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鋼鐵飛馬’？”黃智超心裏心又猛地提到嗓子眼。專門為車成立聯合工作組？這車是火，可也沒火到這個地步吧？他估計怕是人看上這塊肥肉。他心有不安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領導想了解哪方麵？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是不知道啊，我們這‘鋼鐵飛馬’，現在可受歡迎，訂單都排到明年……”
    “黃廠長，”王姓領導直接打斷他的介紹，“市場反響我們聽說。這次來，不光是了解市場，更要深入了解你們的生產組織、技術水平、質量控製，以及……”他微微一頓，死死的看著黃智超，“以及這個項目未來的發展潛力，特別是……出口創匯的可能性。”
    “出口創匯？！”
    這兩個字如同炸雷，在黃智超耳邊響起！雖然他早就有意料會有這麽一天，可是這次國家怎麽會有這麽快的反應。
    步子邁得也太離譜吧？再國內市場嗷嗷待哺，怎麽就一步登天，要搞出口創匯？這可是國家戰略層麵的事，他也是顧不上那麽多事情？
    這個時候被工作人員追回來的李懷德，才剛剛進門就聽到這麽爆炸的消息。
    李懷德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出……出口？王……王領導，您……您沒搞錯吧？我們這車，就是個皮實耐用的代步工具，能……能出口？”他心髒砰砰狂跳，冷汗開始往外冒。真按出口標準來，他們廠現在這水平，別說門，窗戶都夠不著啊！
    黃智超畢竟是是後世的人，並且給國家搞來非常多的物資和技術，他沉穩開口：“王同誌，張同誌，劉同誌，我是黃智超，負責‘鋼鐵飛馬’的技術研發。”他先亮明身份，“出口創匯，為國爭光，是我們技術人員的夢想。‘鋼鐵飛馬’在設計上，確實考慮耐用性和一定的複雜路況適應性，技術底子是有的。但是……”
    他話鋒一轉：“但是，正如李廠長所言，我們目前的生產設備、工藝精度和品控體係，距離國際市場的通行要求，恐怕還有相當大的差距。最關鍵的是，產能嚴重不足，滿足國內排隊訂單都已是極限，更遑論穩定、大批量地出口。”他腦中甚至閃過那幾台老舊的關鍵機床，精度早已不符合高標準要求。
    王姓領導聽完，隻是微微點頭：“困難我們有預期。正因如此，上級才指示我們成立工作組，下來摸清真實情況，進行全麵評估。如果‘鋼鐵飛馬’確實具備出口潛力，並且你們有決心克服困難，國家層麵是會考慮給予必要支持的。”
    “就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年輕張同誌突然插話，帶著明顯的京腔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李廠長，黃總工，不瞞你們說，你們這‘鋼鐵飛馬’，在四九城現在可是個香餑餑！不少人都盯著呢！有些……嗯……非常關心國家工業發展的同誌，對這個項目評價很高，覺得是個能走向世界，給國家長臉的好苗子！”
    這話裏的潛台詞，李懷德和黃智超都是在廠裏摸爬滾打多年的，哪能聽不出來？什麽“關心國家工業發展的同誌”？恐怕就是那些消息靈通、手眼通天的“大院子弟”們！他們看上“鋼鐵飛馬”，更看中“出口創匯”這四個字背後可能帶來的巨大利益和政治資本！這工作組雷厲風行地殺到，背後少不了這些人的影子。
    李懷德心裏頓時一片冰涼，這渾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這幫“爺”一個比一個難伺候，摻和進來，事情就徹底失控。他臉上肌肉僵硬地擠出笑容：“是嗎？那可太榮幸了！我們一定加倍努力，絕不辜負領導和同誌們的厚望！”
    王姓領導對這些話裏的機鋒似乎並不在意，他的關注點始終在任務本身：“中央對於任何有潛力換取外匯的產品都高度重視。‘鋼鐵飛馬’一旦成功打入國際市場，其意義非同小可。所以，我們這次下來，不僅是考察調研，更是一項嚴肅的政治任務。我們需要查看你們全部的技術圖紙、工藝流程文件、生產原始記錄、質量檢驗報告，並且要和你們的技術骨幹、一線生產工人進行訪談。希望你們能夠全力配合。”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李懷德和黃智超，語氣不容置疑：“從現在開始，工作組將進駐工廠，全麵展開工作。李廠長，黃廠長，你們負責協調對接。”
    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直接下達指令。
    李懷德額頭的汗珠已經匯成小溪。他求助似的看向黃智超，黃智超眉頭也緊鎖著。這陣仗，這壓力，完全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準備。一個暢銷產品帶來的煩惱，瞬間升級成了關係到工廠前途甚至更高層麵的政治博弈。
    “保證配合！保證全力配合！”李懷德幾乎是立正站好，大聲表態，“王領導，您看……要不我們先去會議室，我把相關科室的負責人都叫過來，先給各位領導做個詳細匯報？”
    王姓領導幹脆地一擺手：“不必了。匯報材料後麵可以看，我們先去生產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抬腕看看手表，“時間寶貴，現在就走。”
    李懷德和黃智超再次對視，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與凝重。這是要搞突擊檢查，來真格的。
    李懷德連忙在前麵帶路，趁著轉身的功夫，壓低聲音快速對身旁的黃智超說：“智超，這……這玩得也太大了吧？出口創匯……咱們這小廟……”
    黃智超同樣低聲回應：“現在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幫人既然已經來到，背後肯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咱們隻能頂上去，把工作做紮實，盡量不出紕漏。”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不過，換個角度想，這或許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真能借這股東風，拿到國家的支持，把產能和技術短板補上，那‘鋼鐵飛馬’……可就真能一飛衝天了！”
    李懷德沉重地歎氣，沒再說話。是福是禍，眼下難料。他隻覺得，屁股底下這廠長的位置，滾燙得像是燒紅的烙鐵。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辦公樓，朝著機器轟鳴的生產車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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