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了個巴子的！”老李聲音像火山爆發一樣，“這個李富貴是哪個褲襠裏鑽出來的玩意兒？！他這是在犯罪！好好的‘鋼鐵飛馬’，讓這蠢貨給禍禍成這樣！還丟人丟到國外去！簡直是敗家子！這種人必須嚴懲！這事兒我不能不管！我這就給老王主管工業的某位領導）打電話，問問他，他們的工業係統怎麽能容忍這種混蛋！”
    一時間，圍繞著軋鋼廠“鋼鐵飛馬”事件，幾條看不見的線開始在北京城的各個角落悄然運作起來。
    李懷德的老丈人找到過去的老同事、老部下，痛陳其中利害，強調這是國家利益問題；
    老丁則通過正式渠道，將情況匯報給更上層，用事實和數據說話；
    老李是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主管工業的某位領導辦公室，雖然隔著電話，但那股子怒火和拍桌子的氣勢，足以讓對方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要求立刻徹查軋鋼廠現在烏煙瘴氣的管理。
    信息開始匯集，壓力也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向下傳導。
    廠長辦公室的電話響個不停。
    先是上級主管部門領導打來電話，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直接點名批評了電動車出口的嚴重質量問題，措辭強硬地要求廠裏必須立刻、馬上、嚴肅處理，查清責任人，
    “給國家一個交代，給國際市場一個交代！”電話掛斷時那“砰”的一聲，讓李副廠長的心都跟著一顫。
    緊接著，又有幾個平日裏關係不錯的相關部門打來電話，旁敲側擊地詢問情況，話裏話外都透露出對當前電動車分廠混亂管理狀況的極度不滿，甚至有人隱晦地提醒他，
    “老兄，這火燒起來，可別引火燒身啊！”
    李副廠長放下滾燙的聽筒，臉色鐵青，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現在感覺到，他已經成為一個棄子！現在上麵雷霆震怒，調查組馬上就要下來，他這個要是處理不當，恐怕位置都難保，怕是成為背鍋俠。
    與此同時，那個派駐電動車分廠，名為“指導工作”實則撈取政績的“聯合辦公室”，此刻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們原本是來鍍金的，現在卻可能要背上一個“監管不力”、“嚴重失察”甚至“沆瀣一氣”的黑鍋，這要是記入檔案，政治前途基本就毀！
    辦公室裏煙霧繚繞，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幾個負責人臉色難看，互相看著，誰也不先開口。
    當初為排擠黃智超和李懷德，扶持他們眼中“聽話又能搞活”的李富貴上位，他們可是沒少搖旗呐喊，甚至動用一些關係。
    “現在……怎麽辦？”終於有人忍不住，聲音幹澀地打破沉默，“商務部的調查組說來就來，點名要查這批次的質量問題，李富貴那邊……他根本頂不住！”
    “還能怎麽辦？”另一個負責人猛吸一口煙，狠狠地摁滅在煙灰缸裏，沒好氣地說，
    “李富貴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草包！讓他抓產量，他把命根子一樣的質量給抓沒！現在屎盆子扣下來，他兜不住，難道要咱們陪著他一起掉進去？！”
    “要不……”一個聲音帶著試探和猶豫響起，“還是……還是請黃智超和李懷德回來吧？至少他們是懂技術的，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也知道怎麽跟調查組打交道。先把眼前的火滅掉，把調查組應付過去再說。不然，咱們都得跟著完蛋！”
    這個提議像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得到其他人心照不宣的默許。
    是啊，現在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李富貴？他惹出的滔天大禍，就讓他自己去承擔後果吧！誰讓他那麽蠢，把事情搞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權衡利弊之下，“棄車保帥”是唯一的選擇。這些人甚至沒有再給李富貴打電話，直接指示辦公室擬定文件。
    很快，一份由廠部和聯合辦公室“經過慎重研究”、“為了維護國家聲譽和工廠利益”共同署名的“緊急決定”以加急件的形式出爐。
    決定內容措辭嚴厲：鑒於近期電動車分廠在生產管理，特別是出口產品質量方麵出現的極端嚴重問題，給國家聲譽和工廠利益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巨大損失，經廠黨委與聯合辦公室共同研究決定：一、立即暫停李富貴同誌電動車分廠副廠長主持工作）職務，成立專項小組對其在此期間的工作進行深入調查。二、為盡快穩定生產秩序，挽回質量信譽，妥善應對上級部門及商務部調查，緊急請回原分廠負責人黃智超同誌、李懷德同誌，即刻返回原工作崗位，全權負責電動車分廠的生產、技術及整改工作，直至危機解除。
    這份蓋著鮮紅印章的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分別送往李富貴、黃智超和李懷德手中。
    李富貴當時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像困獸一樣踱來踱去，嘴裏念念有詞，還在絞盡腦汁地編排黃智超和李懷德的“罪證”，想著怎麽把責任徹底推卸掉。
    當秘書把那份“緊急決定”放到他麵前時，他先是不以為意地掃一眼，隨即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他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紮進他的眼睛裏。
    “暫停職務……接受調查……請回黃智超、李懷德……”他癱坐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神空洞，麵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徹底完蛋。
    而黃智超和李懷德接到通知時，正在黃智超家裏，就著一碟花生米，喝著悶酒。
    李懷德得知消息，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暢快和解氣：“老智超，看見沒！看見沒！這就叫天道好輪回，報應不爽！那幫孫子，把咱們當破鞋一樣扔掉，現在還不是得乖乖請咱們回去！他們自己搬起石頭，砸爛自己的腳！”
    黃智超則相對平靜一些，這樣子的事情，他早就有意料：“走吧，李廠長。爛攤子再爛，也是咱們軋鋼廠的家底。回去，幹活，把它收拾好。”
    當黃智超和李懷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電動車分廠大門口時，時間仿佛靜止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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