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保衛科的人，李懷德來到食堂，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開了個簡短的會議。
    因為剛才的事，他對張誌強的表現很不滿意，當即撤銷了他這個廚房班長，提拔林海為廚房班長。
    當著眾人的麵，被撤職，張誌強臉上掛不住，臉青一陣紅一陣。
    李懷德是個賞罰分明的人，有能力者上，沒能力者下，是他做事的一貫原則，他可不管你麵子的問題。
    宣布完這件事後，李懷德又宣布了另外一件事。
    因為糧食的問題，當前軋鋼廠各位領導壓力很大。
    每天要供幾千人吃喝，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雖然上邊會撥糧食下來，但和之前比起來少了許多。
    為了能弄到更多的糧食，楊廠長號召全廠的人，進行采購工作。
    不管是誰，不管在什麽崗位，隻要能采購到米、麵、油、肉、菜……廠裏都會加價購買。
    采購能力突出，對廠貢獻大的人，不僅會得到獎勵，還會有機會得到提拔。
    這項看上去不錯的規定，但在大多數人看來，其實沒什麽卵用。
    廠裏專業的采購員，采購渠道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他們現在采購就很難，更別說其他人了。
    再說。
    就算能采購到東西，自己囤著不好嗎，何必賣給廠裏。
    現在最重要的是糧食，錢再多用處不大。
    因此。
    當李懷德宣布這條決定之後，廚房的人都沒當回事。
    見廚房的人對采購興趣不大，李懷德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他這個副廠長，有多餘的糧食，也不會賣給廠裏。
    號召全廠采購的想法，在他看來就是個虛招。
    但這個決定是楊廠長做出的，他不好當麵駁斥。
    象征性到他管轄的地方，照本宣科通知一下就完了。
    隻要通知到位，他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至於有沒有人願意去做，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行了，散會。”
    開完會的李懷德揮揮手，食堂眾人便散了。
    “林海，你留一下。”
    “嗯。”
    林海應了一聲，單獨留了下來。
    “林海，當了廚師班長，以後得好好幹啊。”
    “嗯，會的。”
    “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廠裏的小灶，除了特殊情況外，其餘的一律取消。”
    “什麽意思？”
    “廠裏的領導集體加班沒有吃飯，需要吃飯，這種情況下可以開開小灶，其餘的情況，都不許開小灶。就算其他領導要你開，你也別開，他們要為難你，你讓他們來找我。”
    “嗯，明白。”
    林海一聽就懂了，廠裏這是要開源節流。
    在林海看來，這項舉措，比號召全廠的人進行采購工作靠譜多了。
    以前糧食充足的時候，廠裏吃喝之風盛行。
    今天這個主任要吃小灶，明天那個科長也要吃小灶。
    雖然廠裏明文規定，哪些情況下才能開小灶，但廠裏的這些大小領導根本不當回事。
    今天吃小灶，明天吃小灶，把廠裏的廚房當自個家了。
    從月初吃到到月末，小灶的火就沒熄過。
    小灶開得多，廠裏的廚子油水撈得也多。
    除了三食堂外，其餘兩個食堂的廚子就沒有瘦的。
    一個個的，吃得膘肥體壯，滿嘴流油。
    “還有。”
    “開小灶的標準也改了，最多做三個菜，一葷、一素、一湯。”
    “葷菜肉類減半，素、湯油水減半。”
    “這一改，改得跟吃食堂沒區別了啊。”林海說道。
    “沒辦法，大家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們這些做領導的要起到帶頭作用。雖然改動比較大，但跟吃食堂還是有區別的，起碼還能吃到點肉，吃食堂是一點肉都沒有啊。”
