的環境，總是好的。順便也能給西裏斯的禮服提供一些靈感。”
    他轉向海西時，眼底的期待又濃了幾分，“就當去公爵府散散步，我讓人準備你喜歡的蛋撻。”
    海西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模樣，含笑不語。
    天花板上的燭光薈聚而下，在威廉認真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悄悄摩挲著她放在膝上的左手，指尖圍繞著紅寶石打圈。
    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冰涼的酸橙水帶著清甜滑入喉嚨：“哥哥，你覺得呢？我都聽你的。”
    西裏斯在對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卻在威廉投來得意目光時，偷偷在桌下輕踢妹妹的裙撐。
    海西被他逗得輕笑出聲，陽光落在她發間的綠寶石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她確實需要去公爵府和威廉好好交流一下情報。皇家餐廳這種公共場合隻適合點到為止，卻不可聊的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