    “嗯，這倒是。”林海點點頭。
    “除了小灶外，招待菜也要改標準。”
    “怎麽改？”林海問道。
    “之前按照來訪客人級別不同，用餐標準是六道菜、八道菜，現在統一改成四道菜。”
    “級別高的客人兩葷兩素，級別低的客人一葷三素，肉類減三分之一的量。”
    “嗯，明白。”
    林海點頭應道。
    目前來講，這個用餐標準還算不錯。
    隨著時間的推移，林海可以肯定，這個用餐標準會一降再降。
    正事講完，李懷德掏出一包煙，遞給林海一根，林海搖手拒絕。
    “怎麽，不會？”
    “嗯，沒抽過。”
    “煙鋪路酒搭橋，想做點事情的話，這兩樣得學起來。”
    “酒能喝點，煙就算了。”
    聽了這話，李懷德微微一笑，抽出一根在煙盒上磕了磕，放進嘴裏劃了根火柴點燃。
    吸了兩口吐出煙霧，悠悠道：“不出意外過不了兩天，白麵饅頭會全部換成二合麵饅頭和窩窩頭，粥也會稀一些。”
    聽他這樣講，林海沒覺得意外。
    糧食少了，白麵饅頭自然會換成二合麵饅頭，意料之中的事。
    “油少了些，工人就鬧翻了天，白麵饅頭再一換，工人更不滿意了。”林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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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麽辦法，我們做領導的也很無奈。”
    “萬一又鬧起來呢？”
    “怕他們鬧，才一點一點減的嘛。今天有十來個鬧事的被帶去了保衛科，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其他人的應該不敢再鬧了。”
    “其實吧，這鬧的也是隻一小部分人在鬧，大多數人還是挺理智的，知道廠裏的難處，沒有跟著起哄。”
    “嗯，是的，跟著起哄，唯恐天下不亂。”林海附和道。
    “哎……無奈之舉啊，慢慢熬吧，把今年熬過去，明年就好了。”
    說話間，李懷德抽完最後一口，重重吐出一團煙霧。
    這才開始呢，林海暗想。
    “李廠長，萬一到了明年，情況沒有好轉，不就更難了嗎，與其慢慢熬日子，不如想想辦法自力更生。”
    “嗯？怎麽可能，今年天氣不好糧食歉收，明年應該就會好起來吧。”
    李懷德看報紙上說，熬過今年，明年就會迎來一個豐收年。
    但聽了林海的話，他有些遲疑。
    林海搖搖頭，“就算能好起來，離明年秋收還有十來個月，這十個月怎麽過？一秒一秒，數著日子很難熬的。”
    聽聞此言，李懷德想了一下，是這個理。
    “那你說，怎麽自力更生？”李懷德問道。
    林海回道：“廠裏不是有些還沒來得及修的建築空地嗎，開辟出來，撒些蔬菜種子進去，種些小白菜、菠菜、小蘿卜啥的。”
    “這些蔬菜對土壤要求低，生長速度快，生長周期也短，從播種到采收，一般二十到四十天就夠了。”
    “等成熟了拿給食堂用，不但可以給廠裏節約一筆錢，還可以緩解廠裏的糧食壓力。”
    “嗯，是個辦法。”李懷德點點頭，沉思起來。
    片刻後說道：“回頭我給楊廠長商量一下，問問他的意見。”
    “要是能夠實施的話，就著手實施。”
    “種植蔬菜，隻能解決一部分問題，要是能在廠裏搞養殖就好了。”林海繼續說道。
    “搞養殖？”
    聽說要在廠裏搞養殖，李懷德擺出一副我沒聽錯吧的表情，看著林海。
    林海點點頭，堅定的說道：“廠裏不是有幾間廢棄的車間嗎，改造一下，改成豬圈雞鴨棚，在裏麵搞養殖好得很。”
    “這……不太合適吧……”
    李懷德越聽越覺得離譜，輕輕地搖了搖頭。
    種植蔬菜還行，小白菜之類的蔬菜種起來簡單，不用太耗費人力物力
    隻需把土翻一翻，買些種子種下去，再找兩三個懂行的人經營就行了。
    但在廠房裏搞養殖，怎麽想都覺得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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